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两个人盯着抽,再好抽的烟到了嘴里也索然无味了,他随性的猛来了两口,匆忙掐断了。
烟头丢进垃圾桶的时候,他顺嘴问道:“你电话里说的什么消息?”
“李商和陆长……”江复庭把到了嘴边的‘荣’字咽了下去,改回了‘枯’,继续有意引导道:“他们身后应该还有个幕后主使。”
周祁刚扔完垃圾的手,悬在空中一顿:“怎么说?”
江复庭往窗边一靠,身侧而来的风掀起他的刘海从额间溜了过去:“李商的事情你多少应该查到了点。”
周祁面色一凝,转过身来,没想到江复庭的速度也挺快。
江复庭又问:“视频看完了没?”
周祁没有吭声,无言出卖了他的某种见不得腥的怂。
这几年跟着严舫大案小案办了不少,什么类型的变态凶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但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杆秤,平衡着自己那条底线。
于他而言,再血腥的案子跟小孩或者一些道德沦丧的强奸案比起来,就是大巫见小巫。
孩子在他心里就是纯洁与美好的代名词,更多情况象征希望,在他的心里是一片不可侵犯的净土。
当净土被破坏,内心最后的防线被攻击,维持着底线的那杆秤会顿时倾倒,积怨和满腔愤慨用一把火顷刻烧掉他的理智。
他静默的那一瞬,空气里仿佛压了一座山,最终还是沉闷回他:“没有。”
“我看完了。”江复庭在他愕然的眼神中,将这话题简短掀过:“每一个受过相应虐待的孩子,都被录下视频,放至网上售卖获取谋利。”
“从视频的数量和这十几年上传的频率可以证明这一点,从陆长枯展现出来的性格来看,他的人格有严重问题,说明当年他也受过类似的虐待。”
他尽可能用与鬼无关的推论,把周祁引导到这条思路上了,“但这里面却没有和他有关的视频,你说,这是为什么?”
周祁沉思了一下,语气有些怪异:“受害者和罪犯之间产生了无法剥离的关系。一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二是在某种特殊情况的刺激下,产生了情感依赖,俗称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对,但陆长枯小小年纪,哪来的能力去直接提供罪犯想要的利益?”
“如果按照人偶来算,陆长枯第一次杀人就是在八岁的时候,八岁小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心智不成熟,非常容易被人带入歧途。可哪怕误入歧途,他那么小的年龄,怎么做到独自杀害一个人?”
“从逻辑上讲是该有个帮凶。”周祁下意识拔高了音量。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从实际上来讲,别说帮凶,若非现场查收这些人偶,连半个犯事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证据的事情,连个罪犯的模子都没有,怎么光凭推论去查?
至于那个李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只有虐待和贪财两个癖好,精神状态良好,也没有符合的杀人动机和杀人需求,再从他的硬件上考虑,他也没那个脑子和能力让他做出那么完美的案件。
周祁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敲
了敲太阳穴。
江复庭目光如炬的看他,继续引导着:“万一这个案子的后面,就有一个幕后引导他们的人?”
只是那个人碍于身份不好入世,才借用人性的缺陷蛊惑利用这些嫌疑人。
周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色沉了下来:“这案子查到现在都没有所谓幕后人的痕迹,如果仅仅是为了让案件的某一空缺的地方补充完成形成闭环,而臆想出第三人填充上去,这已经失去了推理的合理性。”
他说着,神色带了几分平日难有的犀利:“何况,这第三人驱使他们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是什么?”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
他想解释,但门派这些东西说出来,在周祁眼里只会更加没有说服力,万一人家一个不满意,觉得你就是无中生有,撂挑子不让你再参与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周祁见他不再辩驳,以为他想明白了,到底还是年轻人,又不是刑侦专业的,想法出现漏洞也不奇怪。
“没有作案动机,没有作案证据,那就是你单纯的妄想,”他走过去拍了下江复庭的肩,叹道:“骚年,直接说你来这的目的,让我们从实际出发。”
周祁一句话确实打破了江复庭的妄想——妄图借用警方的侦察手段调查长生派这个掌门的行踪和下落。
江复庭吸了口气和白唐觑了一眼,随后淡然的问:“陆长枯的行踪查得怎么样了?”
