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锦帆与黄家的恩怨,荆州上下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
人在患难时结下的友谊,往往要比在富贵时更加的真挚与牢固。
自打攻破江东以来,锦帆针对世家的手段虽然依旧严苛,但也已不再似起初那般残忍暴烈,动不动就灭人满门。
可随着江夏失陷,黄家上下数百口人,最终却仍未能逃过锦帆冰冷的屠杀,要知道如今的锦帆早已今非昔比,王冲这么做对自己的大业根本没有任何益处,甚至还会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可结果……他还是这么做了,由此可见王冲的报复之心,是有多么强烈。
为了避免被锦帆迫害,黄祖随刘备逃去了房陵,如此一来,王冲心中的恨意未必能完全消弭,而沔阳黄氏作为江夏黄家的分支,如果王冲把仇恨转嫁到他们身上,哪怕他黄承彦是荆襄颇具声望的名士,以王冲那无法无天的性格,也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豆大的汗水不断自额头滑落,黄承彦浑身冰冷,如此炎热的天气,他却诡异的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此时此刻,黄承彦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今日出门显然没看黄历,否则又怎会碰上这档子破事?而且最令他懊恼的是,他此番前来鹿门山,竟然还特意带上了自己的女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森冷杀意,王双与太史享的手已经按上了剑柄,似乎只等王冲一声令下,长剑就会出鞘痛饮黄承彦父女的鲜血。
王冲身侧,庞统满脸的惊慌失措,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原本他只是好奇黄月英的长相,所以才随口附和了王冲一句,可谁又能想到,场面最终竟会演变成现在这般地步?
这时,只听黄月英幽幽的问道:“将军,是否只要小女子揭下面纱,将军就会不计前嫌,放我父女二人离去?”
王冲不动声色道:“这就要看本将心情了,说真的,你们根本别无选择!”
“小女子知道了。”黄月英声音依然平淡轻柔,不见丝毫的烟火气息。
抬手搭上斗笠的前沿,黄月英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便将之轻轻取了下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见到黄月英容貌的第一眼,王冲脑海中便下意识浮现出了《诗经.卫风.硕人》中的诗句。
这哪是什么黄头黑脸的丑女?如此倾国倾城的美貌,纵然是比之小乔貂蝉,也已不遑多让。
“这……”庞统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撇头看向黄承彦,摇头苦笑道,“黄公啊黄公,别人是金屋藏娇,你的金屋里却偏偏藏了女儿,令嫒长得这般倾城,你何故要遮掩其真容,让乡人误以为她长得极丑?如此岂非污了她的声名?”
黄承彦答道:“财不露白,如今大汉兵荒马乱,盗贼、流民、悍匪比比皆是,若是被这些亡命之徒知晓月英美貌,我黄家一无钱二无势,怕是休想再有安生之日。”
这是什么鬼借口?
庞统嗤之以鼻的撇了撇嘴,财不露白?你这分明是在担心红颜祸水好吗?
“不错。”王冲目光直直的盯着黄月英绝美的容颜,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意,“子全,待今日回了襄阳,你立即命人准备聘礼,本将要在三日之后纳妾!”
“将军,你这……”王冲此言一出,黄承彦父女俱都脸色煞白,黄月英较小的身躯更是微微发颤,剪水的双瞳满是惊恐。
黄家父女显然没有想到,王冲身为堂堂一方诸侯,竟然会做此强抢民女的盗匪行径。
“怎么?黄公不愿意么?”王冲玩味道,“本将听闻黄公择婿标准极高,荆州青年才俊难有入你眼者,可莫非在黄公眼中,本将还不如区区一个隆中村夫吗?”
隆中村夫?
黄承彦一愣之后立即反应过来,暗暗瞪了庞统一眼,匆忙恭维道:“将军年纪轻轻便赤手空拳打下了大片基业,古往今来无可与将军比拟者,草民又岂敢有此想法?”
黄承彦有意择诸葛亮为婿,知此事者如今尚不足五指之数,而庞统恰好是其中之一,所以在黄承彦看来,此必是庞统多嘴告诉了王冲,否则后者又何以知晓?
庞统无奈干笑了两声,表情多少有些苦涩,不是尴尬,而是觉得冤枉,因为他从来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黄公便先回家准备一下,聘礼很快就会送达,相信对此,荆州上下官员多半也会乐见其成。”
王冲说罢,没有给黄承彦任何拒绝的机会,便径直出了凉亭,往鹿门山上而去。
见状,王双与太史享也立即跟了上去,唯独庞统多留了一会,对黄承彦道:“黄公,不管你信与不信,孔明之事我绝无泄漏半句。还有,我家主公说的很对,荆州,确实需要一位当地的主母以安百官之心。而且自古美女配英雄,以我家主公的身份,令嫒纵然是做妾,也不算辱没家门,除此之外,千万别想着逃跑,如今整个南方都是我锦帆的领地,你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又能逃得到哪去?庞统言尽于此,告辞!”
言毕,庞统亦快步紧随王冲而去,只留下黄承彦父女面面相觑。
而随着王冲四人渐渐消失在阶梯上方,黄承彦黯然的收回目光,悲戚的叹道:“女儿,是为父对不起你,为父今日,实不该带你出门啊!”
古代士人极重气节,如果只关乎自己的生死,黄承彦绝对会指着王冲劈头痛骂,即便被杀,他也不会向强权妥协,甚至皱一下眉头。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就算选择自裁,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还可能会因此让黄月英的命运更加凄惨,这是黄承彦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家人,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大的软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