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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全文完(上)

小河山 长宇宙 6111 2024-11-15 20:59

  西南, 喀城,二十四师师部驻地。

  上午九点,胡唯从楼上下来,站在院里,仰了仰脖子。

  年后有跨区大规模演习, 为展示高原战区训练成果, 能拿的出打得过, 赵老憨十分重视。

  演习前三个月,就开始练兵,在兄弟单位间进行模拟对抗。

  在作战室待了六十个小时, 待得黑天白天都混了,一晃头,颈椎嘎吱嘎吱直响。

  有来师部办事的战友看见他在院里站着,笑着挥一挥手:“胡参谋!干什么呢!”

  胡唯一身作战服, 戴着帽子,笑眯眯:“乏了, 出来站一会。”

  今天高原上的太阳大, 晒得人想伸懒腰,什么也不干, 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用帽子盖脸, 踏踏实实的睡一觉。

  摘了帽子扒扒头发, 胡唯眯眼看着太阳,做了个深呼吸。

  邱阳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了,站在胡唯旁边, 和他一起远眺。

  两个人脸上皆挂着随遇而安的淡然微笑。

  “真快啊,一晃都四年了——”

  还记得刚来的时候,邱阳水土不服,下了飞机直接让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诊断结果严重高反,在病房趴了半个月。

  原本师部的接风宴也没吃上,师长从虬城挖来的两个人只剩下胡唯一个人顶上。

  办理调动手续,整理宿舍,和同事战友见面,交接工作,乱七八糟的事忙的人脚不沾地,得了空,他还得提着饭盒去医院里给邱阳送饭。

  保温饭桶重重往床头柜上一搁,脚尖勾出探病坐的小板凳,胡唯搭着腿:“怎么着,还得我喂你?”

  邱阳从病床上挣扎着坐起来,脸色苍白:“谢谢,我自己来——”

  小胡爷翻了个白眼,心想,看你自己那德行吧。

  邱阳吃病号饭,他就站在病房的窗外望着山。

  这地方很难一眼就看到头,看过一座山,还是一座山。

  好不容易邱阳出了院,胡唯又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晚上师部聚餐,吃了一会,发现少了胡唯,大家纳闷:“不能,刚才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说冲个澡就来,要不我去看看吧。”

  敲他房门也没人应,推开进去,胡唯躺在床上烧的浑身发烫。

  赵老憨惆怅啊。

  “城里的娃就是娇贵,奶的很,本来以为你是个身体素质好的,哎呀……来了那长时间也没事,是不是想家了?”

  胡唯手上扎着静点针,听了这话翻个身,一声不响地用后背对着赵老憨。

  赵老憨哈哈大笑,大掌照着胡唯后腰就是一拍:“我就知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跟我闹脾气呢,怪我老憨把你们从那好地方拉到这荒山野岭,年纪轻轻,这时候不出来锻炼,你还等啥时候?这叫不给你们留遗憾!”

  “你还是待的时间短,等你再感受感受就知道了,这地方,就怕你将来不愿意走喽——”

  这句话直到后来很久,胡唯才真切地感受到赵老憨当初说这话的意思。

  这地方的人朴实,单纯,下连队搞系统测试,中午一窝蜂去食堂吃饭,胡唯去的晚了,有小战士热情朝他招手,在这呢!在这呢!

  胡唯走过去,他们从桌子底下一人拿出俩包子放进他碗里。

  胡唯诧异,小战士们憨笑:“每回中午食堂包包子都得抢,你来晚了,就没了!这是我们给你留的,你尝尝。”

  那顿包子胡唯一口气吃了七个,外加三碗玉米面粥,晚上回到宿舍一动,都能直接从胃里返上来。邱阳躺在床上笑话他,至于吗你,没吃过好的啊?

  胡唯趴在洗手间水池上,脸色难看地漱了漱口,擦着嘴出来。

  “放到你碗里,都看着你吃,你怎么办?”

  你忍心吃两口就放下,说自己饱了?

  没过多久,连里组织山地负重越野,赵老憨有命令,凡是高强度体能训练,一律带着虬城那两个崽子,大城市来的人,吃不消咱这地理环境,得赶紧让他们锻炼,提高身体素质。

  胡唯和邱阳打着包跟在队尾,胡唯当过几年兵,有底子,邱阳是个出了教室就坐在办公室的人,跑了没多远,就让人架着往上走。

  爬到地标三个二,卸了背囊,全都坐在山顶休整。胡唯仰头灌了几口水,看着山下发呆。

  那一刻,中午太阳灿烂的金色光芒倾泻万丈。

  心里想的是窗含西岭千秋雪,看的是一望无际天地宽。

  连喊出去的声音都带着回响。

  雪山巍峨,云层壮阔。

  蔚蓝的湖水和雪白的山峰重叠,万物静谧。

  有战士说,那是桑丹康桑雪山,是当地宗教的保护神。

  周围的湖泊与环绕她的山峰都是她的侍从。

  战士们说,平常心里有啥想不通的,就等着连里组织越野,你只要爬到高的地方看一看,就什么都看开了。

  看开了,看开了。

  在这样的地方,心里装的那点事就全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也意外地,原本在虬城不对付的两个人,因为命运安排,成了知己。

