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尉左右看看,他只不过是这一条船上的小头目,大头目还在后面船上,是个做不得主的,再说眼下正是大军出动的时候,这些船只和粮食来的正好,肯定要被充公,自己得了人家好处,待会就说句好话,看看能不能保住这人性命,也算对得起他的钱了,想到这里,他低声道:&待会儿你老实点,性命还能保得住。
陈璋听了心中暗喜,只要对方没收了船只,自然自己便可以留在岛上,有机可乘,可脸上却是如批丧妣的,活脱脱一个被突然而来的打击压倒了的商人。
那校尉见陈璋这般模样,也懒得多言,毕竟也就两贯钱的情分,自己提点这么多已经够了。不一会儿,统领哨船的前部的都尉跳了上来,那校尉赶紧迎了上去,将陈璋所说的重复了一遍,又强调了舱中的确都是粮食,便站到一旁,听候那都尉的处置。
那都尉是个黑脸汉子,身材不高,两条腿外八字站开,在这颠簸的甲板上站得稳当当的,一看就知道是跑惯水上的汉子。他冷冷的看了看散落在甲板上的兵器,目光停留在了甲板上的陈璋手下们身上,过了片刻,冷喝道:&先将船全部势到港中停泊,听候上官落。
陈璋好似已经被那校尉的话给吓晕了,只是傻傻的瘫坐在一旁,都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便在每条船上安置了两名兵士看守,自顾回到来时快船上,押运着这些船只往港中驶去。
待到了港中,船上所有水手兵士立刻被驱赶下船,集中到一个专门的营区,几个性子暴躁的兵士待要反抗,却被陈璋用眼色制止住了,待到押送的军士离去,只剩下陈璋极其手下后,陈璋立刻跳了起来,不复方才的窝囊模样,吩咐两个精明汉子在外圈放哨后,自己便来到吕十五面前笑道:&十五郎,幸好你昨夜风浪中无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某还真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和夫人交代。
吕十五和风浪搏斗了一整夜,次日好不容易才和大队汇合,却又撞到了明州水师,如非他行前经吕淑娴叮嘱,一切行事皆要唯陈璋马是瞻,才不会丢下兵器投降,眼下押运的敌兵都已经离开,他再也耐不住性子,急道:&陈将军,我等冒着丧命的危险前来,可是为了突袭明州水师的,如今却被关在这里,到底要怎么办。
陈璋脸上却无半点急色,笑道:&十五郎莫急,且先好好歇息养足力气,定然有你立功的机会。
吕十五却是不信,冷哼一声道:&你休要哄我,我等现在手无寸铁,哪里还提什么立功,兵器甲胄都藏在舱底夹层之中,若是被敌军现,只怕众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陈璋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浑然不把吕十五方才的话放在心上,他指着远处大片的船舶笑道:&你看这么多船只,定然便是明州水师的所在,想必是因为天气不好,他们隐藏于此处,等待转好出兵台州。我等船上有粮食,正好编入船队中作为军粮,又何必费力气将其搬到岸上,到时候还得再搬回去,赵引弓又不是傻子。若依我所料,最迟到明天早上,就会来人将我们释放回船上,大伙儿且安心休息便是。他最后一句话声音颇大,却是对左右众人说的。
吕十五听了陈璋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又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你说不会有人搬运粮食我信,可为何要将我们释放呢?
