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时候,空间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崩塌,白唐眼前被扯开的缝隙自行缓缓愈合上。
小女孩在看到那裂缝上黑芒的力量时,害怕的捏紧了江复庭的手,往他手臂后面躲了躲。
白唐有些意外的收回手,还真撕不开。
他的桃花眼忽然闪烁了下,记下了这空间里的结构特征。
随后,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江复庭眨了眨眼,且语重心长的说:“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江复庭本来就被边上的小女孩抓的有些不舒服,他面无表情地回道:“好好说话。”
白唐学着小女孩的样子腼腆的冲着他笑。
江复庭实在受不了两道旖旎又怪异的目光,硬着头皮点头。
棺材就棺材吧,反正,他也不是没躺过。
宁远醒来得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他什么都来不及问,就被她妹妹搀扶了出来。
然后她妹妹和白唐掌心对碰了一下,金黄色的符文密语从她的掌心交接到了白唐的手上。
下一秒他就看到江复庭十分乖巧地踩进棺材躺了进去。
果然帅的人躺棺材的姿势都是万分优雅的,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被自己妹妹蛊惑了么,居然心甘情愿的跑棺材里去。
他本来还以为这是在开玩笑,直到他看到棺材盖合上了。
宁远对自己发出了灵魂的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还不等他更多的反应,白唐拿出自己的破布袋,挥了挥手,棺材就飞到了他袋子里。
宁远:“······”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吃惊。
只见这个面若桃花的男子对着自己莞尔一笑:“我们出去吧。”
棺材里的世界是沉闷的,没有声响的。
从四面八方都是木板,除了高度他有能稍微抬手的空间,再没有其他多余能延展的余地。
这个棺材外面看似挺大的,主要是木头比较厚重,也就是这个小女孩躺比较充裕。
而此刻这个小女孩,正贴在盖子上,从上方面对面的看着她。
那张空洞洞又赤红的眼眶离得他格外近,就连里面的血丝,眼眶里被挖掉后的血肉模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伤痕一定都不平整,一点都不像正常医学手段取下来的,而是生挖下来的。
没有麻醉,没有专业器材。
江复庭光是想想都替她觉得眼睛疼,九岁明明应该是无忧无虑被家人宠爱着的年纪,可她却经历了暗无天日的痛苦。
小女孩看他突然一脸阴郁地皱眉,莫名问:“你在想什么呢?”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痛吗?”
她身体僵了一下,似不在意地笑着:“这有什么痛的!”
然后反过来打趣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比我还怕痛?”
江复庭从她的眉宇和情绪里感受到了深压着的悲痛。
明明很疼!
他没有回答她,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笑了笑,“宁秋雨。”
她这个笑容里
的甜美倒多了几分真心,已经太久没有人念她的名字了,就连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又生又涩的。
就像上个世纪的事情一样。
“秋雨。”江复庭顺着她的意,轻唤了下她的名字。
宁秋雨脸上的笑容转而变得更加明艳了,接着就连裙子上的鲜血都慢慢的淡去,小巧的脸颊变化并不大,然后渐渐浮现出原本杏仁般的大眼睛。
她的长相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点,虽然是不成熟的娃娃脸,但五官长得非常标致。
“江哥哥。”宁秋雨突然亲昵又甜地叫。
江复庭默然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回应,隔了好一会才“嗯”了一下。
他的名字她大概是从宁远那里偷偷得知的。
宁秋雨悠悠的飘下来一点,离他离得格外近,两个人鼻尖差一点就要触碰上。
江复庭抵触地皱眉,对方却像没看到一般,对他嫣然笑道:“我以为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会问我点什么?”
他照常默了下,纠正道:“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宁秋雨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回答,干巴巴地“哦”了一下,锲而不舍得笑问:“你难道不好奇,这些人为什么抓我吗?我又为什么躲在棺材里 ?”
江复庭看了她一眼,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配合问:“为什么?”
