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与黑色交相呼应,只短短两分钟就收缩了一大半,他骇然而退,那致命一刀却也砍了过去,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阵能量碰撞,让周围的地面都隐隐震动起来。
也就是在那时,五位追击而去的府君发现了他的位置,搏命前一刻,黄冲宿当机立断的执行了角蛟给的方案二,他带着玉女折身出了凌霄宫,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困在自己苦难里的九天堕魂都放了出来。
那数量不少的九天堕落魂,都或主动或被迫的与府君对上,瞬间就帮他分担了三位府君的追击。
黄冲宿甚至将阴帝令竖在高空,用那一方法宝传帝君谕令,敕赦堕魂,帝令一出,便是真理,当即听到那口令的所有堕魂都瞬间清醒。
至此,神寂地狱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追击来的十七府君恼怒异常,冷声喝道:“自私狂悖,枉做这么多年星君!黄冲宿,那渡生桥已断,你投降,我等可留你半缕残魂,否则,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那十四府君眼睛在何蔚和墨赦身上停了一下,当即道:“老何老范,来的好,擒贼!”
何蔚一碰墨赦,道:“你快去,这里有我。”
墨赦脸上强做镇静模样,眼睛里却还是一片纯白,他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几百年前地府的统一制服,漆黑长袍,他看也没看那些对峙的府君们,闪电一样消失在寂寥的宫阙中。
在他身后,两位府君眼睛都睁大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十四府君恼道:“蔑视上级!不敬府君!大胆!”
何蔚没有搭理,只默默拿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两枚浮在他掌心的黑白棋子。
“别说废话,来战,我大哥的好茶还烹在炉上,急着回去喝茶。”黄冲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右手腕,那里是一枚深紫色四指宽护腕,大气又古朴,此刻正泛出微弱的白光。
“奎星君出来了!搭桥,搭桥!”
“出来了!快!快用星辰铺路,搭桥!”
底下混战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鼓噪着说着那些本不容易做到的事。
……
墨赦心慌的厉害,他一路遇见了不少已经从绝对地狱里苏醒过来的堕落神魂,困住他们的道法阵纹都被人抹平了,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期待搅的他心急火燎。
会不会……会不会他也被放出来了?
那个人,那些年总跟在他身边叫他大哥,办事又干净又漂亮的青年,也会被从无尽的地狱放出来吧?
知道那佛魔双色莲没被拔掉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却转瞬又提了起来。
他是知道的,莲涅将他一直囚禁凌霄宫的地宫里,与地面上的凌霄宫对应,结构一模一样,如同双生建筑一样,却是在地狱险恶的土壤里制造出了一座更加阴暗的宫殿。
他离的那么近,也一定,被放了出来的。
墨赦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他绝不能有事,他该好好的,没有任何意外。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笑容狡诈如狐狸的青年身影。
却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在叫他一声大哥?!
空气里的灵力波动强横而不间
断,但他完全顾忌不了,就连看见另外三位府君被那些叛逆的九天堕魂围攻,也没有停步。
可等他到了那地宫入口,却怎么也打不开那座黑色的、巨兽一样的大门。
阴冷的风从远处吹来,那种无声的寂静能将人的神经都隔裂。
那样强烈的期待转瞬成空,他头一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拍着门,一声声问:“小白,你在不在?在不在?你回答我!”
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那扇门里什么都没有,连被囚禁着的那个人都蒸发不见。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实际发生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对曾位居地府十大阴帅的墨赦来说,全速奔跑,不停不休,没有限制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就能将十九层没被迷雾遮掩的地方尽数走遍。
那句话仿佛就是一个情绪发泄点,一瞬即收,但奔涌的情绪却怎么也收不住。
墨赦手在身侧缓缓握紧,耳边所有喧嚣声音都尽数远去了,哪怕府君之威、星君发难,都无法影响此地一丝一毫的静谧。
那样爱热闹的人,平日去人间做任务都能闹腾的有声有色,回回变着法子折腾人,然后自己笑的温暖又和煦,仿佛是贴心贴肺的小棉袄。
只有他知道,那看似温柔的笑意里添了多少坏心思,风风雨雨,人间阴曹,他们一同行,就是那漫长的岁岁年年。
心如潮水,翻涌了无数情绪,却终归再没说一句话。
地狱大难,合该出力,这是他们无数阴魂用性命和万万年勤苦拼出来的一方天地。
是他和小白的家。
谁都没资格,让他们的地方毁于一旦。
……
刷!
