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滴溜转,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嫩生生的小弟子对着白敬泽那手字愁眉不展的样子。
刘正邪随口说了地址,脚步却是一顿,惊道:“那是什么?”
此时他们刚行到公安局大门外,原本黑色的天空上出现了一片绯红,几乎将东方的天空都映照成一片猩红。
白唐现在五感都比之前敏锐了不知多少倍,但还是不能看清那片通天彻地的猩红色光芒里裹挟着什么东西,只嗅到了一股由东风送来的淡淡腥味,带着死亡的不详味道。
刘正邪低声骂道:“又是什么玩意儿,看着就邪气!”
那片红色挂在东方的天空上,白唐粗略估计着,至少离他们有上千公里远,那片红光就穿透了层层黑夜,强悍的直逼视线而来,如果是在当地,这样强的光芒,应该能将所有人的眼睛都晃瞎。
白唐深吸了口气,道:“很快就有消息了,这种事,上面肯定不会隐瞒。”他瞳孔中也有暗色的光芒闪动,嘴角却露出微微的笑,“我有预感,这是个能惊天的大东西!”
隔着这么远,都能让他嗅到那股戾气,本身也绝不会是什么善茬。
刘正邪闷头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愤恨的道:“地府到底在搞什么?明明应该是盛世太平,我们现在应该谈恋爱生孩子,这算什么?那么多鬼怪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冲到人间来!”
他仿佛克制不住情绪也似,径自发泄道:“现在的人间根本都算不上人间,那就是地狱!”
白唐跟在他身后,也有些沉默,他已经看过了许多鲜血,连自己都死过一回,那种自己烧自己尸体的诡异感觉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但那些挣扎的尖叫还是让他动容——看不透,没法看透,也放不下,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做不到漠然。
但他却没法像刘正邪一样将怒火都宣泄到地府身上,因为他看见过地府里更加惨烈的厮杀,那是神灾,是二十八星君带来的天罚,非人力能改。
所以他道:“会过去的,再等等,墨神说——”
“用什么等?人命吗?”刘正邪蓦然回头,质问道,“他们疏忽职守,为什么还不来善后?人类何其无辜?凭什么就做了牺牲品?白唐,我真是,真是恨!”
夜晚风轻轻吹拂,连风里仿佛都带着血腥味,不知又是什么鬼怪伤了什么人。
白唐手指倏然一动,一缕黑色阴气就从他指尖迅速窜出,将那在对街商铺里游荡的野鬼捏成粉碎。
刘正邪忽而又是一声自嘲的笑,道:“现在晚上听见声音就心慌,年纪越大,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了。”
怕听见惊叫,因为那声音,可能就是一个生命的最后呐喊。
白唐捶了下他的肩膀,道:“别这么丧!该收拾的人都已经出来收拾了!”
刘正邪瞥他一眼,没搭理这句,只看着东边天空上还未散去的红色奇景,道:“明天消息就出来了……走了走了,晚上还要捉鬼,妈的,现在生物钟就跟猫似的,白天睡觉晚上活动,这特么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说着便摆摆手,自行去了。
天上月色融融,东边红光满天,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鬼魅在中间穿行。
……
“他走了。”隐藏在黑夜里的一只鬼魅慢慢显出身来,对着身边的女子开口道。
那女子穿一身水蓝色长裙,正坐在三十三层高的楼顶向下望,正看见白唐消失在转角的背影,于是嗯了声,眼神却还没收回来。
叫美人的男鬼感觉胸口憋住了一口闷气,眼神幽怨,道:“ 人都走了,你还磨叽什么,不抢人了?”
苏毓秀白他一眼,眉眼里都是风情,道:“你懂什么,抢他哪能硬抢,要软软的来。”
她嘴角含着笑,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的长发,在漆黑的夜色里看起来妩媚又柔弱。
“要抢一个男人,力量上的碾压可不行,我呀,要化钢为柔……”
美人抖了一抖,脸上有些丧气,道:“他现在也不算是个人了,你们物种不同,有生殖隔离的……”
苏毓秀啪的一巴掌就拍了过去:“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一清,哪儿到哪儿啊,就生殖隔离了!”
美人坚强的从她身后又爬起来,晃了晃脑袋,抱怨道:“你都不介意跨物种了,你怎么不考虑我?我都不用你追!”
