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游氏便启发起了女儿,道:“祈国公世子与那陈珞珈在一起——如今先当陈珞珈当年的确没死,而且她还故意让谢氏发现自己没死,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卓昭节回答的很快:“为了告诉九郎?”
游氏有点意外:“你想到了?”
“宁家大房与二房不和,这个打我到长安以来,但凡听到提宁家,几乎都要听到这么一句,陈珞珈当年抢了九郎的酒珠,如今却和祈国公世子在一起,这不是冲着九郎去的,还会是什么?以祈国公世子的身份,若是要对付谢娘子,很没必要如此麻烦,而陈珞珈也知道谢娘子与我的关系,我又和九郎定了亲,两年前的事情我和九郎、谢娘子都在其中。”
顿了顿,她又道,“方才母亲责问谢娘子,为什么发现陈珞珈之后不动手,谢娘子被母亲一再逼问才说出来祈国公世子与陈珞珈在一起的事情,她解释是不想卷进宁家大房、二房之间,而且认为以卓家或九郎的人手,只要提陈珞珈,应该很容易查到祈国公世子——实际上,若这一次的偶遇只有陈珞珈一个,谢娘子有八成会动手,但祈国公府显然不想让她们动手,所以才会由祈国公世子陪着陈珞珈……所以,他们这么做定然有缘故,谢娘子发现陈珞珈未死,震惊之下又看到了祈国公世子,畏惧祈国公的权势,自然不敢动手,但她定然要告诉我,我接着自要告诉九郎!”
“所以我想祈国公世子兜了这么一个圈子,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把陈珞珈未死,又受到他的庇护的消息,转达给九郎。”
说到这里,卓昭节露出了犹豫之色,“奇怪了,这是为何?不过是传这么个消息又何必如此麻烦?”
游氏淡淡的道:“谢氏看到祈国公世子立刻转了头,因为她惹不起祈国公世子……但祈国公世子惹得起九郎吗?假如是九郎或者你遇见了那一幕,会饶了陈氏?若是九郎遇见,估计会当街杀了那陈珞珈!祈国公世子敢拦阻,你信不信九郎能打断秦王世子的腿,也能打断他的腿?”
卓昭节一怔,游氏继续道,“长安认识陈珞珈的除了当年在秣陵追捕过她雍城侯府侍卫外只有三个人,一个你,一个谢氏,一个九郎,祈国公世子如今只想让九郎知道陈珞珈在他手里,但却不能让这陈氏死了、更不能让陈氏被九郎抢走,侍卫们本来就是一直跟着九郎的,让他们看到也等于九郎看到,所以他要把消息透露给九郎,自然只能在你或谢氏之中选择,咱们家虽然只是侯府,比祈国公府略低一等,然也不是可以容忍旁人随意伤害自家孩子的人家,加上祈国公府与你祖父同为延昌郡王一派,如今延昌郡王受到打压,彼此之间都不想太过引人注意,何况是闹出矛盾?相比之下,虽然身负武艺但无权无势的谢氏岂非是个好选择?”
“可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卓昭节诧异的问,“要让九郎知道,两房再不和,使个人去说下不成吗?又何必在大街上等谢娘子演那么一出?”
游氏皱眉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九郎,怎么到现在一点也不了解他?因着纪阳长公主的偏爱,九郎会把区区一个祈国公世子放在眼里?祈国公这边,如今只要九郎知道这么件事,但他们却是未必肯承认陈珞珈在他们手里!如直接使人上门说了此事,以九郎的性情,得了这个话柄,恐怕会直接带人冲进祈国公府去找出陈珞珈处死!到时候即使找不到人……九郎也能把这事说成是祈国公府那边故意为之!但现在……”
她沉吟了片刻,道,“现在祈国公府应该还不想把事情闹出来,这也对,之前圣人没说这个理由,到底只是私下里的……如今圣意才传出来这么点辰光,即使现在禀告圣人,圣人为了颜面也不会这么快就改变主意的,这可不是小事!岂能朝令夕改!”
游氏喃喃的道,“他们会挑选一个最关键的时候……却不知道,这会是个什么样的时候?”
卓昭节呆了呆,道:“母亲?”
“还不明白吗?”游氏看了她一眼,“陈珞珈在祈国公府的手里,对九郎很不利!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你可想到了?”
“……陈珞珈!”卓昭节凝神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掩嘴惊呼,“她……她……难道?!”
游氏平静的看着她。
卓昭节呆滞了半晌才吃吃的问母亲:“陈珞珈——两年前在秣陵,她……她是九郎主使的?!”
“未必是他主使,两年前他才多大?但他肯定知道。”游氏哼了一声,道,“我看多半是苏史那所为,这月氏名将从前纵横沙场时就以善谋著名,此人又极为忠于申骊歌,申骊歌死后,他岂能不为九郎筹划?”
卓昭节捧着茶碗的手都微微颤抖,所以她赶紧把茶碗放回桌上,不知所措的道:“那……那陈珞珈挟持了我……她还要……还要杀我?”
