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江复庭自己知道那只手要是再不从自己身上放掉,下场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杨牧脸上的神色变化了下,又多了几分忌惮,上次这个人展现给他的力气就已经很大了,但是没有想到这次比上次还要厉害。
杨林生见江复庭执意要趟这浑水,又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继续小声在他身后劝着:“江复庭,你还是走吧,这个家伙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没必要招上他。”
江复庭仿若没有听到一般,那双眸子就这么凝视着他。
杨牧听到杨林生的话,脑海里在那一刹那突然回忆起了什么。
江复庭,那个江家?
他本来还有一些不确定,再次打量了下江复庭冷若冰霜的脸后,忽然觉得这张脸熟悉了起来,这样一想似乎确实是在哪里见过。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速一闪,和印象里的某一个画面突然重叠上!
这人就是那天他看慈善晚会直播的时候在视频里见到过的人。
真的就是那个江家!
想起自己谈下的大合作还有些是在江家身上,杨牧刚刚还嚣张无比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忌惮,他面色阴戾的看着江复庭,慢慢说道:“看你是江家人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但是……”
他狠毒的目光扫了眼地上的两人:“你们两个今天要是敢不回家,你们就死定了!”
于是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在围观群众眼里就像是不知道突然想通了什么,突然就抽身离开了,留下两个可怜的孤儿寡母坐在地上。
见没有什么热闹围着的群众嫌事情无趣,在保安的怂恿下纷纷离开了。
“怎么样?”江复庭率先将杨林生扶起来,然后再帮他将季云如搀起。
杨林生感激的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家庭被同学亲眼看到有些不自在,掩藏了十几年的自卑,此刻一同被揭露出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再像以往直视着江复庭的眼睛,“还好,这次谢谢你了。”
“客气了。”江复庭看了眼季如云,她的脚似乎被扭到了有些站不稳,走到大厅问护士借了个轮椅推过来。
等到季如云坐下来后,江复庭看了眼边上默不吭声的人,想起上次在饭店那个女人一脸惊恐的掉下楼的样子,眸子紧了紧,留意到杨林生糊在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结块在浮肿的脸颊上,他给递了一张纸问道:“是怎么回事?”
杨林生接过纸,简单的擦了下脸,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如同失去了生机一般,有些空洞的看着轮椅上的季如云,讽刺的笑了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都十几年了。”
对方薄弱的语气引得江复庭再次回头瞥了一眼,少年脸上的颓然满是无力感和悲哀。
这种死水般平静的眼神让他心里不由被揪了一下,继续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不报警?”
杨林生听了他的话轻笑着:“报警有用吗?”,随后深深叹了口气自问自答着:“没用的。”他喃喃的重复着,“没用的。”
“受伤后第一时间去医院验伤,比什
么都不做好。”江复庭非常认真的建议道。
杨林生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江复庭,道理我都懂!可是那个男人不是普通家庭的男人,他有钱有手段,他会拿我母亲的性命威胁我,拿娘家的家产威胁所有人。”
“即便我们真的跑了,我们无权无势,他勾勾手指就能把我们挖出来。”杨林生无奈的回过头看着他,那双眸子终于再次和他对上,似乎要将他看穿。
“如果你父亲是这样的人,你觉得你们能躲到哪?母亲孤立无援,我连养活她的能力都没有,十几年的生活全部都笼罩在父亲的囚牢下,不论你去哪,他都能找到你,像个影子无时无刻的跟着你。是不是很可怕?”
