顾氏满脸不岔,张口欲言,却被秦二娘捏着手臂道:“娘,小五在哭哩,怕是饿了,你快去喂吧。
顾氏自然还想争取一二,但在秦大牛的瞪视下不甘不愿地走进屋,秦二娘紧跟进去。
秦大牛骂了几句,又对秦如薇歉然地道:“薇儿,你嫂子就这副德行,也别往心里去,这里也是你家,让谁来住都成。
秦如薇笑了笑,道:“就暂住几天,铺子那也有个院子,等拾掇整齐了,就让他去那边住,顺便看管铺子。
“你怎么觉得好怎么觉得中。秦大牛毫无二话。
正屋,顾氏一边抱着小五喂奶,一边对秦二娘碎碎念的埋怨。
“一句话要做些啥,你哥你爹,噔噔噔的就去帮工,就没个二话的。这久了,银子是挣得盆满钵满的,挣的银子都在她手上攒着,她倒是没个商量就买了个铺子,就没见过一个钱落到咱手的。我要住宿费又有啥的,那才多少钱?再说了,我要了也不是我花。你们一个个都大了,要娶媳妇要嫁人,这聘礼嫁妆到哪攒去?她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偏你爹,没钱还充大头,装大方,哼!
听到嫁人嫁妆的,秦二娘忍不住脸红羞涩,道:“娘你也是冤了小姑了,前儿她不是给你三两银子给姥爷办寿礼?又给咱家买了牛,平时有什么好的也没短了咱们的,说起来,因了小姑,咱们家的日子过好了许多,就连小四三娘他们,糖果也没少吃不是?从前,不是逢年过节,哪见得了那些东西?
顾氏脸一热,面露尴尬,讪道:“你懂什么?你道你姑那铺子买了多少银子?听你哥说一百五十两呢,那可是多少银子?你娘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那多钱,她给咱那几个算啥?不过是九毛一毫。
秦二娘皱了皱眉,道:“可是娘,那本来就是小姑的呀,要不是她,咱们连这些东西都没有呢!咱们也要知足!
她就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至少也能常打牙祭了,就连胰子那么金贵的物品他们也能用上。旁的不说,秦如薇肯教她绣艺已经让她十分感激了。
顾氏一噎,轻叱道:“你这死丫头,瞧你眼皮子浅的,好东西你没见过呢。
“娘!秦二娘叹了口气,劝道:“做人要知足,说起来,咱们也对不住小姑,从前就不说了,就前些日子,她被邓家那般对待,咱们一家子应该对她好的,可娘你非要闹着让小姑搬走,最后她一个姑娘搬去旧宅。虽说是她自个愿意,但外人始终说咱们薄情了,咱们其实理亏在先。
顾氏微怔,想要解释,却没有说话。
“爹有句话说得极对,胰子都是小姑一个人搬弄出来的,她让大哥和爹爹帮忙算高工钱,也是看在自家人的份上,这是在情。若是于理,小姑她完全可以不让咱们知道这生意,也可不让爹爹他们帮忙。秦二娘又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音道:“有句话娘你也常挂在嘴边,小姑,她是爹的亲妹子么?
顾氏听到这里,完全傻了。
秦二娘也不急,只等她慢慢想,秦如薇是不是秦家的骨血,大家都知道,就连她也知道,小姑不过是爷爷抱回来的弃婴罢了。
亲骨血也有亲疏,更何况隔了一层?所以秦如薇在富贵时还能想到秦大牛,不忘提携他们家,她其实已经觉得很满足。
顾氏嗫嚅着嘴,道:“小时,我当她亲闺女一般养,要她几个钱又如何。
“小姑没给你么?不然姥爷的寿礼哪来?娘你就是太会计较,这一次半次就罢了,长久以往,再热的心都会被冻冷,人心最经不起算计。秦二娘轻叹。
顾氏抿着唇,若有所思,又瞄了一眼秦二娘,问:“你这丫头,唉声叹气的一副大人样,嘴皮子倒是利索了,谁教你的?
“若是女儿说是小姑教的,您会生气么?秦二娘看向她,道:“小姑是真的变了不少。
因为年龄相差不大远,从前小姑和她也有话说,但很多时,都是聊一些极琐碎的事。后来小姑出了事,她时常和她一起做绣艺,再聊起话题,虽然也有琐碎的事,但很多时候,小姑都在教她做人的道理。
从前小姑是不是故意藏拙她不知道,但她就觉得小姑是有大智慧的人,从前那般行事,虽然有时不大着理和看着愚笨,但焉知她是不是心里明、镜儿似的?
大智若愚,或许应该这般形容从前的她!
“所以,娘,你别再斤斤计较了,那赵铁柱住几天还能亏了么?你啊,别因小失大!
