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抬起手,确认什么似的握了握拳,继而神色微动,看向黑暗一片的天空。
那里,昭明星果然看不见了,整个南泽省都被这样诡谲的气场笼罩住了,就算他们现在往回走,那些已经路过的城市怕也已被这些阴气笼罩。
地狱里的镇地圣物,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间,果然连那隐隐的规则都影响了——之前与那霸王螟蝗对峙时,他就发现自己的力量上限似乎消退了一点。
那一直如泰山一样压在头顶的规则仿佛裂开了一条缝,能容许他们这些异界人动用的能量也更多了。
想来,人界那些老怪物也该发现这个问题了,也该着急了。
就不知道,这次他们会让谁来主理这次事,只希望那个人不要碍他的事。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给月戎发了条短信。
这种跟人类强者协调的事,向来是第六府君做的,这次自然也该他去处理。
几乎无边无际的鬼木森林里,耀眼的白光只闪烁了一下 ,呈弧形向四周扩散,继而就彻底寂静下去。
应该是跟刘正邪一起来的人吧,这做鬼木林里,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墨赦看了眼,就又回到那锁链制造的屋子里——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弱肉强食,生死有命,那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黑色锁链悄无声息的挪开了一段身子,给自家主人开了个方便之门。
墨赦又如大理石般沉默下去,靠坐在锁链特意给他造出来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风从锁链打开的缺口上吹进去,白唐十分警醒的睁开一只眼,迷糊道:“墨神,怎么了?”
墨赦淡声道:“没事,继续睡。”
白唐放心了,强行撑开的那一只眼又合上了,几分钟后,又睁开另一只眼,视线在墨赦身边转了一圈,就爬了起来,拖着脚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那锁链,咕哝道:“弄个床,不舒服。”
墨赦:“……”
白唐已经攀着那椅子边,要往上爬,还推着墨赦的腿,“让个地儿,快点。”
墨赦看着他眼睛都没睁开的熊样子,一手拽住了他的手臂,又拍了拍身下的锁链,那锁链就夸张的凭空变粗许多,给他们弄出一张平整的双人床来。
白唐立马就翻身躺了上去,摸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彻底睡死过去。
他睡着的时候特别安静,不动也不闹,半点都没平时又皮又无赖的样子。
锁链铸成的屋子很黑,一点光都没有,但墨赦的视线一点都没有受影响,他手指精准的点在白唐胸口,虚虚的画着繁复 的符咒。
白唐今天彻底野了一把,动用了大量的能量,他胸口上的枳首蛇图腾双头也更加靠近,也难为他大半夜的还能醒过来一回。
白唐迷迷糊糊中只觉身体骤然温暖起来,一直盘旋在胸口的寒冷仿佛被什么东西驱散了,浑身都暖洋洋的,连睡觉都更加踏实了。
紫色的符光没入白唐胸口的那一刻,刘正邪也睁眼看了一下,就看见那两人缩在一张床上,姿势不堪,他抬手遮眼,转过身去,心说果然弯了弯了!
白唐的脸白的近乎透明,容貌依然是青年的样子,岁月风刀,他却仿佛年龄停滞一样,没多少变化,依然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这样的容貌,大概还会持续很多年。
这是活人修鬼的好处吧,身体机能生长缓慢,不惧寒不惧黑,就连身体,也会渐渐被阴气充满,轻灵纯粹。
但白唐身体的冷,却是从地狱深处带出来的,能将灵魂都冷冻起来的咒毒。
外面森林里的阴邪生物已经彻底疯狂起来,在追捕着那群活人。
但锁链很好的将那些声音都隔绝在外,I让整个空间都静谧而温暖。
如果是白唐,肯定要去管一下吧,但很可惜,他没有醒。
还有两个小时,就天明了。
如果那些人熬不住夜晚的洗礼,也就不配出现在地狱圣物的争夺战里,无论什么目的。
……
“就这样,还想吃人?”
陶建手在地面一抹,立马就又是一排炸裂符,带着明亮的符光,朝着那已显出轮廓的生物射去。
“陶组长,你看!”洪中俯低身子,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他的瞳仁已经变成橙黄色,在黑夜里发出诡异的亮光,“他们也来了!”
“他们根本不需要人保护,”洪中身上的邪气满溢出来一样,强烈的气息冲撞的他衣衫烈烈,“他们本身,就是战斗在最前线的人。”
陶建猛然回头,果然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些之前还在拼命奔跑的军人都以无比坚定的脚步迈步而回。
“一组进攻,二组防守,撒符!布网!”魏国勋站在宽敞的路中间,打着他们军人才看的懂的手势。
陶建脸瞬间就黑了,口中怒喝:“爆!”
