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莫言凉用纸巾把手指擦干净,给了席言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的席言宥小心肝一颤。
他哥这样一笑,他都没什么好下场。他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笑,是他五六岁的时候。礼拜天,伯娘让大哥在花园儿练琴,他亲娘出国访问不在家,没人约束的他撒着欢儿的在大哥周围蹦哒。
大哥完全像没受他影响一样,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身子笔直,弹着已经很熟练的《卡农》,平静的挂着这样的笑。
一个礼拜后,他亲娘回到大院儿,同时给他带回来了四个老师!琴棋书画,立志让他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然而,这种事儿大哥做的来,他可坐不住啊!
他把一切都追究于亲娘太闲了,变着法的折腾他。毕竟,母命不可违,就这样过了一个苦涩的夏天,他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这一切都是拜大哥所赐。
大哥跟他亲娘就说了一句话:言宥很有艺术天分……
他亲娘大喜,总算自己儿子不是一无是处,还有地方可以雕琢,于是……
从哪儿以后,再看到他大哥那种笑,他都会提前给自己点上一根蜡。但是,防不胜防啊。
“一会儿吃过饭,有什么打算吗?”席言宥赶紧转移话题,希望大哥能够忘了刚才他的无知。
容止吃完碗里的虾,放下了筷子,吃的好撑啊。去哪儿?除了医院和回家,她还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地。以为席言宥接下来要有什么安排,就说:“你想去干什么?”
“下午去打台球吧,听说洋场那边儿开了个新的会所。”很久没打过台球了,总算有一次长假,席言宥总感觉不玩儿痛快对不住自己。
洋场,京里有名的娱乐一条街,容止还是知道的,虽然没怎么去过,可还是被陈辛任带着,去了几回。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席少爷都怎么花样玩耍的的也挺好,正准备点头,就听身边的人开了口。
“一会儿我带容止去个地方,你看容与哥有没有时间,让他去提升一下你的渣技能。”席莫言凉倒杯水喝了一口,完全没想过大舅哥会不会打台球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京里只要是数得上号的少爷,应该没有人不会玩儿这个。
他目光平和的看着席言宥,丝毫没有觉悟自己的话给人家造成了一万点伤害。
席言宥默默流泪,哥啊,当年我技术确实渣,可十年不见,我京城“第一手”的名气可不是白来的!
“容与哥,你闲不?”我要为自己正名!
“恐怕不闲,一会儿有个会。”容与听席莫言凉的话,嘴一勾,这么迫不及待。不过,对于席言宥说的去打台球,还是挺想去。不过,很遗憾,四点有个会,对于这种整天忙碌的状态,他早就习惯了。
“……你们这群人,真是不能处了!”席言宥也停下了筷子,扫了屋里三个人,痛心疾首的说。
容止耸了耸肩,没办法,其实挺想跟你席二少爷去玩儿的,可是,没办法,你哥这边儿有活动。
“下回陪你好好玩儿。”容与笑着承诺,像哄小孩子一样,勉强安抚了席言宥受伤的心。
屋里被人收拾了之后,几个人坐下喝了杯茶,就各自散了。
最先出去的是席言宥,他是最终没打成台球,被他哥一句话给打回了医院,照顾他大伯,今个儿下午,要全身复查!
下午四点才开会,时间还早,而且这儿离他公司近,容与就没急着走。等妹妹和席莫言凉出去了,他就去了包厢得阁间。
刚躺在床上,就想到不知道陈辛任得聚会散没散,那一群“匪”,喝酒是真的匪。
不如去看看?得亏刚才值班店长过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他问了一句。想着,容与就走出包厢,他轻车熟路地走到陈辛任的包厢,A区,青花间。
到了门口,容与有些疑惑,虽然隔音很好,可是聚会能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们那群警匪,一聚会,大都原形毕露,张牙舞爪。容与又在门口听了听,还是没声音,看了看门牌,确实没错,刚才值班店长说的就是这个房间。
容与正要推门进去,就看打面过来一个服务员,应该是A区几个房间的负责服务员,是个不算面熟的人,“归来兮”他管了好几年,里面的人,基本他都认识。
“你好,陈辛任是这个包厢的吗?”
小姑娘是新来的,在这儿上了一个月的班,也知道来这儿吃饭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是感觉,今天见到的这个,是这一月里,见到的最帅的,最有魅力的一个,没想到去别的包厢去添个茶,上帝竟然给了她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脸红扑扑的,不过还算是没忘记,自己该做什么,笑容甜美,声音清脆道:“是,陈先生现在还在里面。”
容与点头,没说什么,推门进了包厢。
能容纳二十个人的大包厢,没有他想象中的人声鼎沸,杯盘狼藉,只有他眼前的空荡,寂寥。
二十套餐具摆放整齐,一大桌子菜被冷落的放在桌上,无人问津,而桌椅大都还是餐前的准备状态。只有桌子靠窗的一角,一个男人背靠着椅背,端着一杯酒,看着窗外。
容与看着背对着他的背影,眉头紧蹙。他不是傻子,看这情况哪里还能不知道刚才在他们包厢,辛任说了谎,骗了他,骗了容止。
没有什么聚会,没有举杯换盏,没有人等着他喝酒,也没有人灌他酒。他一个人吃饭,点了一大桌子菜,只是用来看看,用来下酒,把自己灌醉而已。
到底是因为什么,容与脑子里闪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片断,难道是……虽然极其不希望是那样,可不是那样,事情又该怎么解释?
