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戎大喝一声,一刀刺入敌兵的小腹,还没等他将横刀拔出,又一名敌兵跳出大车,挥舞骨朵向他猛扑了过来。情急之下,易戎猛的向前一扑,将敌人拦腰抱住,发力将其掀翻在地,顺手从地抓起什么就猛的向对手脸猛砸,一开始那厮还竭力挣扎,但挨了易戎四五下后,终于不再动弹。
收拾了这个对手,易戎站起身来,才觉得自己左臂有点不对,一动便觉得痛入骨髓,想必是自己方才在摔倒对手时,也被对方的骨朵砸了一下。他看了看地的尸首,脸已经血肉模糊了,自己方才若是动作稍慢点,只怕躺在地的便是自己了。想到这里,饶是易戎在刀尖打了十几年的滚,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时这辆大车已经被梁兵拿下了,梁军士卒们挖开车轮,费力的将这辆大车推开,让缺口变得更大一些。外面的梁军骑兵跳下战马,凶猛的冲了进来。易戎从一旁尸体身撕下了两根布条,用牙齿帮忙给自己的左臂绑了一下,挂在颈子,这样那条伤臂的感觉就好多了。他满意的看着梁军沿着他拼命打开的缺口涌入车阵,依照他过往的经验,只要一支军的阵型被打开缺口,离失败就不远了。但这次车阵的情况却不同,第二列的大车间都用铁链相连,无法移动,作为射手掩体的同时,也起到了阻碍吴军逃跑的障碍物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吴军的抵抗十分激烈。梁军虽然不断发起猛攻,但始终没有达到击垮抵抗的目的。
梁军大旗之下,王彦章的眉头紧锁,他对吴军左翼的进攻已经开始了两三刻钟了,虽然很快就冲开了车阵的口子,但却始终没有夺取高地,而且吴军的中军也始终没有动静,连传闻中十分犀利的火器都没有出现,静寂无声的中军和杀的热火朝天的左翼,对比起来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虽然在兵力己方还有很大的优势,但王彦章的心中始终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一旁的孔勍低声道:“太尉,前阵的士卒已经有些疲惫了,可以让第二阵前了!”他的牙兵此时已经死伤过半,自然是心疼得很,虽然不好直接开口要求将其轮换下来,但稍微提醒一下还是可以的。
“嗯!”王彦章点了点头,他也明白孔勍的心思,不过这也是应有之义,冷兵器时代正攻法的精髓也就是轮替士卒,保持第一线军士的旺盛体力。他正准备下令手下击鼓,让待命的第二阵前,对面的吴军中军阵中也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鼓声,显然在这个问题,双方的统帅都是有共识的。
车阵中的易戎也听到了吴军的鼓声,他跳大车顶部,站直了身体,这固然有被吴军射手干掉的危险,但也能看的更多更远,只见吴军的大车后人头翻动,不少精赤着身的汉子正用力推着炮车,阳光照在他们的满是汗水的背,反射出有金属色泽的光。更多的吴兵正沿着车阵的外围向己方的后路迂回过去。显然,他们的目的是切断梁军的退路,将这些梁军关在车阵中。
车阵内的吴兵听到鼓声,第二列大车间的铁链一下子都松开了,吴兵开始沿着大车间的缝隙后退。梁兵们见状,兴奋的发出鼓噪声,猛追了去,大车的吴兵向追击的敌人射箭开枪,企图挽救更多的袍泽性命,这稍微阻止了一下梁兵追击的势头,但很快他们便以更加凶猛的势头冲来了,胜利仿佛已经落到梁军的掌心了。
“小心,吴贼有炮!”易戎嘶声喊道,但是他的声音在数千人的呐喊声中根本就显不出来,梁军最前面一排人相距大车只有十余步远了。这时,随着哗啦一响,第二列大车中有二十余辆面朝梁军的挡板翻转开来,露出一门门黑幽幽的炮口来。面对眼前这恐怖的情景,易戎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