于是,那黑影身边的符瞬间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带着天生克制阴邪的烈烈罡气,炸的那东西一阵颤抖。
宗长明的手也在此时提起,口中喝道:“起!”
立时,一个黑色的人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眉目舒朗,线条冷硬,手上缠着黑色的锁链。
洪中看着那身影,感觉十分眼熟,“师叔,你画了谁出来,这个,这个我怎么没见过?”
宗长明气喘吁吁的瘫在地上,闻言就道:“变你的身,专心跟九奶奶借力!死小子!”
洪中又看了一眼如山停岳峙般矗立在身旁的黑色人影,然后身体猛然一跃,跳起两米多高,手爪已成兽爪,急速朝着前方那影子冲去。
陶建的炸裂符显然不能阻挡那影子的脚步,陶建心一横,开始摆弄地面上的那黑色罐子。
宗长明缓了口气,就见魏国勋已带着那些身上都有符的军人冲了过来,他们行动迅捷,手持枪支,瞄准了已近在眼前的怪物——那真是怪物,马身蝎尾人面,头发像水藻一样四散而下,胸前还带着坚硬的胸甲,胸甲上都是倒刺。
浑身漆黑的怪物毛发漆黑,丝毫没有被那些爆裂符炸到一样,它身周依然一片纯黑,只在符咒爆炸时被光照出了体型。
“这是什么?”向东的脸一瞬间扭曲,手里的符都有些抖,声音发颤。
宗
长明拍了那还矗立在身旁的黑色人影一下,口中呵斥,“去。”
那黑色人影立马窜出,手中长锁链吞吐厉芒,朝着那人面马身的怪物扑去,身形空灵,虚不受力,一根浮在空中的芦苇也似。
宗长明眼睛里爆发出摄人的光亮,目光紧紧随在那黑色人影身上,连那些军人从他身边扑过都没反应。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成了!
画魂一脉,绝不是只能画死成活,他们这一脉其实更擅长的就是“偷”!
画出过往所见最强大之物,借其能力,润补自身,他们修炼的就是那个能“偷”的度,一个不被人发现的上限,自身越强,能偷到的力量就越多。
画魂的本质,就是借力,就是偷。
他握紧了手中那一支顶端绘有骷髅的笔,那是他们代代相传的笔,只有这一根笔,才能让画出来的东西在借力的同时有魂有魄。
若非迫不得已,他绝不愿用祖传的这一支笔,如果有选择,他会选择用普通的笔,绘制普通的死物,借用他们的力量来战斗。
可这次不一样,他老早就感觉到了那股强悍的力量,顾不上什么上限,为了活下去,哪怕是天神的力量,他也敢偷来一用。
“那是螟蝗,还是修炼千年的霸王螟蝗!”
陶峰大喊一声,将黑漆漆的罐子倒转,朝着那霸王螟蝗扣去。
正在此时,洪中仰天发出一声怒吼,脸上长出绒毛,已全然一副狐狸样。
“哎呦,千年的东西啊,就是凶。”他嘴里发出细微的女声,身体显然已被那曾在白唐手下吃过大苦头的狐狸精彻底接管。
神降一脉,如今也只能与这种狐仙鬼怪结契,没有真正的神会再响应他们的呼唤。
那被众人围攻的蚂蟥露出似笑非笑的脸,如同绿灯样的眼睛在它身周的黑暗里浮沉,眼睛贪婪的盯着洪中和宗长明造出来的黑色人影。
那些军人也已分散到了四周,每个人腰间都别着画上符咒的匕首,手中还持着被特殊加工过的手枪。
但那螟蝗只用尾巴轻轻一扫,那些经过训练的军人就如秋风扫落叶般被横扫出去百米,挂在胸口的符也瞬间自燃。
晚上的第一波鲜血终于开始流淌,离天明还有一个小时。
……
墨赦眼睛倏然睁开,他按着自己的眉心,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那条勾魂锁链也不安的晃动着,似乎也有些迷惑。
“你也感觉到了?有地府判官在人间召唤,力量弱的不正常……我们去看看!”墨赦骤然翻身坐起,手指在白唐眉心一敲,“白唐,起来。”
白唐瞬间被从睡梦里拉了回来,还未及说话,便被墨赦一带,从黑色的锁链床上跃了下去,那锁链一抖,哗啦啦就自动收缩起来。
在房子里沉睡的其他人骤然被冷风袭面,也都睁开了眼。
“有判官召我,你照看他们,我去去就回。”墨赦交代了一句,抽身就走。
白唐脑子里混沌的光立马就没了,回头朝着刘正邪道:“刘三,你看着她们,我一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