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随便冒出一个路人,怎么知道他家在哪?
“说!你是谁?跟踪我有什么目的?”江复庭语气不善的威胁道。
“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白唐在抓狂的边缘,盘算着要不把这人绑了直接送回去。
可碍于不久前他电话里才说和家里闹了矛盾,心里有点迟疑不定。
江复庭果真非常严谨的眯起眼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平日里凌厉得凤眼,眯起来以后,眼尾妖孽得上挑,有着说不出来的惊艳。
江复庭还在认真看,刚才看不太清的人影在他眼里慢慢汇聚起来。
身形有点眼熟,那张清秀的脸也有点眼熟。
似乎认出了点什么,他脸上的紧绷缓和了不少,隐约浮现出来的人名在心里头呼之欲出。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想着,他脑子里突然撺掇出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记忆里那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和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不觉重叠在了一起,熟悉到像是刻在骨子里,如同他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
可那些画面依旧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看不出前因后果和所以然。
只知道那个呼唤,耳熟得之前仿佛又听见过。
江复庭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墨墨是谁?”
白唐神情蓦然一滞,大脑犹如被枪击中,轰然爆炸,脑子里顿时嗡乱成一片,被搅和得一团乱麻。
短短一瞬,他心里就电光火石地闪过数道疑惑的念头。
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想起来多少了?
到什么程度了,还是仅仅只知道这个名字?
白唐的身体犹如冰块僵硬着,只是片刻后转念又恢复过来,觉得不可能!
他一直太过介怀这个事情,提心吊胆得过于敏感,刚才油然升起的慌乱和不安瞬间就被理智压了下来。
江复庭的面上明显还有些迷糊,眼里浑得失焦,半点清明都没有,一看就是完全被本能趋势的。
可他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名字?
心里的疑问翻滚得太多都没用,白唐只能试探着开口:“你哪里听来的名字,喝多了幻听了吧?”
江复庭冥思苦想,脑子绕了半天就是弄不清楚画面里叫这名字的人是谁,片刻后直接想累了。
他索性绕过这个话题,不耐烦得挥了下手,清冷的声音里带了鲜有的任性,“没喝多,我回去了。”
连要问眼前这人是谁这个问题都顺带忘了。
白唐稍微松了口气,可看他还转身继续往前走,突然有种当老母亲的疲惫,这小屁孩是真喝到傻得不能再傻了,他的手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录下来。
可想到江复庭哪天要是知道了,会比煤炭还黑的脸色,最终还是按了下来。
出于不放心,他三两步紧跟上去,好奇问,“有车不坐,干嘛非要走回去?要是嫌公交车烦,你可以打车啊少爷。”
江复庭其他一概都没记清,唯独令他烦闷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古人云借酒消愁是假的,借酒消愁愁更愁才是真的。
他被白唐这番话提醒得,又想到江朝,好不容易回落的烦意又上来了,只能不快地回道,“眼不见心不烦。”
白唐没明白他哪跟哪,继续追问,“不见谁?
”
空气里忽然静默了下。
江复庭突然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不知道哪根筋搭回来,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你是白唐。”
白唐:“······”
这大概是和他认识有史以来,最心累的一次。
他估计以这小屁孩现在的脑回路,正常聊天是不可能的了,但看他这样子明显是不太想回去,像躲着什么一样。
他提议道:“你既然认出我是谁了,你又不想回去,要不上我家借住一晚好了。”
江复庭想也没想:“好。”
这话也是趋于本能的,他早就没把白唐当外人,何况那条胡同巷子里来来回回那么多次,每走到那都有说不上来的舒心。
有人间烟火气,看着喧闹却又比匆忙的不留痕迹的城市静谧。
话应完,眼前的人影似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还来不及回神就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然后被人倒垃圾一样扔到床上。
世界天旋地转一番,他忍着要吐不吐的难受,倒头就睡了。
白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整顿好。
这人平时看着规规矩矩的,醉了以后比他还不修边幅。
脱个鞋子换个衣服扭来扭去,床上的被子已经被他翻得转了180度,睡姿毫无形象,替他擦脸就跟给小孩喂药一样不情不愿,一直躲,躲到白唐忍无可忍,用鬼气把他四肢固定住了,总算大功告成了!