容与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心里叹息,他以为辛任和小七之间是单纯兄妹感情,却没想过辛任喜欢小七。
辛任喜欢小七,喜欢了多久他不知道,用情多深他也不清楚。小七和辛任并不常见面,两个人也是从小七高考完才变得熟捻的,也就是他让辛任教小七学车之后。
那时候,小七在S市读书,辛任就会经常向他问小七的情况,他却只当,两个人关系好,又不常见面,所以辛任才会向自己了解小七的情况。
后来,小七回B市,因为工作性质,并不能太多出去玩儿的时间,辛任也只是带着小七去吃饭,去赛车,去洋场,不过也只是几次而已。
如果不是今天所见,他还是不会想到这些,即便,在昨天,他就发现了些不对劲。
辛任经常失恋,一失恋就会约他去酒吧,其实他知道,他只是开玩笑而已,只是想用女人作为谈资,来喝酒,来畅快。
昨天他到夜幕的时候,看辛任身边围了三四个女人,他就感觉事情不太对,辛任以前喝酒是从来不叫女人的。
都是成年人,男女上床,身体和金钱交换,也是正常的事儿。只是上床算一回事,喝酒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身边是从来没有过女人的,他是因为洁癖,而辛任是因为习惯。
那几个女人,等他一去,辛任就让她们下去了,他问他又怎么失恋了,辛任就毫不掩饰的说了一个女人留给他二百块钱的茬。
事情新鲜,他乐不开支,只当是陈少爷的少爷心被摔碎了,心里不爽。
陪他喝酒,喝了一大会儿,辛任就问起了小七朋友圈的事儿。说的是小七跟席莫言凉在一起的那天夜里发的那个朋友圈儿。
他笑了笑,实话实说,并把席莫言凉当时还在他们家的事儿,也告诉了他。在他看来辛任是小七的另一个哥哥,小七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应该会高兴的。
辛任已经有些醉了,说话嘴有些不受大脑控制,问了不少小七和席莫言凉的事,他也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给了他,他说着,辛任就继续喝着。
直到倒下。
酒吧里有辛任的房间,他送他去房间,路上就听他嘴里不停的念着两个字“小七,小七……”
他心里有些异样,却没有当回事儿,只当是他为小七感到高兴罢了。直到今天他去包厢。
从一进去他的眼睛就盯着席莫言凉看,那种看人的眼神他从来没见过,审视,以及较量。
即使是面对着上亿的单子,辛任也没有那样的正经,那样的重视。
他看着辛任,以及他那毫无知觉的傻妹妹,一时五味杂陈。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辛任的眼神总是落在小七和席莫言凉的身上。
他们是情侣,席莫言凉是个有心人,他对小七的照顾,他开心,秦女士和检查长看着欣慰,可辛任看在眼里又是怎样的难受?
唉,情字伤人啊。
辛任为人多情,为他着迷难过伤心的女人太多,所以作为哥哥来说,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辛任会和他妹妹能怎样。
小七为人太过纯粹,容易满足,认定了就是认定了。生活在他们那样的家庭里,她身上没有不该有的优越感,没有骄傲,没有仗势欺人。
生活按部就班,靠自己的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的普通人的柴米油盐,享受着普通人的快乐。
他希望小七以后也过的像现在一样,自在舒心,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没有那么多压抑和不安,而这些,辛任可能给不了。
席莫言凉能不能给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点,他家的小七,甘愿为了那个人,去适应另一片天空。
席莫言凉是最终都要站在媒体面前的,而那样的人,是不自由的。小七和他结婚,面对的却不仅是媒体,还有整个席家。作为席家的少夫人,她的言行,她的工作,她的一切,都是要被无数人拿来比较,作为谈资的。
这些,迟早都会来,只是这些,他的小七可能还不知道。可他清楚,小七即使知道,也还会义无反顾。这是他对小七的了解,是他看着他们水家女人始终如一而得来的结论。
只是如今最让容与头疼的,还是陈辛任。
一边是自己的妹妹,一边是兄弟,一个情字,让他左右为难,开不了口。
辛任是骄傲的,集从小到大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他有资本骄傲。
陈老爷子四十五岁才有了最小的儿子,老爷子虽然对小儿子还是和对已往的几个孩子一样――严父作风,但是,有陈太太护着,对这个儿子,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十几年后京城就有了臭名昭著的陈家小少爷,让陈老爷子追悔莫及。
他跟辛任认识,是读幼儿园的时候,他看不惯辛任流里流气,话多的痞样,辛任看不惯他一副大人,处处乖巧的样子。
于是,毫不意外的打了一架。陈辛任家里的孩子从小就必须学习武术,而他那时候刚好跟家里的老爷子学了点儿拳术,两个人不说旗鼓相当,也还是打了个痛快。
有义气的都挂了彩,却在家人面前,同时选择了说谎: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家人也是给面子,都没有揭穿,不然照他家秦女士跟陈老爷子的眼力见儿,能看不出他们脸上的伤是小孩儿的拳头抡出来的?
之后他感觉这小痞子虽然不务正业,却有两下子,而辛任想的是:这假正经,虽然讨厌了点儿,却不是那种爱哭只会告状的人。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厮混到了一起,就这样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出国,开公司,一起红尘做伴,拼的热血沸腾。
外人都说,陈家小少爷赛车,赌场,女人,酒,样样都玩儿的转。人们也都说,是因为他水容与,才让陈家小少爷走向正道,家族企业,娱乐公司开的风生水起都是因为有他这么个好朋友。
其实不然,他了解辛任,知道他的能耐,他只是爱玩,只是用一身流气掩盖了真实的自我。
只有他的下属才知道,他工作起来是怎样的认真;只有他的对手知道,他的诡点子是怎样的防不胜防;只有他的朋友知道,他是一个有血性,有心的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