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放开了已经昏迷的叶晓瑜，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冷漠的朝着瑞珏和雅布走来。
那层坚不可摧的结界瞬间消失。
“你……怎么了？”
瑞珏一脸茫然。
虽然朝她走来的人与晴朗一模一样，但她知道，这根本就是那怪物幻化而来，不可能是晴朗。
“晴朗”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瑞珏便受力飞了出去。
“贾玮，你还愣着干嘛！？”
被摔到台基边上的瑞珏气急，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贾玮大喊。
“是，城主。”
贾玮得令，瞬间一大群的土兵朝“晴朗”围攻过来。
以一敌百，只就一眨眼的功夫，地上便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土兵的尸体。
贾玮带了很多人，土兵源源不断的朝“晴朗”蜂拥上来，但像是中了毒咒一般，每一个土兵，才冲到一半就倒下去，以“晴朗”为中心，全部死在了他的周围，就算是靠近他，也完全不可能。
“城主，你不是说印玺大人是与我们一边的吗？！怎么会这样？”
贾玮大骇，也顾不上礼仪，一脸惊恐的看向瑞珏。
原本是胜券在握的局，只就一瞬间，便全部变了模样。
“我……我也不知道，照理说不该实在这样的啊！”
瑞珏也有些慌。
“那现在要怎么办？……”
贾玮满心害怕，他带来那么多的人，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全部被杀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怎么死的。
但他的话才刚说完，“晴朗”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我……印玺大神仙，我、我一直都是很敬仰您的，也很努力的供奉你，甚至、甚至你的血主，最开始的时候，都是我发现的……我……求你，饶我这条老命吧……”
距离太近，贾玮怕的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啊——！！！！”
可惜的是，他连不利索也没能持续多久，晴朗伸出手，然后硬生生的从他的胸膛插了进去。
手拔出来，带着满满的鲜血，贾玮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窟窿，来不及求助，便已命丧黄泉。
一代枭雄，机关算尽，可到最后，却连回顾生平的机会都没有。
*
大殿上的火势已经不大，但还在烧着，上千具土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火堆之间，烧焦味混合着鲜血的腥味，让整座大殿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晴朗”站在尸体之中，将身体绷得笔直。
看着这副样子的怪物，雅布有些愣住。
内心的直觉让他怀疑眼前的人就是晴朗，可理性的分析却告诉他这是完全不可能。
晴朗被“印玺”吃了，即便是不出意外，现在也只剩下灵魂，而且这灵魂还在锁在了怪物的体内。“印玺”已经吸了一部分叶晓瑜的血，变得更加强大，在这种情况下，晴朗的灵魂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压制住“印玺”，掌控住那副躯体。
“晴朗——！！”
雅布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回头望去，却发现不知何时，昏迷的叶晓瑜已经醒来，此时正以最快的速度朝晴朗的方向跑来。
“叶晓瑜，你别过去，危险！”
雅布想要制止，但才动了一下，就悲哀的发现，他依旧还是动弹不了。
“晴朗——”
叶晓瑜转头看了雅布一眼，然后继续朝着晴朗跑去。
“别管这些了，趁现在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看着满脸冷漠的人，叶晓瑜抬头说道。
刚才像是做了一个梦，等她醒来后发现，晴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大殿之上，而且还满身鲜血，杀了这么多的人。
虽然这些人原本就该死。
听到声音，“晴朗”低头，看了眼叶晓瑜。眼神里像是结了冰。
“你……”
对上他的眼睛，叶晓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突然说不出话来。
“叶晓瑜，这个不是晴朗，晴朗已经被这个怪物吃掉了——”
雅布的声音传来。
就在叶晓瑜等着眼前的人接下来的动作时，他却转身跃到大殿的最高处……
“住手！！——”
站在不远处的瑞珏声嘶力竭的喊着，对着“晴朗”使出手中的暗器，想要阻止住他接下来的动作。
可惜，那暗器才刚靠近他的身体，就瞬间被弹了回来，纷纷嵌进瑞珏周围的地板上。
“娘的，这怎么回事？”
雅布朝着瑞珏大喊。
“我不知道。不知道晴朗之前到底做了什么，现在这个东西，既不是印玺，也不是晴朗……”
瑞珏的话还未说完，大殿之上突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接着正中间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大。
