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戳着自己胸膛:“我这个村长就是证明!我儿子说对的就对的,他说错的就错的!”
江复庭冷着眼继续打字,宁远看了眼屏幕上的字,正要念,却发现自己嘴里像粘了胶水念不出来。
他思索了下,有些顾虑的开口,“这……会不会……”
江复庭给了个不容反驳的眼神:你念,天塌了我兜着。
何况……他要得就是这个自以为天的人塌掉,他才有机会脱离这个屋子以外的地方,不然上哪都会被人当犯人一样看着。
宁远挣扎了一下,随后将自认为有些不合时宜的冒昧之话,咬文嚼字的念出来,“有其父必有其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村长脸颊已经被怒意激得涨红不已,此刻那一对发白的横眉不解地一皱。
江复庭先来套他听不懂理解不了的话,文化上的悬殊果不其然让他难堪了一瞬,随后继续又打出非常直白得翻译。
宁远继续嚼蜡似的念:“意思就是,老子这种德行,难怪儿子也好不到哪去,贼喊捉贼的招数就是你们作为村长的祖传技能?”
他念的时候虽然瞻前顾后,但不得不承认,这样一番话说出来,真的是神清气爽!
村长被他这番话堵得百口莫辩,明里暗里得骂,还带上他家祖宗,可说得又没错,被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他怒极气盛的指着江复庭和宁远两人,手指气到不停得抖。
可半天反驳不出什么,只能扣着字眼地大骂:“你说谁贼!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贼了!你诋毁老子就算了,还沾亲带故!”
他手里的啤酒瓶往桌子上用力一敲:“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这个村长是花架子!”
阿敏被他这举动吓得后退两步,想拦却又不敢拦。
一直躲在村长身后的小孩在此刻露出傲慢的笑容,神情里都是对他们的瞧不起。
阿敏立马压下跌宕的情绪,赔着笑,“村长,他们也都是小孩,城里人说话都直接,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们计较了。”
“哼!”村长用力冷冷一哼,瞥了眼不知悔改的两人,“他小孩?他那么大一个人欺负我那么小的儿子,还泼一桶那么脏的水在我们身上!我不计较,明天人人都当我们这村长好欺负!”
“他这不是哑巴么?”阿敏继续讨好的说,“人身上但凡有点残疾,这心里头啊,也多少有点扭曲的。您就当被野狗咬了吧!”
“就是野狗也不能咬我儿子!”村长霸道地骂道,睨了江复庭一眼:“你看村子里哪条狗不是见着我儿子绕着走的!”
江复庭站一旁看戏,还不忘添油加醋继续打字,宁远深感他的英勇,念出来的势头比刚才强劲了不少,语气里多了点讥讽:
“人不待见,狗见狗嫌!自己什么样都没点数么?”
“你!”村长‘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什么名堂,气急败坏下,直接把在院子里等自己的两个人叫进屋:
“给我把这不识好歹的哑巴带回去,扔柴房里去!无法无天的!给我饿上他几天!”
“不行!这不行啊!村长!”见外面的两个壮汉直接凶神恶煞地闯进来,阿敏吓得魂都要散掉,连忙哀求道。
这人要是被带走,别说出村了,能不能从村长那出来都不一定了,要是符合祭祀的就直接生祭,祭不了说不准直接把
人打老实,找下家给发卖掉!
“不行?你是村长还是我是村长!”他厉声威胁道。
阿敏情急之下,直接上身去拦,宁远紧跟着挡在江复庭面前。
两人突然上前,村长也被吓到,以为他们要狗急跳墙,往后一退,叫骂道:“全都要造反了!都不把我这个村长放眼里了!”
他一激动唾沫像喷泉到处飞溅。
那两人长得又高又壮,村长叫嚷的时候,三两步就跨到了江复庭他们跟前,然后像两堵厚墙纹丝不动地用眼神威胁他们让开。
见势越发不妙,阿敏回头对江复庭挤眉弄眼的,不停低声提醒,“你快示个软,道个歉,面子给足了,这事就算完了。”
村长仿佛听到了她窃窃私语,不屑哼着,“现在道歉也晚了,除非跪下给我和我儿子磕三个响头。”
他知道这个哑巴不会这样做,说出来就是为了羞辱一下他。
阿敏还想求情,江复庭讥讽浅笑,及时拍她的肩,摇了头阻止她。
然后用手机对宁远道,“你跟白唐说,我今晚去村长家借宿一晚,让他别担心。”
宁远神色迟疑了一瞬,才应下:“他如果问起来,你什么时候能……”
江复庭继续将自己早就考虑好的措辞回道,“同他讲,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宁远最终满腹狐疑的点了点头。
等他们刚交代完事情,两个壮汉嫌他们婆婆妈妈,不耐烦的搡了下江复庭,“快走!一个哑巴还那么多废话!也不知道本本分分安静点!”
