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了一段,我才慢慢减缓速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霍岑夜,厚重的围巾被他拉下来,墨镜却还没有摘,刚才这一番装扮,加之夜色遮掩,他们应该看不出什么来吧。
忽然,我发现他的眉头紧拧着,面色也不见得好看,霎时恍然,“伤口疼么?你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声,算作回应。
“伤没好就别出门了,”依仗此刻空旷的路面,我加快车速,“真不能想象你今天是怎么到工作室的……”回想刚才那一群如。狼。似。虎的记者,我不禁摇头。
“我没回家。”清冷的嗓音突然道。
“嗯?”
“我没回家,直接去了工作室。”
霍小少爷难得好心地重复了一遍,我稍作反应,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他昨天从警。局出来就直接去了工作室,连家都没回?
我不由张了张嘴,想到他工作室里那一堆凌乱分部的乐器,除了几个录音室,几乎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情形,哪有地方可以好好休息?
何况他还浑身是伤。
我叹口气,车速疾驰。
赶到霍岑夜家,他的左腿已经支撑不住,我扶他进到屋内,先行去找药箱。
将他家一应俱全的各种伤药拿来,接着去拿水,让他服药。
打开冰箱门,这个自己住的人偌大冷藏柜里只零零散布着几瓶矿泉水,想来他家屋子虽大,装饰却也简单得很,真是个对生活不上心的人。我取出瓶水,回到客厅,他正艰难地处理着腿上的伤口,这处伤比我想象中严重得多,刀伤十几公分长,深见皮肉,难怪那天看他流那么多血。
刚刚强行的走动导致现在血又开始流,我几次压了压想要给他找医生的念头,直到霍岑夜抬起惨白紧绷的面庞看向我——不用说,铁定会被回绝。
我想了想,“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驱车赶往最近的超级市场,我拎了一大包东西,而后赶回去,霍岑夜已经处理好伤口,正搭着缠满绷带的左腿和右臂,在沙发上姿态怪异地研究曲谱。
我翻翻白眼,不由分说走上前,将曲谱从他手中抽出。
霍岑夜没料到我这一举动,抬头诧异又不悦地看着我,我扬扬眉梢表示无惧恐吓,“送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换个环境继续工作的。”
我说着,将纸袋里的东西一个个摆在他面前的桌上。
“牛奶、果汁、咖啡、矿泉水、蛋白粉还有粥,以及一些食材……”我将其中仍然温热的盒装米粥往他面前推了推,“我想你应该先把这个喝了,有助于身体康复。”
他寒漠的面孔下难得一见地显出些复杂,竟是怪异无比地盯着我。
“喝完粥就好好休息,”我功成身退,转身离开,“这样下次才有力气受伤。”
*
一番折腾,到家已是凌晨,我看了眼手机,没有熟悉的未接来电,家里的电话也是,心中竟莫名显出空落。
仅在下一瞬,我就暗自感到好笑,才几天而已,这样滋长的小女生情怀是要干嘛?
于是搁下手机,去洗漱。
深夜,我安然睡下,沉眠无梦。
却不知睡了多久,身体忽而感知到一丝细微的气息,传进意识,我睁开眼睛。
床前的暗影里,隐约有一个人守在身旁,是他?
“抱歉,吵醒你了。”他柔声说,竟让我一时不知是梦还是真。
“唔……”我抓住司天浙搁在床边的手臂,坐起身来,还未彻底清醒的声音带着些朦胧,“天,你怎么回来了?”
他怔了一怔,莹亮的眸子刺穿着暗夜。
犯困的双眼有些干涩,我闭目埋进他怀里,他替我拢了拢被子,轻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嗯?”
思维仍旧模糊,我闷闷地道,“不是要明天中午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他下颚蹭着我头顶,声音像是静夜弹奏的竖琴,“因为等不及想要见你啊。”
“嗯……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半。”
“你回来很久了么,怎么不叫醒我?”怀抱的温暖像是意识最深层的引。诱,我放心地沉溺其中,他身体从内到外都是热的,连外衣上都没有夜风清寒的凉意,可见已经来了很久。
“因为,我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你,”他手臂收紧,声音里透出满足的叹息,“只要这样看着你,已经把我的心都填满了,你不知道,见到你的第一眼,是怎样一种缺失被弥补的感觉……”
我顺从地深缩进他怀里,慢慢地,他衣衫上的气味流入感官,竟是奇异地独特好闻。
我不禁深吸几下,并挪动身体向他肩颈处嗅去,那是一种让人形容不出来的味道,不浓不淡的清香,空灵、纯洁、和着一点旋转舞步般的轻盈优雅,在心底瞬划而过。
“你身上的香味,好特别……”我不禁道。
怎么世界上还有这种味道?居然越闻越不知该怎样形容,那种清冽的气息让我整个人都醒过来了。
“羽儿,你这样……我会控制不住。”他苦笑,声音压抑着某种起伏。
我从怀抱中起身,抬眸看着他。
只一瞬,他敛下眼底轩然的暗涌,在我额上落下一吻,“继续睡吧,让我抱着你。”
我点点头,倒回床上,他也脱去外套,躺到我身边来,手臂拥紧。
“晚安。”
*
翌日,我被微濛的晨光耀了下眼睛,身旁沉睡的静谧容颜还是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我展展唇角,看着他深眠之下纹丝未乱的仪表,他的环抱并不紧,只将一只手臂横在我腰际,另一只枕在我颈下,我屏住气息,仰躺着悄声挪动了下身体。
他未醒,眉眼深阖。
我再次移了移,离开他怀抱一点,他面容宁静,没有丝毫感知的迹象。
我缓口气,轻轻握起他搭在我腰上的手,刚要拿开,睡梦中的人竟突然身体前倾,毫无预兆地向我扑近,一下将我半压住,手臂拥紧,面庞也埋在了我颈窝。
我立时动弹不得,却见他深眸紧闭,分明一副沉睡不觉的模样,倒像是无意之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