一道白色人影从半空突然出现的黑洞里爬了出去,眨眼就匍匐在了地上,悄咪咪的靠近了那黑水,幽幽的盯着那黑水,随着从场上扒拉了个断臂,一点点伸进水里。
那锁链尽职尽责的护在他身侧,两人都很低调。
那断臂几乎在入水的瞬间就被一股恐怖的吸力吸住,白唐想都没想就放了手,眼看着那东西瞬间沉没,暗自庆幸自己机灵,先试了试。
他又摸了摸手里的团龙玉珏,对情急之下召唤出的白汤圆本体的强硬度十分满意,至少能将那出口处的“门”砸出个洞来。
四周都是暴乱交战的阴魂神兵,还有那些不知什么品种的奇怪邪灵,他统统没管,只琢磨着怎么能追着墨赦去那神寂地狱。
就在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又落在那暗红色的团龙玉珏上时,又是一声灵力爆炸响起,只见比强照灯更闪耀的光芒闪耀长空,一道站青色的龙影从空中显形, 发出高亢的龙吟,只在角蛟身边盘旋了一圈,就落在黑水河边,那龙尾直插地面,龙头直往断桥上去,浑身鳞甲漂亮顺滑,然后凝聚着形成新的桥梁,似乎只需伸展身体,就能将两地相连起来,
那桥上一只有雪白翅膀的大老虎狠狠扑下,口中咆哮连连,白唐见机极快,迅速跳开,眼睛一扫,就看见了还在天上打架的何蔚。
“神息衰竭,天门星君,你必死!”十一府君高声道。
“还抽身奠桥……角蛟,你对自己真狠,一旦做了桥身,将永
堕地狱永无止境!你到底图什么?”又有一位府君诧异问道。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白唐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他扑棱了下自己的头发,对自己的耳聪目明十分赞赏,他也死死盯着那条新的星辰路。
“冲宿,撤!按原计划走!”角蛟即便在将死之时,也从容沉稳,淡声吩咐,他知道,黄冲宿一定会明白。
“好,好的很,自身为饵,要拉我们三个共同赴死,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不愧是青龙首宿!”
三人同时翻手,那掌心的阴气投影收了起来,拔身而起,眨眼落在岸边,脸色均不好看,七窍都溢出阴气。
身形还未站稳,却见角蛟所站之处立刻便有堪比耀日之白光冲天而起,那碎碎星光如匹练一般朝着那半截冰桥衔接而去。
身穿黑色蟒袍的星君面容慈和,一手指着那断桥,一手指向半空,眉眼含笑,对着黄冲宿微微点头。
他半身都陷入黑水里,那些从水底爬上来的幽灵藤肆虐着啃啮他周身的护幕,无数幽红色眼睛一样开合的光点浮在他沉在水中的下身周围,让他上身如长在一片红色怪物上,妖异邪气,却丝毫不能减损九天星君的半分威仪。
那光芒照耀之处,无数阴兵如冰雪消融,顿时势如猛虎的地府八狱联军一阵尖叫,杀势稍减,那些如白米陷于黑粥的天兵均得以喘息,几乎瞬间就将场上交战众方势力一分为二,泾渭分明。
所有天神都无惧星光,尽皆分围在角蛟星光所照耀之处,愕然望去。
“蛟!”黄冲宿目呲俱裂,在他身周两侧的白虎仰天咆哮,声响四野。
原来这就是必能稳妥而退的方法,这就是他敢断那渡黑水唯一冰桥的底气。
原先围攻他的三位府君也不得不稍退锋芒,掀起遮天蔽日的黑色阴气朝着那两人宽的星辰光路覆盖而去,光芒顿掩,那阴灵消融之势才被遏制。
“自碎星辰,够狠!”十三府君袍袖鼓动,挥手拦住那依然乌泱泱一片的阴兵,目光复杂。
“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玉石俱焚?你们谁知道缘由?”十二府君也望着那浓烈阴气中如黑夜皓月的星君,分外不解。
黑水涛涛,被那浩然星辰碎裂的力量激起数丈高的浪头,萦绕在那星君两边,而远在千米之外的冰桥处,那青色巨龙咆哮着朝着在半空中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断桥处徜翔而去。
“冲着神寂地狱去的,是为了那些九天堕魂去的,呵,时隔千年万年,难道这时候才想起同袍之意?”十一府君面露冷笑,挥袖间又掀起一阵阴气狂潮,朝着那垂死的星君袭击而去。
“有病!当时魂是他们押解送下来的,这时候又搞的咱们抢了人一样!”十三府君怒目视着黑水,顺着他左手指着的地方一看,顿时更怒,“那是……十九禁路?!草!都别愣着了,要是真给他们这区区三百精兵从那里逃走,咱们八人就集体去做彼岸花肥好了!丢脸!”
只听一声震天怒吼,无数幽幽绿火从地面升起,阴兵嘶吼着,声震寰宇。
但有一声整齐划一的声音却冲破了那裂甲穿云的杀伐之声——“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门星君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