宁秋雨被他这无聊,比自己还死人的反应弄得索然无味:“你好无聊。”
她说着魂体救隐藏得薄薄的,在江复庭边上的那点空隙里硬挤下来,江复庭无奈的往边上尽可能的挪了挪。
大概是闹腾的太久闹腾累了,宁秋雨跟着叹了下气,总算开始正常说话,“不过,比那个看着笑嘻嘻的笑面虎好,那家伙让人捉摸不透的,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谁知道好的坏的。”
她的声音还是有点青涩的少女音,只是语气成熟了不少。
江复庭没有反驳她,白唐那性子他也清楚的很,但自己也知道他会坑所有人也不会坑自己 。
这种直觉就像与生俱来就印刻在灵魂里一般,坚定且执着:“他是我师父亦是师兄。”
宁秋雨翻过身来看着他:“你看着心思重,但他的心思才叫重,别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江复庭扭头看了他一眼,反问:“你出钱?”
宁秋雨被噎了一句,一脸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气呼呼得翻过身正面棺材上的盖子。
小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过了一会又没那么气了,突然开口:“其实这个棺材就是拿来镇压我的。”
江复庭毫不犹豫道:“我看出来了。”
宁秋雨感觉自己酝酿到一半的话又说不出来了,他可能是真的不想听,一直故意来噎自己,但越是不愿意听她就越要说。
“是长生派的人做的,他们那一派是不出名的二流宗派,门派炼的就是尸傀。他们这派的掌门七八年前从诡宗六脉里的尸傀那一脉偷学出来,最后自成一派。”
她看了眼边上面无表情的人,继续道:
“那掌门自己也没偷学到位只学了个四不像,偷了宗门里的秘籍就出来。诡宗是一流大宗派,得知此事时,
整个修道界通缉,长生派担心被发现一直压着名头,除了宗门内的人,外门的人知晓得并不多。”
难怪白唐查了那么久,还没有什么比较有用的信息,江复庭被她的话引起兴趣:“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宁秋雨突然沉默下来,好像有一个沉重得铁链将她拉回了黑暗,她闷闷地说:“我也不确定。”
江复庭以为她又要故意隐瞒什么,淡淡道:“我碰到过几个鬼,跟你一样,但是没你强。”
宁秋雨惊讶得又转过头,声音大得差点没把他耳膜穿破了:“你还碰到其他这样的人了?”
“恩。”江复庭点点头。
“我还以为就我跑出来了。”她小声嘀咕着,“怎么光抓我。”
江复庭回忆了下之前的几人:“你比较厉害。”
宁秋雨一时间对这个厉害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但具体怎么变成这样的她确实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个地方很可怕,永无止境的杀戮,只要停下来,下一秒你就会被其他冤魂撕碎。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有些空灵:
“门派禁地里有一个大铜炉,那里面有很可怕的力量,但是又有源源不断的生机 ,我是在半年前跟其他同一批小鬼被扔到里面。”
“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冤魂无数,那个力量灼烧得我魂魄都要散了,被丢进去的无数小鬼必须相互吞噬,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真的被烤得灰飞烟灭。”
所有的魂魄都被那力量生生炼化,想要活下来再吞魂修复重生,然后在铜炉里如此反复。
这种做出试验品的手段和方式简直是残忍又丧心病狂,地狱是怎样他不知道,但大概也就这回事吧。
他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小女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封印被解,魂魄险些被撕裂的时候,痛彻心扉的感觉永生难忘。
但宁秋雨却反反复复的经历了他那会的疼痛。
耳边的声音已经停下,江复庭侧过头目光隐动的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宁秋雨对那段噩梦般的记忆还有些头皮发麻,她随意的笑了下:“中间有几个运气好的,趁着其他几次放新魂进来时直接跑了,我是唯一一个残留到最后大大方方出来的。”
中间的艰辛被她一概带过。
江复庭依旧保持着静看她说话的姿势,她虽然死时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内心却坚韧的有些过分。
不哭,也不闹,从来不会为自己喊委屈,打到身上的痛苦全都一个人慢慢的咽下去。
能将魂体强行更改,得是多强大的力量,从无数的冤魂里杀出来,将实力硬生生提高成这样,又得什么样的心性。
宁秋雨被他冷眸里转瞬即逝的沉重弄得有些不舒服,在心里压了很久的情绪突然被勾起来,看着江复庭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这种不可控制的糟糕感觉惹得她心烦意乱的。
她瞪了他一眼,“你这样看我干嘛!搞得我死了一样!”
哦,不对,她本来就死了。
江复庭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里的异样,不着痕迹得碰了下她的手:“那棺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