江复庭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受伤那只脚碍于还在演戏,也不好踩地,重心直接往前倾,他眼疾手快的抓住桌角才没摔倒。
门口传来小孩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地大笑。
江复庭稳着身形后,冷冷看了他一眼,正好被村长瞧见,又被威胁了一句,“赶紧走!你要再看一眼,就把你眼睛抠下来!”
他想起上午村口的那人也是这么说话的,这里的人难道对眼睛有什么情有独钟的癖好么。
心里给自己找着排解忧虑的乐子,他收回视线,风姿翩然,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他穿着单薄的淡蓝衬衫,紧实的肌肉全藏在衣服下。外面人看不出来,只觉得他身形修长,走路摇摇晃晃的,风一吹,衣角被带起,光看背影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味道。
两个壮汉嫌他走路太慢,总是有意无意的推着催促他。
江复庭经了前面那一遭,怎么可能再吃亏,身形踉跄的时候故意往他们两人脚上踩。
大夏天穿得本来就少,更何况这些人也不会正儿八经的穿鞋子,穿得都是人字拖。
他路上被人推了几次,两人黑黝黝的脚背上就多了几个脏兮兮的鞋印。
两个壮汉一骂他,他就装聋作哑,垂眼自顾自的往前走。
到后面两个人想再推他又怕被他踩,只能干忍着,肚子里憋的火,就像烧了一片枯草一样旺盛。
那小孩有事没事也想给他使绊子,但路上有经过的人看着,他们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每每手痒就被村长用凶狠的眼神瞪回去。
一直到好不容易将人领到了柴房,江复庭都来不及看清里面乌烟瘴气一样的灰,木门刚“吱呀”一开,他的后背就被两只脚各自用力一踹,手里的树枝好巧不巧地滑落,身体顺着惯性直接
往前摔了个结实。
后面的几人顿时爆出哄堂大笑,止都止不住。
这柴房不知道多久没被清理过了,地上落得灰像冬天积的厚雪一样,他身体趴下去的瞬间,登时尘土飞扬,周身被泛起一阵浓雾样的灰,将他身子的轮廓都掩住。
不少灰尘劈头盖脸地扑面而来,江复庭被浓灰呛的干咳两下,看起来更羸弱了……
他面色发白,有些狼狈的撑着身子,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声清脆得“咔!”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又把他的树枝给弄断了。
他神色寒冷的看着他们,落到这些人眼里,有点不屈不挠的意味。
村长越过那两个壮汉,捡起断在地上的树枝时,专门对着他脚上的伤口踹了两脚,然后弯着身子用力在他身上抽了几下,才觉得解气。
他撂掉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复庭,“别给他饭吃,先饿上个一天一夜!等什么时候听话了,先告诉我!”
边上两个壮汉毫不犹豫立马应道,“你放心吧,教训这种不听话的,我们有经验!”
村长放心的点点头,觑了一眼地上跟木头似的人,一脸厌弃的走了。
他没想到这个哑巴心气那么高,骨头那么硬,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现在看来,真想把他弄出手,还得拿点硬手段。
不过他那腿养起来也得要时间,也不那么着急去驯了,来日方长,等他在屋子里被饿上几天,再心高气傲的人也能被时间打败。
到时候看谁拗得过谁?
除非他真不想活,但对待真不想活的人,隔三差五的,猪食也得给他倒进嘴里。
小孩看着村长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人,上午毕竟被他吓到了一下,这会还有点心有余悸。
左顾右盼后,报复心还是战胜了理智,他学着他那不讲理的爹,同样捡起了地上的树枝高高抬起
看这架势,落魄到连个小孩都要能随意欺负自己了,江复庭没有急着起来,狭长的眼尾在小孩身上一扫。
难以言喻的威胁之意,转瞬即逝。
小孩立马想起来了上午的情景,他后背一寒,手心直接发软,抖得连树枝都抓不稳掉在地上。
偏生还不甘示弱,色厉内荏地瞪着他,后退两步就走了。
等这小祖宗也离开,两个壮汉也没多留,用眼神警告着他,“哐!”一声带上了门,接着外面响起丁零当啷的锁门声音,有点像老式厚重的大铁链。
随后外面又“轰”得一声,他能听出是那重链砸在了地上,接着那两个壮汉也踢踏着脚步离开了。
闹了半天,江复庭耳根子总算清净下来,等外面连点多余的动静都没了,他才慢慢站起来。
那个村长看似是个官,也不过是个地痞流氓,下手的时候跟上午那人一样,不知轻重,捡着人痛楚用狠劲。
本就还没愈合的伤更是雪上加霜,这会站起来还真有点发疼。
果然是自作孽。
江复庭碍于无聊一边在心里腹诽着自己,一边拍掉身上的灰,拍完之后拉了下裤脚,中午才换的药和布,这会又溢出来不少新鲜的血。
边缘还有几道长短不一的红印。
他淡淡的看了眼,就将裤脚捋回去,对新添的伤无动于衷,随后环顾了下这个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