&你想想,赵引弓搜罗了那么多船只,只怕将明州的船长水手悉数都召集了还不够用,像我等这样白送来的人手,岂有不用之理,那些船只昨夜风暴中都有些许破损,只怕很快便有人驱赶我们去修理。/
吕十五立刻抓住了陈璋话语中的破绽,冷笑道:&若是他们自己派人去修理呢,那岂不是很有可能现我们暗藏的武器,那时陈将军又有何妙计呢?吕十五一路上心中本就生有怒气,见到陈璋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却又不出来,这下逮住机会,作起来,话语中那股讽刺的语气便是一旁的不文将士也听得出来。
&还能怎么办,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赚一个。我等此次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勾当,莫非十五郎后悔了。陈璋脸色一冷,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吕十五的眼睛,吕十五*不由得垂下眼睛,避开了对方的冷厉的眸子,立刻又现自己方才是在示弱,抬起头来待要作,却只见陈璋已经转过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众人本来有些骚动不安,可看到主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由得也平静了下来,纷纷四处找个舒服的所在躺了下去,一下子唯有吕十五站在当中,显得尤为突兀,他也觉得自己这般给陈璋比下去了,便也在一旁找个所在躺下,可他一闭上眼睛,诸般事情便一桩桩涌上心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明州军好似把他们给忘了一般,从早上到下午足足三四个时辰,莫说是饭食,连一滴水也没有送来,众人纷纷饥渴难耐,只有陈璋已久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倒好似有六七日未曾好好睡过了一般。
其实陈璋也早已醒了,只是他深知此时自己手下这一路屡经挫折,眼下又饥渴难耐,在敌军重围之中,偏生手无寸铁,军心早已摇动,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只怕便会爆出来,那时自己身处敌军监视之下,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只怕众人没有一个能够生还。于是他躺在地上装睡,一来可以示以镇静,让兵卒们以为自己成竹在胸,能够继续忍耐下去,二来也能够集中精力看看能不能想出对策,可自己这般处境,唯一的对策就是等待机会,可自己等得到这个机会吗?
正当陈璋躺在地上苦思的时候,外间栅栏上传来一阵敲击声,先前那登船校尉带着十余名兵士,一边打开木门,一边喝道:&起来,快都给我滚起来,上官有令,有差遣。
众人本来都躺在地上好减少体力和水分消耗,忍耐着饥渴,这番见有兵卒来,纷纷想起先前陈璋所说的道理,不由得心头大定,蜂拥到门口处,大声喝骂:&从早到现在,水米都没沾牙,还有什么鸟差遣。
&贼杀才!那校尉顿时大怒,挥舞着手中皮鞭四处抽打,口中骂道:&你们擅闯禁地,不砍了你们的脑袋便是开恩了,还敢鼓噪聚众,想作死吗?
陈璋赶紧上前,呵斥着手下部属,待到众人散开,才赔笑对那校尉道:&这位军爷,兄弟们的确是渴坏了,饿坏了,可否开恩给弄得吃食来,至不济也得弄得水来,否则饿坏了小的们是小事,耽搁了上官的差遣就不好了,军爷看小民说的是否也有几分道理。
那校尉也许是想起了先前那点情分,更可能是现的确这些汉子没吃饭做不得活,冷笑道:&你这厮倒是会说话,不然今日决饶不过这几个贱骨头,你们去弄点吃的来,让这些饿鬼吃饱了好去干活。他回头对身后的兵卒们吩咐道。
陈璋赶紧又拜了拜,笑道:&这里谢过校尉大恩了。他在身上摸了摸,手突然停住了,苦笑道:&小人财物都放在船上了,只怕此时都保不住了,军爷的恩情只好待到小人回乡后再做报答了。
&罢了。那校尉冷哼了一声,暗想此番出兵台州,你这厮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个未定,这些许诺也不过是个念想罢了,不过这汉子相貌虽然粗豪,倒是个会来事的人,也怪不得能够赚得这么大的船队。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抬头仔细打量了陈璋两眼。
正当此时,那校尉的手下已经将吃食拿过来了,众人一看,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不过是些薄粥,再就是些饭团,看眼色都已经有些黄了,也不知放了几天,一股馊味扑鼻而来,十几只苍蝇在上边飞舞不停。
这些军士先前都是陈璋选拔出的精锐,衣食奉养都是上等,后来虽然被吕方调开了,可像这等饭食看上去便让人呕吐,哪里吃的下去。在看到对面兵卒投过来的目光满是鄙夷不屑,便好似看猪狗一般,几个火气大的正欲大骂,却只见一人已经走到饭筐旁,取了一个饭团站起身来,塞入口中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招呼众人道:&大伙儿快些过来吃,莫要耽搁了军爷的差遣。
众人见陈璋都能吃得下去,自然是作不得,纷纷上前取了饭团稀粥吃了起来,吕十五站在人群中,见去取饭团粥食的人越来越多,犹豫了一会儿也只得走到饭筐前,这离得近了,一股味道扑鼻而来,更觉得让人闻之欲呕,吕十五强自伸手再三,可还是忍不住,最后还是打了一碗稀粥回到一旁喝了起来。
&哼,嫌饭馊吃不下?待会你饿了想吃还没得吃呢?那校尉看得清楚冷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吕十五这般模样,便是说不出的厌恶,倒是陈璋还顺眼的很,所以才忍不住出言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