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佐西的邀请来了。
意料之中,却比想象的更快。
看着寝室里肆意盛放的白玫瑰,我打开邀请卡,佐西独一无二的笔迹跃入视野:
保留今晚乐曲的终章,与你共赏。
By不愿被冷落的钢琴
呵,煽情味道十足呢。
殊不知,不管他写什么,潜台词只有一个——不要逼我用特殊手段来请你。
于是晚上七点,我如约来到了佐西的宅邸。
被佣人一路引领到了三楼宽阔的露台上,灯光簇拥着正专注弹琴的佐西。
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
感应到有人来,他抬头看见了我,只微微一笑,指尖旋律不停。
不着西装,未束领带,钢琴旁的佐西穿着软软的米色毛线衣,轮廓在灯光下晕开绒绒的痕迹。
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头是清泠如水的月光。
但闻清脆如水晶碰撞的音符交织,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夜晚倍感清凉。
曲终。
佐西起身走来,施然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
“你会来,我真的很意外。”他浅色的眸子在暗夜里泛着亮光。
“不来又怎样,难道你会放过我?”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我盯着那台反射着月光的高贵钢琴,漫不经心道。
一声轻笑。“留织,你是真的变了呢,以前的你,就算明知反抗不过,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反抗,明知不可为,也会全力以赴去争取。”
明知你不会爱我,还是全力以赴去争取你的爱最后弄得遍体鳞伤么?这个惨痛代价难道还不够让我吃一堑长一智?
“嗯,”我转向他,“这么说来,这个改变可真是好事。”
他仍旧笑着,面色不曾稍变,“留织,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讲话么?”
我不答,只定定地看着那台钢琴。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空濛的语调仿佛从远处吹来一般,“要去试试么?”
我收回视线,摇摇头,“不用,谢谢。”
“是不用,还是不敢?”
我转向他,略有讶异,他却并不看我,只将桌上的酒杯拿在手中轻旋,似不经意道:“你至今,还是只会弹那一首曲子吧?”
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总要提醒我过去的事情?还是在讽刺我不敢面对过去?
猜不出他的目的,但可以确定,他应该很乐意见到我情绪失控的样子。
好啊,我挑挑眉,微微一笑。
“是不敢。”有意避开他话中的指向,我道:“我怎么敢在钢琴王子面前班门弄斧。”
他看着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少顷,却终是轻叹,“算了,我不该逼你的。”
“不过……”他脸色变得有些难懂,声线下沉,“今天中午,伊恩·斯图尔特找过你了?”
想来也不可能瞒得过他,他在我身边布置的眼线只怕早已超出我的想象。
看出我心中所想,他郑重道:“留织,我希望你明白,我这么做只为保护你,并不是干涉你的私事,而且我说过不会再把你让给别人……”眸中覆上全然的认真,“所以,不要怕。”
最末一句竟是轻柔仿若抚慰。
心弦倏然拨动,悠忽轻颤。可笑,昔日亲手撕毁我生活的哥哥展露出的这一点温情,便能使我如此轻信么?
我避开他的目光从椅子上起身,径自走到露台边站立,远远眺望别墅外片片幽然的丛林。
别墅果然安置在极偏僻的地方,四周竟多是林木蓊郁,甚少见其他,配合穹苍上寂寥的月光,一种古诗里层层淀出的清幽韵致泠然呈现出来。
他并未跟过来,我的思绪也沉沉地浸在这番古典气韵里,一时倒是和谐得很。
月渐西移。
佐西无声地站在我身侧,语声只有比现下氛围更空寂,“真的是过了很久呢,留织,你过得好么?”
盯着远处深暗的丛林,我漫不经心道:“还好。”
他轻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托你的福,过得不错’。”
我微微弯了弯眼角,笑意极浅,却尽数落入他眼底。
“留织你知道么,”他浅色的瞳孔里荡进了月光,盈起些许几欲表达的情感,“亲手弄丢了你对我的笑容,这两年我有多后悔。”
语声未落,他缓缓抬起右手,轻缓到如同呵护一个易碎的童话。
即将触上我的脸颊时,我淡然躲开。
有些事情的发生,会引起一些质的变化,这些质变,不是随着伤痕已愈疼痛消失,便能复原的。
这个道理他未必懂,我却是懂的,懂的代价惨痛。
不过也好,正因了他决然无情的对待,让我从近乎绝望的迷恋里挣脱出来,不再奢求他无望的爱。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我转身,并未看他或悲或怒的表情。
“留织,”他喊住我,语气一丝急切,“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我在的地方,都会是你的……”
脚步稍停,我背对着他的脸上牵起些许嘲讽。
没错,以前,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现在于我,却不是了。
我迈开步子,平静地离开属于他的地方。
一路未遇阻拦,我发动车子,缓缓驶进夜色里。
以我这种不合作的态度,不知道他对我以礼相待的耐心还有多少,什么时候又会采取极端手段将我禁锢。
走一步算一步吧,这两天的兵荒马乱下我已累极,加之昨晚彻夜未眠,此番只想好好休息。我将车速提高,却在一个转弯之后,自后视镜里瞥见一辆可疑的黑色奔驰。
这辆车子似乎从我去见佐西的路上就一直在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此刻又出现,到底是谁?
