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随性而为的自由,是暗夜里蓬勃而起的火焰。
——承
*
“留织姐姐,I’mback。”
Nik每次放学回家的标志性Opening响起,听到少年朝气十足的语调,我弯弯嘴角,“Here。”
夏末的阳光在琴键上打了个华丽的转身,带着烈夏的余韵,微微晃眼。
刚跟Nik定居这座偏僻的英国小镇是去年的初夏,至此已过一年多了。
人生兜兜转转间,一切逝得悄然,也飞快。
开始的半年里我在一家公司工作,同时开始学习钢琴,并自己作曲,如今的我算作一个自由人,专职写曲子,卖给那些已成名或未成名的艺人来养活我和Nik。
我作曲有一个规矩,从不署名,也不要他们在发表的专辑或单曲上提及我的名字,换言之,甘心幕后,见不得光。正因如此,许多成名未成名的艺人也乐得名利双收,给我这个枪手的酬劳便相当可观,渐渐地,我于作曲枪手一路倒也积累起了不错的信誉,越来越多的艺人找我作曲,有时甚至专门拿我的曲子来配词。
日子过得清淡,却不清苦。想当初竭力争取的生活不过如此了吧,惬意也自由。
少年轻快的脚步跃进满屋的阳光里,一下坐到我旁边来,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拍拍Nik的肩膀柔声道,不知为何,每当看到他粉嫩的脸颊,心下总会变得柔软。
“因为我想姐姐了。”Nik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我颈间,蹭了蹭。
不禁失笑,都五年级了还这么孩子气,我放开他,佯装不悦,“哦……所以就逃课了?看来有人今晚不想吃晚饭了。”
“才没有。”Nik吐吐舌,“今天晚饭我来做。”
“你确定?”我双手抱胸打量他,“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你毒死。”
“不要小看我,”Nik跳下琴凳走到门边,却又转过头来,趴在门框上对我做了个鬼脸,“其实留织姐姐做的饭也不好吃。”话音未落便笑着跑开了。
“你……”我反应过来,也跟着追了出去,“说什么,再说一遍……”
初见Nik时还是个冷漠不驯的小男孩,眼神澄澈明净,却拒人千里。可内心里仍是个小孩子,渴望关怀,当他扑到我怀里第一次哭着叫我留织姐姐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对贝拉承诺,一定帮她找回那个快乐无邪的孩子,并竭尽所能守护他的幸福。
我从未告诉过他贝拉的死因,一来不愿让1岁的孩子捆绑在仇恨的阴影里,二来,这应当是我的恩怨折磨,不该让他承担。
我斜靠在厨房门边,凝视着男孩专注的背影,他将袖子挽起,熟练地择菜,颇为认真的样子令我唇角晕开笑意。
“留织姐姐,我们今天有换新的老师呢。”Nik拧开水龙头,将择完的菜一遍遍洗净。
“哦,是么?”我走过去,接过他洗好的青菜,放在案板上开始切,“是哪一科的老师?”
“英语。”
这孩子很是懂事,立即去冰箱拿了几个鸡蛋,打进碗里搅拌,“新老师是位男士,很年轻,叫Ray,而且是个华人。”
“哦?”我转头,有些惊讶,“一位华人老师教你们英文?”
“嗯。”他将搅拌好的鸡蛋递到我旁边,手臂支在案板上撑起小脑袋,“今天他让我们早点回来,完成课后作业明早要交。”
“是什么?”我顺口问道,见Nik拧开煤气,把油倒入锅中,不禁嘱咐道:“小心点,当心被烫到。”
好在这孩子独立能力强,炒菜做饭学过一次之后便再难不住他,他把切好的菜放入锅里翻炒,“是一篇文章,我的家人。”
我心中一紧,手里的动作不由停滞。
这不是个该被触及的话题,我担心这又会让他想起贝拉,最初跟我生活的那几个月,他常常在深夜里哭着醒来,贝拉的离去成为这小小少年心里总也抹不去的伤。
Nik看出我面上的不寻常,将煤气关小,转向我缓慢道:“留织姐姐,我很想念外婆,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能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坚强,外婆会失望的,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再因为她的离去而哭泣,也不会再让留织姐姐为我担心……”
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少年,黑色的制.服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他认真的眼瞳俨然一副有担当的模样,我笑笑,些许宽慰地抚上他小小的脸颊,心中一刹那间涌起伤感,却也夹杂着莫名的喜悦。
“——不对,要烧焦了!”
待我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掀起锅盖,所幸,逃亡前半年因为烹饪天赋始终不曾眷顾我而不断上演在我跟Nik面前的悲剧今天没有重复……
我舒口气,“好啦,我来吧,你去完成作业,免得拖到太晚影响睡眠。”说着将小鬼头赶出厨房。
晚饭过后,Nik在楼上做作业,我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里翻一本琴谱,夜晚在安静中流淌,却被突然而起的门铃声打断。
我不禁一怔,看向一旁的挂钟,时间越过8点,这么晚,会是谁?
对方看来很有修养的样子,门铃的频率不疾不徐,只是奇怪,在这儿居住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过旁人打搅我们的生活,除了贝德尔先生来探望过几次,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住址,何况还在夜晚来访。
我心下惊疑,莫不是……
考量片刻,若真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就算我不开门,横竖也是躲不过,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下陡然加速的心跳,起身开门。
门打开,伫立在夜色中的身影令我大感意外。
短暂的记忆被揪起,在我眼前铺陈开来,算上去,这应该是我与她的第二次见面。
昔日舞会上的惊鸿一瞥,这位长裙曳地美貌迷人却又清冷淡漠的女子,原与我并无交情,如今踏夜色而来,我看着门外一身米色风衣的修长身影,半天竟忘记作出任何反应。
“你好,弗克明斯小姐。”她浅浅一笑,眉梢唇角的优雅味道与她父亲很是相像。
我回神,见她只身前来,便侧身一让,“贝德尔小姐,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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