周祁就猜到他们肯定来问这事,几个小时前在电话里就问过一次。
他拍了下脑门,往办公室方向走:“人没找到,但也不算一点发现都没有,来了就一块看吧。”
“你们严队长是怎么想的?”江复庭跟上去问道。
“现在侦察工作主要是我在负责的。”周祁摸了下发凉的鼻子:“严队不是跑了趟大学找教授做心理侧写么,多少稍微了解了点。”
“从陆长枯个人的生活痕迹来判断,这个人强迫症严重,非常完美主义,眼里融不了一丝错,对自己要求苛刻,性格谨慎到令人叹为观止,他这性格让人相当头疼,比一些反侦察意识强的人还麻烦。曾经是左撇子,大学以后不知道怎么改性变回了右手,怀疑继幼年之后,有二次重大创伤事件。”
周祁说着将他们请进了门,思路活络的顺手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他们:“结合展览现场的作品致辞,这个人有很强的控制欲,个人英雄主义,自带上帝视角。”
江复庭和白唐各自接过一些资料。
不知道有意无意的,江复庭目光落在手上的第一张,就是现场唯一没有人偶摆放的展台《堂吉诃德》。
他目光一顿,突然问道:“除了展台已经出展的人偶,你们还有没有搜寻到其他人偶?”
“什么?”周祁正说得兴起,被他这一句话弄得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
隐约觉得这张乌鸦嘴又要播报点什么。
“我曾经……”江复庭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一顿:“在学校的人偶活动室里,见到了……陆长荣长相的人偶。”
“你确定?”周祁眼皮跳了跳,
学着他的说话口气,艰难停顿了下:“不是他没地方躲,站在那里假装么?”
说完之后,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自我否定道:“不对啊!之前归人口失踪案的时候,上一个小队去你们学校做过搜证,活动室的照片都拍了遍,没有你说的。你那会不是也来局里翻过证物照吗?”
江复庭正准备找理由搪塞的时候,一旁一直安静看资料的白唐突然开口,替他睁眼说瞎话:“他是之后才看到的。”
周祁面有菜色的痛苦捂脸,垂到一边大口吸了下空气,避免自己昏厥过去:“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又一副要心肌梗塞的模样,无力地摆了下手:“算了,说了也没用。”
但是自己的双胞胎也下手,这个真的是……他缓了半天,都有些接受无能,一脸的疲惫:“你们先把剩下的资料看完吧。”
江复庭快速翻阅着,上面的资料是他们自己目前也有所推测到的信息,细看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一直到翻到失踪的受害者有关的信息时,他察觉到一直默默守在一边的真正陆长枯魂体狠狠颤栗了一下。
江复庭有意放慢了速度,将上面的内容一点点细细翻阅过去。
周祁留意到他动作上的变化,在一旁解说道:“这些失踪者在大量的走访和信息考察下,发现了两个共同点。”
“一个是失踪现场会留下和失踪者有关的私人物品,像是故意留下,为了让人发现失踪者的身份有意为之,多以服饰居多,如果是有钱人则会刻意只留下值钱物品。”
江复庭一边听闻,一边翻阅,配合着点头。
除了现场三人的目光,还有陆长枯的视线从翻阅这部分开始,就一直目光如炬地盯在这些资料上。
看得出来它情绪很激动,只是因为在这种场合下,怕被人发现所以相当克制。
而他会这么激动的原因,想来也跟自己正在翻阅的近几年的失踪人员有关。
这些记录在档的人遇害过程,在场所有人中,应该再也不会有谁比它更清楚了。
江复庭翻阅的时候,忽然留意到案件里的某一处介绍,脸上的惊讶有些遮掩不住,连边上白唐的目光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周祁捕捉到他们神色的转变,意识到他们都注意了另一个细节,继续说:“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所有受害者在失踪前,或多或少都跟小孩有过纠纷。”
“严队根据所有的信息做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心理侧写。陆长枯在幼年时期被长期虐待,造成了心理扭曲。在他的世界里,不仅仅是虐待小孩,就连对小孩正常教育范围内的打骂,都是虐待。”
他的语气愈发低沉:“每一个心理有严重问题的凶手,都有一个于他们而言,无法接受的天敌或者怪物。可以是人,可以是物,在他们的心理,这些东西的存在会严重影响到他们的性命。”
“在偏激的人里,他们的处理方式就是在自己被伤害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先下手为强,提前抹杀掉潜在的威胁。在懦弱的人里,会不停逃避, 他们会寻找一个没有这些东西的地方,或者是极具安全感的封闭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