  邱阳和胡唯在一起工作是出乎预料地得心应手,默契十足。

  用句俗话讲:俩参谋,一个对内,一个对外。

  邱阳对内搞战术研究,胡唯对外搞参会交流。

  一旦有个什么会要开,去哪里出差了,老赵就像带女婿似的美滋滋领着胡唯出门。

  碰见认识多少年的老家伙,寒暄两句,赵憨瓜!最近好着哪?怎么样,自己关门训的那些娃能不能拉出来也给咱看看,也算没白拿了老哥哥那些好东西。

  老赵招牌大嗓门的笑容,得意洋洋。

  看看就看看,也不是没出阁的大姑娘见不得人!

  拉着胡唯介绍一番,扭脸就嘱咐他,长个心眼,把他们开会说的那些东西都记下来,回去跟邱阳好好研究。

  “你结婚报告批下来了吗?”

  “批了,师长的闺女要出嫁,谁敢不批?”邱阳把扣了戳的文件袋在胡唯面前一晃,撞了下他肩膀。“这事真得谢谢你,要不是赵老憨瞎牵线,我也没这个机会。”

  胡唯来的第二年,年末军区大礼堂有文艺汇演,最后压轴的是一支歌颂边防英雄的红色芭蕾舞,演毕掌声雷动,全体起立送演员谢幕。

  正排队有序退场时,赵老憨捅着自己的政委,连连催促:“你快去,快去——”

  政委睨了他一眼,不太情愿,背手去了后台。

  “胡唯!”

  “到!”原本都和邱阳快走到门口了,师部段政委带着一个连妆都没卸完的舞蹈演员站在舞台侧门,和他招手示意。“你来!”

  胡唯和邱阳对视一眼,邱阳笑容十分暧昧:“去吧,我门口等你。”

  正了正帽子逆向穿过人群,段政委给两人相互介绍。

  “雪菲,这是师部作战室的胡唯,从虬城调来的,胡唯啊,这是雪菲,咱们军区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你俩认识认识?”

  明目张胆的介绍对象,也不好当众让政委下不来台,胡唯伸出手:“你好。”

  赵雪菲还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孩子,见了胡唯,脸通红,刷地给他敬了个礼,才敛眉低眼地和他轻轻握了握手。

  “你好。”

  胡唯也不知道她姓赵啊!更不知道她是赵老憨的女儿。始终对这事淡淡的,不太上心。

  可雪菲却对他有了好感。

  时不时就从团里跑出来,过来看胡唯。

  看了几次,胡唯觉得这样不行,就跟她直说了。

  赵雪菲回家委屈的像个泪人,她妈妈埋怨她爸,给孩子介绍对象也不问明白,逮个人就说亲,以后再也没这事了!

  赵老憨也委屈,那我去虬城领人的时候他们参谋长明确告诉我了,这孩子还没说上媳妇呢!

  没说上媳妇不代表人家没女朋友,小胡跟雪菲说的明明白白的,本来是要结婚的,被你要来之后,这才耽搁了。

  赵老憨站在闺女房门口:“是真的?”

  雪菲抱着靠枕,生气一扭头:“是真的是真的!我在他宿舍里都看见戒指了,那么大一颗钻呢!”

  老憨吸气:“你咋随便翻人家东西,没教养!”

  “不是我翻的……”雪菲缩了缩脖子,嗫嚅。“是我不小心碰倒了东西自己掉出来的,我和他道过歉了。”

  一个丝绒的墨蓝色小盒子,里头的戒指漂亮地让雪菲这个刚出了学校大门的姑娘心神震了又震。

  她局促地说对不起,胡唯轻描淡写笑一笑。

  “这个啊,没关系。”

  他很懂得照顾人的感受,没有防贼似的把东西收回去,始终搁在桌上。

  唉……倒是自己棒打鸳鸯了。

  赵老憨惆怅,心里觉得对不起闺女。

  虽然雪菲和胡唯没在一起,却意外成全了邱阳。

  以前邱阳是天天盼着能有机会离开这,后来有了雪菲,心渐渐安定下来,打了结婚报告,申请住房,打算安家。

  邱阳前后左右锻炼着腰:“你今年算算,也三十出头了,怎么?还不找啊?以前都说这地方的姑娘不会说普通话,想象中脸上都是高原红,胳膊比男人还粗,来了看了才知道,哪啊,都漂亮着呢。”

  那一张张笑脸,那骨子里的热情洋溢,那歌唱起来悠扬嘹亮的声音。

  胡唯蹲着一歪头:“你不是也三十五了才结婚,管那么多呢。”

  “对,我多管闲事了。”邱阳叉腰往远处看,“哎,她现在干什么呢?该毕业了吧。”

  想起那张脸。

  小胡爷幸福地咧了咧嘴:“毕业了,毕业之后让电视台招走了,也混上有办公室的日子了。”

  “嗯,她长的不错,适合去电视台。”

  小胡爷往上掀了掀帽檐,露出眼睛:“你见过?”