游氏淡淡的道:“你当时又没和九郎有情,不管这计划是苏史那想的,还是九郎自己决定的,总而言之,你当时在他们、包括陈珞珈的心目中,恐怕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敏平侯的嫡亲孙女!”
“……”卓昭节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游氏却在继续说下去:“我之所以怀疑谢盈脉,就是因为陈珞珈才到秣陵就去抢酒珠很是奇怪,加上她挟持你后从屈家庄边的小河经过,居然让你逃了出去!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个老练的江湖人所为,因为你当时既然又帮不上忙,她虽然威胁了你,怎么就不想到有意外?为什么不把你捆了再堵住嘴?居然任凭你一个人在舱里好整以暇的拿簪子反射夕阳引下猎隼!”
“所以最初的时候,我以为是祈国公府针对九郎的阴谋,等你逃到一半杀了你,到时候九郎在场,自然要被卷进来,你祖父不会放过他的。”游氏叹了口气,“但如今从这件事上看,却是咱们把九郎或者说整个雍城侯府低估了,而且低估太多——这根本就是雍城侯府给祈国公府的一着狠的!”
卓昭节听得一阵晕眩:“母亲,我不明白。”
“是啊,你定然想不到一起去。”游氏道,“你究竟不是在长安长大的,不像其他小娘子那么对朝事敏锐,你把这件事情往朝政,尤其是最近的大事上想去,可能想到什么?”
卓昭节咬了半晌唇,为难道:“最近的大事?大事……大事就是真定郡王入住大明宫、延昌郡王被圣人亲自吩咐闭门读书吗?这……这和两年前?”
游氏有点失望,再次提醒道:“我方才说过,不可小觑了纪阳长公主!”
“……”卓昭节这次沉默半晌,才不确定的问,“两年前的酒珠案,与圣人、皇后选择了如今的真定郡王有关?”
游氏暗松一口气——果然自己的女儿还是很聪明的,实在是打小不在身边长大,班氏虽然真心疼爱外孙女,也尽力教导了,到底游家的门楣和底蕴放在那里,班氏能够把外孙女教导成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但也只是大家,却无法教导卓昭节成为一个合格的侯门闺秀。
这不是班氏不用心也不是班氏自身能力不足,完全是所处环境的思维不同,班氏随夫仕宦长安过,游若珩是个只会读书的,在长安那些年全靠她忙里忙外,但回了秣陵后,班氏顿时就清闲了下来,远离长安的地方,女眷们要对付的也就是后院里的种种琐事,再说班氏也想不到,卓昭节出身侯门,又会继续嫁进侯门——按着班氏和游氏的商议,卓昭节该嫁的本是阮云舒,阮家不但中立,而且婆婆是嫡亲姑姑,人口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若是如此,卓昭节单纯些轻松些都不要紧。
何况远在秣陵的情况下,班氏想教也多半只是纸上谈兵,到底秣陵不是长安,不会有这样上至公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能对朝廷新颁政令侃上两句的风气来浸淫。
如今卓昭节虽然是在再三提醒下才能想到正题,但就她的阅历来看已经很不错了。
游氏和颜悦色的夸奖了女儿的聪慧,又让她细细说来揣测的经过。
卓昭节咬了咬唇,才道:“母亲方才提醒了我两次,一次是最近朝中的大事,自然就是真定郡王得圣人属意为皇太孙了,另一次则是不可小觑了纪阳长公主,连起来的话,那就是圣人作出这样的决定,与纪阳长公主有极大的关系。”
顿了一顿,她才恨恨的道,“纪阳长公主——之前父亲母亲一起推测两年前的事情时不是说过吗?长公主是偏心雍城侯,但也没偏心到了为了雍城侯可以不顾祈国公死活的地步,只不过不像对雍城侯这边那么耐心怜爱的对祈国公罢了,而长公主乃是圣人唯一的胞姐,极受圣人与皇后的敬重!”
“原本皇后娘娘就是更属意真定郡王的。”卓昭节顿了一顿,继续道,“但太子殿下宠爱延昌郡王,朝臣分为三派,除去了持中不言的人外,真定郡王与延昌郡王各有支持之人,是以料想圣人前些年都不能确定,我想,前些年,纪阳长公主也没有表态!”
游氏面露赞许之色,点头道:“正是如此!”
“纪阳长公主偏爱雍城侯与九郎,但立储之事非同小可,而且,祈国公总也是长公主所出,长公主不想改变一贯以来对雍城侯与九郎的偏爱,心中却也不是不愧疚的,所以即使九郎与真定郡王交好,雍城侯也是明确站在了真定郡王一方,但纪阳长公主却仍旧心下犹豫——我想长公主或许是打算在此事上弥补祈国公一番。”卓昭节举袖掩嘴,轻声道,“但……九郎这边,或许不是九郎,雍城候、真定郡王却不想看到纪阳长公主为此帮延昌郡王说话,所以,他们得让长公主改变主意!”
“然而长公主既有补偿祈国公之心,也不是轻易能够劝说过来的,但……假如九郎在两年前就遭遇到祈国公府的暗算,意图置其于死地,那么长公主必然会担忧一旦延昌郡王承位,雍城侯与九郎性命难保,这样,长公主才会反过来,站到真定郡王这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