“不好！他这是要把我们全部打入三界之外，永世不得六道轮回！——”
瑞珏的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地宫所处的地方，是整个大业国极阴极寒之地，阴寒之气太重，几亿几万年下来，常年累月，便会滋生出许多不可言的东西来，比如说这“印玺”，又比如现在出现在大殿之中的虚阴漩涡。
冥冥之中，似乎是与“印玺”相克相生，虚阴漩涡只能在印玺进食的时辰里才能被打开，一道堕入漩涡之中，生生世世都徘徊在六道轮回之外，永世不得超生。
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成为了压制“印玺”的最后法宝。
可惜的是，虽然历代的城主与守护人都知道这个秘密，但从来没有人开启过这个机关，因为所有人，都舍不得将威力如此大的“印玺”销毁。
“叶晓瑜，你快点往外跑，快点！——”
听完瑞珏的话，雅布脸色大变，他现在完全动弹不了，但叶晓瑜如果跑的话，也许会来得及。
“跑？少痴心妄想了！”
瑞珏一脸好笑。
“虚阴漩涡打开就没有空空合上的道理，不仅是咱们，这整座地宫也会一起吸进去的。”
“那你倒是说个好办法啊？！”
雅布冷着脸。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僵在原地的叶晓瑜，让他十分担心。
“天玄弼地，毁则为贼，掩贼为芷，窃贿为道，有常无赦……”
瑞珏没有应答，而是站在大殿的台基边上，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一边念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将她的手腕隔开。溢出来的鲜血开始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她面前的青石地面上。
开始不断有白色的气体在她的周围聚拢，随着血滴落的数量，白色气体也变得越来越多起来。瑞珏就站立其中，周身像是笼罩在厚厚的白雾里。
“破！——”
瑞珏突然大喝一声。
白雾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开始卷起那些躺在地上的土兵尸体，将其放进不断扩大的虚阴漩涡之中，渐渐的，那漩涡竟然没有再变大，甚至变得越来越小。
做完这些之后，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
虚阴漩涡是不可能关上的，她做的这些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给自己一点能够逃出地宫的时间。
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地宫通过地面的暗道的机关，只要到达了地面，就能躲过一劫了。
反正她会易容术，而凌煜这回绝对是必死无疑的，她只要易容成凌煜的样子回到越京城里，那这个大业国的江山还不是她的，她照样能够杀死凌氏一族，为阿坝北科城的百姓报仇。
*
可惜的是，就在瑞珏跳下暗道的一瞬间，“晴朗”却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一挥手，便将她整个人从暗道里揪了出来，然后被狠狠的摔在了不远处的石柱上。
紧接着，“晴朗”朝那虚阴漩涡一张手，原本已经变小的漩涡口子又开始迅速变大，里面气流弥漫，从其中溢出来的吸力不断加大。
在漩涡周围的尸体和雕花石墩，全部被吸入其中。
“啊——！！！”
叶晓瑜也受到了那股气力的影响，好在她抱住了身旁的一根大石柱，才勉强没有被吸入其中。
“叶晓瑜！——”
雅布吓得大喊。
可他自己也没有好多少，虽然距离较远，但他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力量。被吸进去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
“你放开我！”
瑞珏满身的鲜血，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又再次被“晴朗”抓住，这让她吓得大叫。
*
虚阴漩涡大开，天地万物重回混沌。
地宫中所有人都得死。
一切都来不及了。
*
轰鸣声不断传来，大殿开始塌陷。
虚阴漩涡越来越大，大殿上所有的东西全都被吸入进去，邹幼恒、凌煜、雅布……
叶晓瑜也没有幸免。
像突然刮起的龙卷风，将天地之间所有的污浊之物席卷一空。
画面开始在眼前慢动作回放。
这让叶晓瑜想起前世家乡刮台风时的情景。
漩涡吸入的速度太快，她甚至都来不及关注“晴朗”到底在哪里……
*
“印玺，你快醒来，这个人要将你毁灭……印玺……”
瑞珏被“晴朗”困在怀里，吓得脸色铁青。
——因为他们现在站在了漩涡的边上，漩涡力量很大，但却不能主动将“印玺”的躯体吸入其中，它只能自己跳进去。
“晴朗，你别这样，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想着报仇了，我们这就离开，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我不想你死啊……我不想死……”
瑞珏开始大哭。
她已经确认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晴朗。
虽然不知道晴朗到底是凭借着多大的力量，才将如此强大的印玺意识压制下去。