  “见过,怎么没见过,那时候她总来学校看你,你俩在学校后头那家属区私会,我们偷着看了好几回呢。”

  小胡爷刚要骂人,邱阳比了个停战的手势。“不是我们好奇心重啊,她每回来看你蹦蹦跳跳,穿红着绿的,想不发现都难。”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俩联系,没准……她都不等你了。考虑考虑自己吧。”

  不考虑。

  胡唯敷衍地‘嗯’了一声,暗中出神。

  邱阳就知道,他嘴上嗯,其实心里都是反着来的。

  有公务兵出来找人,召唤胡唯和邱阳回去开会,演习在即,气氛紧张。

  胡唯和邱阳分别站起身,正了正军容,大步返回办公楼。

  其实这几年,借着出差或者探亲,胡唯也回去过两次,但始终没见过二丫。

  第一次去看岳小鹏,二丫放了暑假,在雁城。

  岳小鹏说你走了以后,杜家那小丫头来看过我,基本上都是半个学期来两三回,看见我也什么都不抱怨,帮我干点活就走。

  你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也想好了,不管你俩成不成,我把她当闺女看,有时我也去学校看看她。

  她看见我来了还很高兴,带我吃她们食堂,别人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她爸,她高兴的不得了。

  你放心,不管在学习还是工作上,我不会让她吃亏。

  毕竟在儿子身上,岳小鹏是留有遗憾的。他走了,心里就这么一个牵挂,横竖,岳小鹏得让他安心。

  第二次是回雁城,办一些后续的调转手续,胡唯去看了杜希和杜嵇山。

  二丫开学了,在虬城。

  还是没有任何责怪,只是惋惜地叹气。

  爷爷不怪你,只能说你和二丫没有缘分,去了喀城好好干,心里不要想着这些儿女情长。那边气候干,爷爷年轻的时候在甘肃工作过几年,你二伯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那时候条件还没有现在好呢,苦哇,爷爷给老二取名叫杜甘,也是盼望着苦尽甘来。你要照顾好自己,锻炼身体,对自己和国家负责。

  胡唯临走时,去了二丫的屋子。

  还是干干净净的陈设,淡绿色描绘着牡丹花的床单,床头放着一本她假期时读的书。

  翻过来看一眼书名——

  《信息时代参谋方略》

  看着看着,小胡爷沉默了。想着想着,他又宠溺地笑了。

  用手指敲了敲封皮,仿佛敲她脑门似的,小胡爷提起行李,无声无息走了。

  ……

  电台广播大厦十五楼,二丫正在拄腮帮子午睡。

  忽然有人猛地转了一圈她的座椅:“杜豌!起床喽!”

  二丫吓得心脏噗噗跳,“干嘛呀你,烦死了,眯十分钟也不行。”

  来找她这人是负责成片剪辑的,随意拿起她桌上一块糖剥开放进嘴里。

  “哎,刚开完会,他们要去采风,你跟不跟着去玩玩。”

  二丫兴致缺缺:“不说五月才走吗?”

  “提前了,三月份就出发。拍全境,第一期云南红河,第二期西南那夏。剩下那两期是下半年的。”

  “那夏在哪?”

  “林省啊,挨着喀城,每年开桃花特漂亮那地方。”

  看二丫发呆,那人打了个响指:“去不去啊?去赶紧跟主任说,他刚开完会心情挺好。”

  “去去去。我去!”

  二丫立刻戴上工作牌,像颗小炮弹冲进主任办公室。

  稽青以为她跟自己开玩笑,手里点着鼠标眼睛不离屏幕:“你还去?一个后期配音你能去干啥啊,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三月份往后不少事呢。”

  “你就让我去呗……”二丫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我不休年假了还不行吗。”

  “不行,上回让你去广州差点没给人家饭店吃破产了,还去?门都没有。年假也不给你休,咱们单位的年假就是嘴上说说,从来没真给过。”

  见这事没得商量,二丫扁了扁嘴,落寞转身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冯亮从里屋的资料间笑呵呵走出来,帮她向稽青讨了个人情:“想去就去吧——”

  “这半年表现不错,跟着出去感受感受纪录片具体拍摄过程,后期也能更好的工作,配音也不是就照着稿子念。”

  大主任都批准了,稽青能说啥,拿起电话点了点二丫:“今天要不是冯主任给你说话,真不让你去!”

  二丫机灵地朝冯亮一鞠躬:“谢谢冯主任!”

  “呵呵……”大手一摆,“出去工作吧,下午是不是干活有劲儿了。”

  “有了有了!”

  待二丫走了,冯亮和稽青低声说着小话。“这孩子挺可怜,没父没母,老家在雁城,谈了个男朋友结果没怎么着呢被搞去戍边,好几年没见过面了。”

  “没父母?”稽青不敢相信,“不是说她爸爸是个什么官,有人还见过呢。”

  稽青一直认为二丫的家境应该不错。

  这孩子也不像从小在缺失父母的环境下长大的,始终乐乐呵呵的,像个开心果。

  “哪啊,那是男方的爸爸,儿子走了她替人家尽孝呢,对方托人带话来让我照顾照顾,她想去,也不差她这份差旅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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