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吱吱喳喳的,好不热闹。
“吴侧妃来给王妃请安了。”外头有丫头唱报一声。
仁王妃的笑脸敛了一下,但很快就笑开:“让她进来吧。”
秦如薇端了茶,敛下眼眉,招来几个孩子让他们都安静些。
一个穿着织金锦绣宫装满头珠翠的丽人聘婷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她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穿着锦袍的男孩,眉目有几分肖似夏岚昊,这就是他的庶长子夏明平了。
秦如薇敏锐的察觉到仁王妃的手微缩一下,心中不由暗叹,任何女人都不会愿意和别人共享一个夫君,尤其他的女人替他诞下的儿子还颇像他,这如何能忍?
仁王妃虽算是贤惠的那个,可她也是个女人,更难受的莫过于夏岚昊的长子不是她所出的嫡子吧?
吴侧妃领着儿子谦恭地给仁王妃行了安,仁王妃笑着看座,道:“这天儿这么冷,你过来做什么?前儿你身子不是不大好,仔细再着了风。”
吴侧妃娇柔地道:“晨昏定省也是婢妾该做的,而且,婢妾听说****郡主也来了,便也来见一见礼。”说着就走到秦如薇跟前笑着福礼:“回京时一路多得郡主照应了。”
这趟回京,不但年哥儿回了,便是吴侧妃一行也跟着回,想着有个照应便一道回来了,但也是各自一条行船的。
秦如薇的品阶比吴侧妃要高,但也没受她的全礼,毕竟是表兄长的妻妾,也算是她的庶嫂呢,便起身回了半礼,笑道:“其实也没怎么着照应,吴侧妃客气了。”
吴侧妃笑着拉过平哥儿道:“平儿,快见过你****姑姑。”
“平儿见过****姑姑。”夏明平有些不情不愿,神色恹恹的。
“免礼。”秦如薇虚扶了一下,又给了一个白玉佩作见面礼,他接过也是撇了撇嘴,随手交给身后的丫头拿着。
吴侧妃有些尴尬,道:“这孩子向来有些起床气,郡主莫怪。”
秦如薇淡淡一笑,说了两句孩子都这样。
仔细看他,这可不是起床气那般,这孩子都六岁了,身子骨看着却还不如年哥儿结实,两人站一块,就跟同龄似的,再看他的眼睛,有着不同这年龄的算计和阴沉。
秦如薇在心中叹了一声,皇家的孩子,就没有个纯粹的。
察觉到秦如薇并不热络,吴侧妃勉强地笑了笑,又拉过平哥儿说道:“你这孩子也是,你是你父王的长子,****姑姑也是跟你端敏姑姑一样的,在姑姑跟前,咋就害羞了呢?”
端敏公主是皇帝的皇八女,虽不同母,但那也是嫡亲的姑姑了。
平哥儿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秦如薇看了吴侧妃一眼,眼神闪了闪,再看仁王妃脸上恼怒的神色一闪而过,显然是被她的那个长子的词儿给惹怒了,不由暗叹。
年哥儿似是不甘哥哥对秦如薇亲近,便扑进了秦如薇怀里,似要捍卫自己的地位一样。
秦如薇和他的感情自然不比其它,搂着他十分高兴。
吴侧妃看在眼里,瞳孔微缩了缩,拿着帕子掩嘴笑道:“到底是年哥儿和郡主要亲厚些,我这般瞧着,竟比和王妃还要亲呢!”像是想起什么的又道:“那日咱们回京时,顺天府的齐夫人也在隔壁船上瞧着了,因与我有几分交情,也是偷偷儿的问我,以为年哥和郡主是母子俩呢,咯咯。”
这话一出,仁王妃的脸彻底的黑了下来,秦如薇亦是脸色不愉,这算什么,挑拨离间么?
“我就说了,这哪能呢,这是咱们年哥的姑姑呢!”不顾众人的脸色,吴侧妃就又道:“不过依我看,这也是缘分,从前就听王爷说他小时和长公主特别亲厚,如今年哥儿也是和郡主亲厚,真真是好生的情分呢!”
“都是亲亲的父子,和****又是沾着血缘关系,更别说年哥儿还在她身边养了两年,要说不亲,那才真正的寒了心。”仁王妃淡淡地说了一句,又对瑞安道:“你是长姐,母妃在暖阁备了茶果点心,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去顽儿吧!”