“晴朗”没有回答，他冷冷的看着不断扩大的漩涡口，随即抱住瑞珏，与她一同跳进了虚阴漩涡之中……
在跳进的一瞬间，整座地宫突然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
十五年后。
*
“哎呀，当年这儿可是一座死城哪……纵观整个大业国，不用说晚上了，就算是大白天，也是没有人敢靠近的……”
滇州阿坝北科镇上街边的一座甜品铺子里，一群客人正坐在大堂中唠嗑。
“爷爷，你就别骗我了，就这儿，哪里有死城的感觉啊？”
老者身边的一位少年不以为然。
“你是不知道……当年哪，这里可是发生了大事件的……”
叶晓瑜靠在大堂的柜台边上，听着铺子里客人的谈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
那天的事情清晰的就好像是昨日一般，可一转眼，却已经过了十五年。
当日他们被吸进虚阴漩涡之中，本以为人生就这样结束了。但之后他们几个人却在阿坝北科城中醒来。
凌煜，邹幼恒，雅布，还有她叶晓瑜。
除了一些皮外伤之外，全部都四肢健全的活了下来。
雅布说，这是晴朗救了他们。
不然，被吸进虚阴漩涡中的东西，是不可能逃得出来的。
那天，四个人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便决定各自离开，永远不再提起这段经历。
凌煜回到了越京，继续当他的一国之君。
邹幼恒去了晴朗曾经待过的那个世外孤岛。
叶晓瑜决定留在滇州。没有什么原因，就只是太累了，不想再动。
雅布，至于雅布，叶晓瑜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朝一日，晴朗回来的话，那我就会回来。”
这是雅布对叶晓瑜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别，就是十五年。
*
不得不说，时间真是一剂治愈万物的良药。
如今的叶晓瑜，已经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每日每夜噩梦缠身，也不会每每想起，便不自觉的泪流满面。只不过晴朗的身影，却依旧十年如一日的出现在她的每一个梦里，只要她有做梦的话。
每个梦里的他，依旧都还是当年的清俊少年模样。
如若再见，看到叶晓瑜如今的“大妈”模样，应该会感到惊讶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低头苦笑。
沧海桑田，时间真是可怕。
*
“老板娘，这儿再给我一盘糕点……”
客人的声音将叶晓瑜从往日思绪中拉回来。
三十七岁的她，在阿坝北科镇上开了家不大不小的甜点铺子，生意很好，每天的客人很多，生活倒是过得也算是充实。
三十几岁，虽然在这个时空已经算是大龄到不能让再大龄的女人，但叶晓瑜看上去并没有太老，只不过脱离了曾经的稚气，变得更加独立和强势而已。
十五年前地宫消失之后，曾经被誉为“鬼城”的阿坝北科城突然热闹起来，仿佛是一夜之间，街市上也挤挤攘攘，之前的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
“其实你从一开始踏上这条路，就已经做好不回头的决定了，对吧？”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棂，斜斜的洒在柜台上。
叶晓瑜走进内室，看着墙上那副晴朗曾经戴过的面具，低头苦笑。
这面具，还是她当年从路家庄晴朗住过的东厢偷出来的。
“如今所有人都过得很好，就你……”
呆呆的看着那副面具，叶晓瑜说不下去。
她突然想出去走走，反正铺子有伙计看着。
*
初冬的黄昏，街市两边的地上落满了枯叶，双脚踩在上面，发出“吱呀”的响声，这场景，很像二十几年前泉秀村的模样。
路上人不多，叶晓瑜走了一段，便在路边的一个小石墩上坐了下来。
地上的落叶不断被北风卷起，又重新落在地上，循环往复，好似永远都跳不出这个圈。
看着看着，叶晓瑜突然有些困，最近来铺子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她为了多做些糕点，已经连续早起好几天了。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如今的她没有了之前的雄图大志，但劳碌命似乎还是改不了。
一发困，眼皮就往下掉。
也不知在路边打盹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个人坐在了她的身边。
好好的睡意却突然间被人打扰，叶晓瑜有些不爽，正要回头大骂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脸。
“你睡着了。”
身边的人说道。
语气就像是二十几年前路家庄的那个少年一样，高冷到让人想暴打他一顿。
“你回来了？”
叶晓瑜一下子睡意全无。
“嗯。”
晴朗淡淡的说着，将目光落在正前方的一棵秃树干上。
一阵西风拂过，带起了落在地上的几片枯叶。
“你，还好吗？”
太过于突然，叶晓瑜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回家。”
身边的人站了起来，回头看着叶晓瑜，嘴角噙着淡淡的的笑容。
“好。”
抬头看着他，叶晓瑜也笑了起来，飞快的答着，默默的跟了上去……
天灰云低，估计明天会有一场初雪来临。
（全文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