白唐弄完以后,觉得要是不记录一下,就真的对不起他这一番辛苦,还是没忍住,拍了一张江复庭被束缚成木乃伊的照片。
他正要意犹未尽欣赏照片的时候,边上电脑的显示屏忽然亮了起来。
打开锁屏后,占据了整个电脑画面的依旧是那个和现实相仿的游戏,他的游戏人物等级升了不少,但是相比刚开始玩游戏的时间,升级速度可以说是相当的龟速了。
大半年过去了,现在才35级,而且他已经在35级上停留了将近两个半月了······
他这会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个游戏,而是点开了右下角的正不停闪烁着的聊天提醒窗口。
一大排密密麻麻的文字控诉像一篇作文一样发了过来,他头疼到有点脸黑,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假装自己不在线。
随手挂起自己的服务账号,白唐瞅了下床上睡梦中的人。
算了,明天再说吧!
江复庭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点疼,额头跟被人用针扎了一大片一样。
他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结果扑了个空。
他的床头柜呢?
意识到事情有点奇怪的时候,他立马睁开了眼睛,破破烂烂又眼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他记得他不是走回去了吗,怎么来白唐这了?
等他撑起身子慢慢坐起来时,他发现自己可能不仅是额头被人扎,可能是被人群殴了,四肢僵硬酸疼得很。
他正转着酸软的胳膊时,白唐端着一碗汤走进来,一脸喜从天降的夸张:“哟!终于舍得醒了!”
江复庭从他的表情里隐隐看到了不太好的结果,他面上不动声色,佯装淡然的接过碗,闻了下猜到是醒酒汤,直接一饮而尽。
早起没喝水喉咙通常发干,前夜醉酒的原因,他舌尖到舌根都是苦的
,这会没刷牙喝东西下去是又涩又苦。
他微皱了下眉,把空碗递回去,有些心虚因而客客气气得说:“谢谢。”
白唐接过来一挑眉,开始了他一贯怪腔怪调的挖苦:“哟!现在知道客气讲理了。”
江复庭一提起思绪就一片空白,昨晚的事情就跟打了马赛克半清半糊,他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然后简单的:“恩。”
少说几句,漏出得破绽也少。
他只依稀记得回家的路上好像有人跟踪他,但是又被他赶跑了。
至于到底怎么来到这的,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白唐看他又板回平时的脸,面色生硬得去回忆但又一筹莫展,于是非常善意得提醒他:“你昨天晚上可凶了。”
“什么?”江复庭眼皮一跳,脸已经隐隐有点发黑,本来以为白唐又是故意在逗他,但白唐脸上的委屈和无奈也不像是装的······
白唐还没有控诉够,继续添油加醋:“你还打我。”
真打是不可能的,也就昨天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半打半闹,但累是真的啊!
江复庭心里的疑问全堵在喉咙,连屁都放不出来,他酒品这么差?!
他重新将白唐里里外外审视了一遍,确定真的不是在忽悠他,脸直接唰白了。
“抱歉。”他极为尴尬的开口,声音跟着四肢在飘。
白唐看他比被雷劈中还惨的脸色,也不忍心再逗下去,心气大度的挥了下手:“哎呀,没事,谁让我又是师傅又是师兄的,也没什么。都是成年人了,好不容易高考完,想放纵一下也能理解,就是喝酒要节制点,别学着人往死里喝!”
他说着总算正经的关怀起来:“你昨天是喝了多少啊?能喝成这样。”
“也就······”江复庭脸上的表情更加难堪了,声若蚊蝇的吐出后面几个字:“两杯。”
白唐脸上的表情倏然十分精彩,要笑不笑差点把自己拧成麻花了。
江复庭木着一张死人脸,生无可恋的躺回去,将被子一拉连人带头全都蒙住。
“诶,别睡别睡!”白唐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抬起脚隔着被子戳了戳正在躺尸的人。
“恩。”被子下面飘出有气无力的应答。
“我有事,真的!”白唐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单,都拖到日上三竿了他连那信息都懒得看一眼,实在是字数太多了,看着就犯困。
让他想起二十多年以前被读书支配的恐惧,反正看字犯困这辈子是肯定改不了,死都改不了了。
江复庭没有吱声,双目盯着蒙在自己头上的淡蓝色被子,夏天的被子薄,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映在上面浮动的人影,还有那只时不时故意晃一下的脚。
白唐也不在意继续说:“有个单子,就是耽误了一晚,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看。”
他一脸无可奈何,仿佛真的为了照看他被生生折腾了一整晚的模样。
他都这样说了,江复庭要是还躺得下去,那真的该遭雷劈了,他淡淡开口:“你把脚拿开。”
白唐愉快得收起脚,开好那网站页面,就等江复庭一屁股坐下去后,心里畅快了。
江复庭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知道自己又钻了白唐的套路。
但趁着白唐这会愿意伺候他,他也抓紧时间使唤,“有没有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