“是,母妃。”瑞安冷傲地看了吴侧妃一眼,又看到她身边的平哥儿眼睛亮亮的,便道:“平弟就不要去了,父王前儿才说你的功课差了些,你要好好儿的读书甭光顾着玩,不然父王可又要不高兴了。”
吴侧妃的脸色微变,平哥儿似也是惊了惊,道:“我才不要和你们玩,我要回去读书,哼。”说罢就跑了出去。
吴侧妃见此益发恼,只得瞪向奶娘,轻喝道:“还不跟着。”
一溜的奶娘丫头忙的跟了上去。
仁王妃便道:“虽说有奶娘婆子伺候,可你这当娘的也要上点心,王爷也跟我说过,平哥儿的身子骨不好,这都满六岁启蒙了,有时还见他被奶娘抱着走,这如何能成事?功课就更别说了,你得要时时叮嘱着他才是。”
吴侧妃的将手中的手帕扭成了一团,咬牙道:“是,王妃。”顿了顿又道:“平儿是王爷的长子,婢妾一定会好生教导,不让王爷和王妃失望。”
她着重的咬重了长子,仁王妃敛下眼皮:“你去吧。”
吴侧妃一甩帕子,行了个福礼就走了。
仁王妃见她走了,才瞪了瑞安一眼,道:“你也是,这把嘴怎就这么利。”
瑞安哼了哼道:“我就看不得她嚣狂的样儿。”见仁王妃板起脸,她吐了吐舌头,招呼几个孩子:“走,咱们暖阁顽去。”
孩子们一走,花厅里,只剩了仁王妃和秦如薇她们,便是丫头们都走一边耳房吃茶绣花去了。
“难得来一回,让你见笑了。”仁王妃看着秦如薇歉疚地道。
秦如薇摇摇头,道:“我有什么打紧的,倒是您,心里头也不好受吧。我听着她一口一句长子的,倒是在强调什么了。”
仁王妃冷笑一声,道:“她自持替王爷诞下长子,自然要强调的,尤其如今我已有两个嫡子,她不强调那个长字,如何能压我一头?”
“王妃想岔了,庶子和嫡子如何能比,便是长子又如何?一个庶字就远压不了嫡字去,她也不过是呈嘴上威风罢了。”范嬷嬷自一旁插了一句。
“范嬷嬷说得是,你也莫太放心上去,嫡庶自古分明,他便是占着长字,也越不过年哥儿去。”秦如薇也安慰道。
“我如何不知?当年我肚皮不争气,怀了瑞儿后也没消息,王爷又是那样的境况,便想着,哪怕是庶出,有个儿子,王爷也好过些,也才停了她们的药。”仁王妃露出一个苦笑:“这就是皇家里头的无奈。”
“王妃,您的后福都在后头呢。”范嬷嬷看她面露苦涩,不由低声劝慰,道:“再说,庶长子又如何,他的聪明劲远不及咱们公子,皇上也夸咱们公子聪明呢!”
仁王妃这才一笑,见秦如薇面露惊讶,便解释道:“前几天,皇上召见年哥儿,听说他已经启蒙,还会背三字经念诗经,便考了他功课,见他回话伶俐,十分高兴,赏了他常用的和田镇纸给年哥呢。王爷心中欢喜,回来后也问了平哥的功课,哪知他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王爷很是失望。”
秦如薇挑眉,落差如此大,夏岚昊自然失望了。
“故而这几天,吴侧妃也缠着王爷,想让王先生教导平哥启蒙。”仁王妃讥讽地道。
秦如薇道:“王先生颇有几分傲气,他能教?”
“多教一个也是教,只是平哥的资质……”仁王妃摸着茶杯,道:“到底是长子,自小就娇惯着长大,娇气些也是有的。”
秦如薇看向她,心中暗叹,大家族里,尤其是皇家,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过若是她是仁王妃的位置,怕也是会这么漠视吧?
“薇儿,吴侧妃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年哥儿小小年纪就放去你那儿养,是我这当娘的无能,他和你亲厚,也是应当的,我是真心的多谢你,你把他教得很好。”仁王妃又看着秦如薇道。
秦如薇谦逊地道:“说这些作甚么,年哥是个孝顺的孩子,在我们府里头,也是天天念叨着你们呢!”
仁王妃心中一暖,也没在这话题上多作话,道:“你们老太太如何了,上京不比昌平,天儿也冷,赏了年纪人要仔细伺候着才行。”
“已是好多了,正休养着,您送来的荣安丸也是极好,老太太让我谢你呢!”秦如薇笑着起来福了一福。
仁王妃拦着她啐了一口,道:“偏你多礼。”
秦如薇浅浅一笑,两人家长里短的聊起了京中的动向。
用过午晌饭,又歇了一会,秦如薇便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马车上,墨书小心翼翼地问秦如薇,吴侧妃那挑拨的话语会不会让王妃误会了?
秦如薇的眼睛微张,道:“年哥儿不过在我身边两年多,也只是他姑姑,仁王妃却是他亲生母亲,之后的十来年都会在他身边伴着他成长,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仁王妃的心性会被这点子挑拨给左右,那么,能陪夏岚昊走多远?
仁王府,范嬷嬷也正和仁王妃说着这个事。
仁王妃道:“嬷嬷这种话就别说了,若是信不过她,当初也不会将年哥托付于她,事实证明,我那个决定是对的,你看,年哥多懂事,多出息。吴侧妃……”她的神色冷了冷:“她倒是花了心思,要是我真就听进去了,那才得不偿失。”
“王妃的意思是?”范嬷嬷神色一凛。
“王爷对长公主视若亲母,视薇儿为亲妹,这些年你是知道的,我敢说,他对薇儿的情分比对端敏公主她们几个姐妹还要深厚,可以说,薇儿就跟亲妹妹一般看待的。如果我和薇儿闹了隔阂,且不说伤了年哥儿,伤了咱们的情分,王爷心中会怎么想我?”仁王妃冷笑道:“而且,如今薇儿的夫婿又是御史,将来如何,咱们都不知,但不管如何,都不会差了去,我若是因此远了薇儿,将来岂不害了年哥?”