佐西的人么?
应该不会,且不说我的一切早在他掌控之中他根本不必搞如此小儿科的尾随跟踪,况且这也并非他的风格。
方向偏转,我有意驶向较为偏僻的地方。
路渐行渐窄,两侧行道树撑起浓密的黑夜。
渐渐地,我在一条小路前停下,走下车,若无其事地踏进了曲折的小路。
黑色奔驰果然跟了上来,许是因为夜色的遮掩,它少了些忌惮,停靠的位置离我的车子并不远。
车的主人并不急于下车,似乎在静观其变。
少顷,当确定小路上已然没有了我的踪影,半晌不见我出现时,车的主人终于打开车门走下来。
是她?!
虽然戴了帽子衣着隐蔽,但我仍一眼认出了她。
只见她小心地四下张望片刻,便也踏上了小路。
我从路旁的树丛里走出来,云淡风轻道:“乔思娜,尾随跟踪好玩么?”
“你-——”她始料未及,着实吃了一惊,盯住我的神情如同撞见了鬼魅。
这点胆量还敢玩跟踪?我轻蔑地笑笑,一步步走近她。
乔思娜愣在原地,倒也从初时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此时一昂头,理直气壮道:“跟踪?笑话,同样的路你能走就不许别人走么?”
“好啊,”我轻笑,已然行至她面前,“那我们就来谈谈另外一件事……”我直视她眼瞳,语调愈发沉静,“那位假的文森特·简森先生。”
她面色稍变,到底还维持着沉着冷静。
将头偏向一边,她冷冷道:“我听不懂。”
“乔思娜。”我眼神一凛,口吻也冷下来,“你以前做过什么包括现在在做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但都可以不计较,因为我理解你的心情,只当那是你一时偏执的行为,深究下去未必不会令你难堪,所以一直没有去理会。但今天之后,我希望你停止这种幼稚的行为,”我停顿,声音冷硬,“不要失了一个女生应有的纯真和气度,更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哈,”她一声不屑的轻笑,“如此说来,我是应该感谢你手下留情了?”
她靠近我,眼中狠戾较之以前丝毫无减,在我耳边一字一句道:“付清羽,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要说后悔,我最后悔的是那时居然会相信你是好心!”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骗过你。”盯住她的眼睛,我平静道。
“是么?”她冷然一笑,“你敢说你跟司天浙没有瓜葛,从来都没有?”
她的质问令我一时语塞。无可否认,如果在以前,我可以很坦然地告诉她我跟司天浙毫无瓜葛,但是现在……
“认识你之前,我跟他毫无瓜葛,就连现在,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她绽开一抹微笑,却全无笑意,又因那凛冽的眼神,在暗夜里森然若鬼,“那司天浙怎么会派人监视我的行动?若不是他几次破坏,你以为你可以完好无损到现在么?他这样保护你,还敢说你们之间没有私情!”
“你说什么?”我俨然一怔。
“付清羽,说到虚伪,你真是胜我百倍呢。”
她扔下这句话,连同冰寒的背影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事实如此,却不该如此。
本是羁绊,缘何多添羁绊。
司天浙,你又何必……
我的眉心渐渐拧紧,既是羁绊,总要有人主动去结束它。
我抬步,离开此处。
现下已近11点,加之此地偏僻鲜有人迹,小路上也没有灯光,方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四下当真是空寂幽暗。
我加快了步伐,临近路口时,左侧树丛里一抹黑影倏然跃入我身后,同时用一只手帕极快地捂住我口鼻,我努力挣脱,却渐渐感觉浑身脱力,眩晕,意识开始流逝。
可恶,是乙.醚。
我不支倒下。
乔思娜,我终是低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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