“轰!”随着十余声巨响,无数霰弹从炮口喷射出来,梁军士卒就好像芦苇一般被一排排割倒,在后面的梁兵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前面的同伴纷纷倒下,接着前面便出现大量的白烟,笼罩了车阵内的狭窄空间。突然的打击和烟雾摧毁了梁军的意志,很多因为高度紧张而失聪的士兵们根本没有听到炮声,他们还以为这是妖法的结果,丢下武器开始逃走,场中乱作一团。
易戎见状,跳下大车,一面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威吓着逃兵,一面大声呼喊着:“胆小鬼,混蛋,给我滚回到行列去,我要把你们的脊背用皮鞭抽烂,然后全部吊死在辕门外的木墙!”但很快吴兵进行了第二次炮击,和火绳枪的齐射,在狭窄的空间内,火器的威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造成了极其恐怖的效果,烟雾也阻碍了梁军军官重新恢复指挥的努力,忍受了很久的梁兵终于被火器的威力所压倒,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丢下武器转身逃走。易戎在砍倒了三名逃兵之后,终于被愤怒的逃兵撞倒在地,无数只脚从他身踩过,断裂的肋骨刺穿了内脏,鲜血从易戎的嘴角涌了出来,他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一旁的车轮,好借助其站起身来,但一阵致命的眩晕抓住了他,使他扑倒在草丛中。
王彦章的眉头紧锁,他也没想到就在这么一会儿,战场的形势就发生了突变,高地的大车遮挡了他的视线,但从隆隆的炮声和大量的白烟中不难猜测出发生了什么。显然敌军利用大车作为诱饵,将大量的梁军吸引到利于火器发挥威力的地方,加以杀伤。现在第一阵的梁兵被击溃,吴兵涌出车阵,开始反击,这些败兵看到第二阵的梁军,也开始向这边逃过来,寻求袍泽的保护,但他们的行动也冲乱了本军的阵型,这在战场是十分危险的。高地的吴军也开始搬开大车,将一门门火炮推出来,显然他们要开始用炮火攻击了。
陈璋满意的看到第二阵的梁军混乱的阵型,正如他事先所预料的,梁军的主将将主攻点放在了自己的左翼,想要在左翼达成突破,然后用骑兵迂回取得全胜。所以他先列出车阵,摆出一副死守的模样,然后将战斗力最弱的州兵布置在车阵中来消耗敌军的锐气,同时将火炮隐藏在大车后,突然发作,一举击垮了梁军的先锋。现在梁军损失了接近半数的骑兵,士气又受了挫,胜负的天平已经轻微的向吴军的方向倾斜了。
“传令,中军骑炮队前进那座小丘,侧射!”陈璋手指位于自己左前方的一座约莫高出地平面三四丈,高声下令道。
很快就有四辆四马拖曳的炮车在步卒的掩护下向陈璋手指的方向疾驰而去,当他们赶到小丘之后,便飞快的将炮口对准正在向吴军左翼高地逼近的梁军,装弹射击。灼热的实心弹将成排的梁兵撕成碎片,受伤的人倒在地痛苦的呻吟着,甚至连大旗也在炮击中倒下。梁军的队形顿时大乱了起来。
“万胜!”高地的吴军发出欢呼声,新军的长矛队开始挺进了,他们组成了十余个小方阵,在他们的前面和两侧则是火绳枪手们,密集的长矛斜指向天空,仿佛移动的密林一般。方阵移动的并不快,士兵们按照着有节奏的鼓声迈着75公分的步伐,向梁军第二阵逼去,当相距还有三十步距离的时候,火绳枪手进行了一次齐射,这时鼓声开始急促起来,吴军放平长矛,开始快步冲击,一切都像是在校场训练时那么完美。
顿时,长枪和长枪,铁甲对铁甲,猛的撞到了一起,无数双筋肉虬结的双臂,紧握住手中的长枪向对方狠狠的刺去。两座刀山枪林,形成血肉的城垣,相互猛烈的撞击着。鲜血就好大河一般流畅着,以至于脚下的泥土都来不及将其吸入其中,到处流畅。两边的士兵们就在这血泥中进退,厮杀着。不断有人中枪倒地,受伤的人在地呻吟着,发出求救的哀求,但是人们好像聋了一般,只顾着厮杀,渴求着敌人的鲜血,遗忘了地的袍泽。人的生命就好像地的野草一边,任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