范嬷嬷听得她这么说,啐了一声:“她打的好主意,也不瞧瞧她那个儿子,愚钝娇气,还能成大气?真真是想错了她的心了!”
仁王妃拨弄着手中的茶杯盖,道:“所以嬷嬷,如果薇儿也不能信,也不知能信谁了。当初若不是她给了一丸百毒丸,王爷也……”
她轻叹一声,道:“这情分我都记在心上呢,若还因此和她有了隔阂,那才是我的不是。再说了,年哥儿多一个人爱护,也是他的福气。说起来,若是我自己带在身边养,也未必能狠得下心来,就拿那什么锻炼跑步的吧,你说在那么点年纪,我狠得了这个心?亏得她能狠下心,年哥儿瞅着就比一般年纪的孩子要结实些。”
范嬷嬷忙的笑道:“王妃也说的对,如今咱们公子和那边的站一块,若不说,谁个知道谁是长子?咱们公子也是争气,这才多大的年纪,这天儿冷的,他都还坚持着起来锻炼呢,王爷瞧着也是欢喜。”
仁王妃也是满面骄傲,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在皇家里,太过娇气断断成不了事。”
“那,那边可要再拨些人手,可着他们伺弄?”范嬷嬷压低了声音道。
仁王妃沉吟片刻,道:“不必了,太过分了反而碍了王爷的眼,那边再有什么要求再斟酌着办吧。”
范嬷嬷在心中叹了一声,自家主子就是心软,也是顾着王爷的脸面呢,也罢,左右主子如今也有两个嫡子傍身。
“听说,那边也偷偷请了大夫来调理身子。”
仁王妃指尖一顿,随即又松开,道:“她要调,就随她去调,嬷嬷你只管帮我盯着几个孩子就成。”
“王妃放心,嬷嬷都瞪着呢,小主子们就是嬷嬷的命。”范嬷嬷拍着心口道。
“是你的命,更是我的命。”仁王妃的目光凌厉。
孩子就是她的命根,为母则强,谁要把手伸到她的孩子身上去,别怪她狠心。
落梅院。
吴侧妃气咻咻的摔了两个梅瓶,道:“瞧她那张狂得意的劲儿,不就会背两个诗,咱们平儿就不会?”
“小姐何必置气,现在还小着呢,哪里看得到将来的?说不准明儿个咱们平主子就出口成章了。”心腹吴嬷嬷迭声劝道。
“我这心里急啊。皇上也是偏心,同样是孙子,赏那小子镇纸,还赐了名,咱们平儿还是王爷的长子呢,也没得过一个好。嫡庶,嫡庶,我儿子,就输在了嫡字上头。”吴侧妃气得咬牙,道:“她也是,一把年纪,都以为她没得生了,不生则已,一生就接二连三的生。我就知道,她自个儿要回京照顾王爷把我留在那鬼地方就是没安好心,分明就是想自个儿独霸着王爷,看吧,这不就又生了一个,哼!”
“我的好小姐哎,你声音小点,咋能说皇上……”吴嬷嬷忙的捂了她的嘴,又道:“生了又咋的,养得大了才是有用。”
吴侧妃一愣:“嬷嬷的意思是?”
吴嬷嬷附在她的耳朵上轻语一番。
吴侧妃咬了咬唇,半晌才道:“那也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才好。”
“放心。”吴嬷嬷点了点头。
此时,又有丫头端了药上来。
吴侧妃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碗黑黑的药汁,用帕子捂着鼻道:“吃了这么多药,都没见动静,会不会没用?”
“这可是夫人特特寻来的大夫,听说许多不孕的夫人找了他调理身子后都生了儿子,夫人总不会害了小姐的。”吴嬷嬷劝着道。
吴侧妃接过来,捏着鼻子喝尽,苦得眼耳口鼻都挤成了一团,忙的又取过银碟上蜜饯吃了,道:“我也生下平哥这么多年了,咋就没动静了呢?”
吴嬷嬷也很是奇怪,自家小姐也不是没生养的,想了想,便压低了声音道:“您说,会不会是那边动了黑手?”她指了指正院的方向。
吴侧妃一愣,随即摇头冷道:“不会是她,她这么些年,就是端着个假贤惠的名声,那会动这手,不然当年也不会停了我的避子汤。”
“那也是她没生下二公子的时候,现在可不同了。”吴嬷嬷意味深长地道。
吴侧妃脸色一冷,猛的将手边的碟子扫落地,怒道:“给我彻彻底底地查,要真是她,我必不善罢甘休。”
“是。”
消息传到仁王妃的耳中时,她着实愣了一下,相比于范嬷嬷的愤怒,她也不过是淡淡一笑,置之不理。
有些事,她不会做,也不屑做,只要不犯到她头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