见苏毓秀没有反应,又底气不足的补充道:“毕竟你长的这么美……”
苏毓秀对这个眼睛跟白唐一样温和的男鬼差容忍度也不低,只勾了勾唇,道:“可不是,我这么美,喜欢我的人多着呢。”
但她只想要那一个人的喜欢,虽然现在的他有些犯二,跟以前大不一样,但总归是他,那就是她唯一想要的。
夜风依旧温柔,她微微侧耳,仿佛听见什么一样,道:“走了,捉个小东西,明天我们再去骚扰白小唐。”
说着话,身体便向下一跃,轻飘飘就从百米高的楼顶落在地面,半分声息都没有,如同一只在月下起舞的的精灵。
郁闷的鬼差暗暗捏了把自己的脸,随在了她身后。
两人身形都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而在她们前进的方向上,也正有人因了一些事由,对峙胶着,两方皆不愿先退,兵器也已在手中,交战似乎一触既发。
“天庭办事,阻拦者死!”
这是一处水泥路面上,在右侧扶栏下是已凝滞不动的护城河水,水面上雾气氤氲,将这方圆数里的河面都笼罩其中,包括沿湖城市修建的那一条环河路。
环河路上站着两个人,中间相隔约五十米,两人的身形都在雾气中有些隐约,但彼此的眼睛却也都毫无阻碍一般看清了对面的人。
“我的任务,要抢,不行!”
轮廓冷硬的男人浑身肌肉紧绷,手腕上的镂空铁链已握在手中,绷直成一条线,如同潜伏在暗夜里的一只猎豹样,死死盯着那边的天兵。
那是穿着考究西装的一个普通男人,放在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的那种,此刻他手中也幻化出了一杆银身红缨枪,枪尖朝下,稳稳停在那河面上,似乎压制着河里的东西。
他是第一批被天庭派下来与地府合力整修人间的天兵,叫申殊,除了率领他们的天将,就属他灵力最强,是这次净化人界行动的副将,而其他天兵的修为道法都跟他在同一境界,彼此实力也算相差无几。
而其他天兵的修为道法都跟他在同一境界,彼此实力也算相差无几。
他们境界虽在天上属底层,但在人界,哪怕必须收着灵力,也都可以位列一流道法高手。
从他们入凡间后,那位素来宽松的领将便给他们下了令——除鬼,只除,不收。
所以他们散落在各个地方,只定期朝领将汇报功绩,别的那全随意。
几千年的寂冷天阙生活,已让他们生出了组多骄傲,如今再回头看人界的蝼蚁,也就是外形相似的生物,却生不起半点同胞之意,行事也就随意许多。
哪怕是来自地府的,在他们眼里,也就是稍微有点肌肉的蝼蚁,但此刻面前的蝼蚁居然想跟他抢一个有点用的魇鬼?
呵。
申殊手稳稳一挑枪尖,那湖面上凝滞的湖水便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般,荡起一阵波纹,夹杂着一声清晰的哀嚎声。
墨赦眉头也紧了一紧,那黑色锁链又延长一点,堪堪停在那湖面上,将那湖水又定住,突然开口,道:“黄泉引渡,依照魂归,敕命阴灵,速归地府!”
那是牵魂咒,让阴魂强行归命地府,听奉阴差,以前他是正牌鬼差的时候,此咒一出,任是怎样阴魂,都要乖乖走上那一条锁链搭建的黄泉路,哪怕面前有刮骨钢刀,天性也不可违。
但此刻他仍是被褫夺官身的地府强横阴魂,哪怕奉命捉鬼,到底那咒语效果也被无处不在的法则削弱了一层,加上有那一位天兵虎视眈眈,未必可行。
他出这一句,只是态度。
此魇鬼,他绝不让。
他垂着眸子,看自己青筋凸起的手背,密如鸦羽的长睫垂下,遮住眼睛里的痛色。
申殊自然领会到了他绝不退让的意思,也一恼,道:“放肆!区区下界阴魂,也敢如此不知进退?”
墨赦倏然抬头,眸似冷电,声音冷如崖上冰雪,带了冷戾:“这已是这七天的第五个!再动,就死!”
是的,这是申殊要从他手里抢走的第五只修炼超过五百年的恶鬼。
他可以容忍任何事,但他不能容忍有人从他手里抢走任务对象——地府的目的不是消除万鬼,而是捉回,因为那浩瀚却荒芜的地府还要靠这些恶鬼去建设,地府里循环不息的幽冥鬼气也需要这些恶鬼凶魂。
他们的消灭名额是有限的,超过一个就扣一百功绩点做惩罚,而如果被扣,他离攒够那千万.功绩的时间就会多一点,那个人在无间地狱里就要呆的久一点。
他什么都能忍,唯有这一点不行。
而五个,是他这个月灭杀名额的上限,况且,一个五百年的魇兽,能给人最美好的梦。
申殊露出轻蔑的神情,瞬间就朝他出了手,那红缨枪尖一点红芒,在落下时转了弯,快若闪电的向着他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