江复庭没有直接回答,没有如果,他的父亲也不可能这样。
杨林生看他不再吭声惨淡的一笑,此刻已经走到了挂号处,之前预约的号估计已经过号了,可现在走到自助台前,愣了半天居然不知道去看哪一科。
之前提前预约的是耳科,但现在母亲因为退烧耳朵稍微好了一些,只是时常有听不清楚的情况,但是刚刚又被那人毒打了一顿,他又担心母亲体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江复庭在他发呆的时候,也没有经过他同意,直接在机器上按了几下,先给他挂了个内科:“先去看有没有内出血。”
结果等检查时被医生看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差点把看病的医生激动的当场报警。
还是杨林生好说歹说,自己和母亲是路上偶遇歹徒被打,人已经被警察抓走,医生这才没有冲动,但是让季如云一定住几天医院,好好观察一下,这些伤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很难彻底恢复的。
季如云在听到要住院的瞬间怎么都不愿意,“不行,我不能住院,我家里还有一堆大事小事要忙着,我住院了,家里怎么办。”
“妈,你够了!”杨林生忍受不了季如云这个时候还处处顾忌那个男人,想要骂醒她。
季如云被他这一声喝的直接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后,有些害怕的揪着杨林生的手,不停得说道:“林生,你知道,妈不能住院的,妈住院了,家里那边……”
“他那边我会跟他讲。”杨林生打断她还没说完的话,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答应我,这几天就好好在医院休息,好好养伤。”
季如云在杨林生再三的劝说下,内心纠结还有些浑浑噩噩就被强行送入病房。
“我要去交费,我妈这边。”杨林生安顿好床上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一直在边上默默帮忙的人开口。
江复庭明白他意思,没有跟他客套,微扬了下头:“你去,我看着。”
杨林生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拿上医生刚刚开的单子,走出病房。
江复庭看着门被人带上,“咔”的一下,外面繁乱的脚步声就被阻隔开来。
房间里就这么安静下来,耳边偶尔传来隔壁病床之间低语交谈的声音。他默默的站了片刻,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躺在床上的女人正注视着自己。
还没等他开口
,季如云虚弱的说道,“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您客气了。”江复庭官方的回道。
对方换上了宽松的病号服以后,原本深藏在袖子里和衣领里的大小伤口全都深深映入他的眼睛,有些淤血看着似乎已经有好长时间了,斑驳之间还有发黑。
季如云在看向他的时候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和宽慰:“没想到我儿子会有你这么好的同学。我还一直以为,他在学校都是和那些七七八八的人瞎混。”
江复庭平淡的看了她一眼,用他一如既往的口气回了一句:“他没那么差。”
季如云听到有人夸奖他的儿子反而有些意外,随即仰头苦笑了下看着天花板:“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我知道你这话是在给他面子,他要是愿意争点气,能在他爸那多说点好听的,我们在家的日子里也会好过些。”
她说着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无奈:“可我家林生脾气就是犟,谁也不愿服。”
这样的生长环境里谁愿意屈服?
江复庭虽然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但是这个时候更加同情的却是杨林生。
季如云对儿子的爱是带着些许的杂质的,即便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不经意间已经拿他的儿子当做自己未来生活的筹码。
可这却是女人在这个家庭维续了二十多年的执念。
他没有再开口说话,端着常年冷毅的面庞不咸不淡的站在一边听着,季如云怕安静的气氛太过于尴尬还在时不时的吐着对生活和儿子的苦水,偶尔再细细问一问杨林生在学校的具体情况和表现。
就在房间内靠着女人虚弱的说话声勉强维系着平和的时候,“轰!”病房的大门突然被人很粗暴的推开。
江复庭蹙着眉回过头,不知道这是在病房吗?就连同房的另一床病友的人也有些不快的抬着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满头白发,脸上还带着一个大圈的老花眼镜,手上拄着拐杖,但是眼神格外犀利,横着眉,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边上还跟着一个搀着他的老婆婆,就连老婆婆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精气神。
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丝毫不顾忌病房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休息,直接冲到季如云的床前,正要挤开江复庭的时候,看清他的脸不由怔了下。
“这是谁?”老人问话的时候,掩不住自己的高傲。
“是我儿子的同学。”季如云在看清两个来人后,惊讶的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甚至都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咬着牙硬是要下床,亲自给两人搬凳子:“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江复庭按住她,礼貌性的替她搬过两个凳子,对着眼前两个毫不客气坐下来的人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两个老人见他的身上的气势不一般,进门时的嚣张在对上他后收敛了几分,然后装模作样的点了下头不再理会。
老婆婆转身就对季如云说话,语气里却是有些质问的味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事情还搞到医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