顾氏身子一震,故作不耐的道:“晓得了晓得了,你们一个二个就和你爹一样,都向你小姑那靠拢,娘就成那不好的坏坯子了。
秦二娘连忙笑着撒娇。
门外,秦如薇听了个明白,唇角微勾,二娘是个明白人,不枉她平素灌输她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有这样的明白人时常提点顾氏,只希望顾氏不会一个劲儿的犯拧给她添堵。
有了秦二娘这个明白人提点顾氏,秦大牛又告戒了几句,顾氏心虽有不岔,但后头倒没闹下什么幺蛾子。
既然有了伙计,铺子也买下了,秦如薇也把筹划开张的事宜给提上了日程,但在这之前,她先让赵铁柱签了卖身契,每月工钱五百文,逢年过节也有赏银什么的,若过了试用期,做的好了再提工钱,让赵铁柱很是欢喜。
铺子需要装修,但胰子也要先做出来,不然铺子装修好了,却没货品,那也开不成张。于是,秦如薇用炭笔重新按着铺子的格局画了图样,又从码头处召开了短工,让秦大牛带着按着图纸装修,她自己则带着秦一和赵铁柱他们做胰子。
秦一也是跟着她做过好几次胰子的,也知道这东西现在也算值钱,故而工序隐秘,见秦如薇指点赵铁柱做事,好几次欲言又止。
“秦一,我与你说过,有不明白的就大胆问,你跟着小姑也有一阵子了,这点却还不如一个新来的伙计。秦如薇浅笑道。
赵铁柱虽然才来两天,但却是不懂就问,人也勤快,最重要的是对于她下达的指令和提的要求无条件服从和执行。
这点让她很满意,这也是她前世练就的驭人本事,对于属下,尤其一个新丁,你想其衷心于你,听你话,可以对其提任何要求,便是做不到也无关系,只要其听你的指令去做。如此,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习惯,无条件服从。
秦一脸一红,瞧了一眼搬着模具走进堂屋的赵铁柱的背影,迟疑的道:“小姑,这制作胰子,不是要保密?
秦如薇似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澹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秦一一怔,低下头:“是。
“你们去把那口大锅洗一洗吧,一会我要用。秦如薇澹声吩咐。
其实做胰子这样精细的东西,还是女子来做较好,因为女子心细,看来还是得要买上两个丫头好好培养,不然将来若是开大的作坊,不可能只用男子,而铺子里,她也想用女子做销售,毕竟女子更懂女人心意。
秦如薇蹙起双眉,感觉事儿似乎准备不足,还乱。
她闭了闭眼,不急,一切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想到此,秦如薇便转身进屋,打算再重新改一下计划书,不然想着东又念着西,最终啥事都成不了,弄得一塌湖涂的反而得不偿失!
“薇儿。
就在秦如薇一只脚踏进屋,院门口传来一声叫喊。
转头看去,却是庄楚然站在门口处,正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秦如薇将庄楚然让进堂屋,亲自端来一杯茶,笑问:“庄大哥怎么得空来了?
“我这会是来向你道别的。
秦如薇一愣,道:“你要回县学了?
庄楚然点头。
“这次不多住两日?秦如薇抿了一下唇就问,不知为何,听到庄楚然要走,心里有些闷闷的。
“先生让我明年下场,给布置的功课也很紧。而且,先生也想带我去州府拜访一下柳山大人。庄楚然抚住杯沿,怕秦如薇不知柳山,便解释道:“柳山大人是名满大夏的学士,更是先帝钦点的双科状元,学问极好,弟子不知凡几,若有他老人家指点,于我该有不小的埤益。
秦如薇听了,欢喜地道:“如此还真要恭喜庄大哥了,想来明年你下场就更有把握了,到时候就该称你一声举人老爷了。
她笑容甜美,眼睛笑成一弯新月,与她平时恬澹沉稳不同,眼中透着狡黠,多了几分调皮。
“调皮。庄楚然曲起手指轻弹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这轻轻的一弹,倒不会让人觉得疼痛,可这样暧、昧带着亲密宠溺的行径,却让两人都红了脸,尴尬不已。
“咳,对不起。庄楚然握手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
秦如薇呵呵地笑,岔开话题:“庄大哥啥时候走?
“明日一早便起行。他又道:“因这一趟不知何时会回来,所以你铺子开张的时候我可能赶不上,送你的字,我已经送去墨香居装表,你赶明儿报我的名号去取就成了。
秦如薇应了,想了想,就道:“你等我一下。说着也不等他回话,快步出了屋。
不消片刻,她就抱着用蓝布包着的物件儿走进屋里,放在了桌子上。
在她的示意下,庄楚然解开蓝布的结,现在眼前的,赫然就是一面用暗红木装表好的小绣屏。
他早就知道秦如薇现在的绣品是绣屏之类的,却不想如此精巧。
拿起在面上的那一面,图样是喜鹊登枝,配色鲜明,那喜鹊绣得栩栩如生,极是讨人喜。
再看底下的,还有一幅麻姑献寿,一幅花团锦簇,上面俱是牡丹花。
难得的是,几幅都是双面绣,十分精致。
“这么短的时间你竟然绣了这么多?庄楚然十分惊讶,他虽然不是女子,但也知道一幅精细的绣品,是需要花费许多心力时间的,不然那些握有绝技的绣娘不会那般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