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忌站在山坡上,紧张的看着眼前的战局,握着腰间刀柄的右手由于用力过大,手指关节已经白。他一开始出城就打定主意战决,斩杀二三十名敌兵,振奋一下士气,便带了级回城,绝不恋战。因此带的两百人全是精锐战兵,料想施了这等巧计,对手不过是一鼓既溃的下场,却没想到战局展的并不顺利,对方的投矛并没有直接杀死多少人,可是打乱了镇海军的阵势,也时许多士卒手中的藤牌失去了作用。在这等乱世,盔甲在哪家藩镇都是稀罕物件,就算这两百兵是自己手下的精锐,披甲的也不过百余人罢了,吕方那边就更加不堪了,一百二十余人也不过三十余幅甲罢了。白刃相交之时,一方有大盾护身,相互掩护;另外一方却没有遮拦,队形混乱,虽然镇海军那边都是善战老兵,人数也多些,反而死伤的要多得多,这样看来,要将这个百人都消灭,自己这边少说也要丢下百把条人命。可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打到底了。
想到这里,许无忌一咬牙,拔出腰刀喊道:“跟我来,今天定要把这帮淮南贼全部杀干净。”说罢便纵身带着身边最后的四十人冲了上去,合身投入战团中。
许无忌一行人投入战团后,战斗就变得更加残酷起来。这种白刃相交的肉搏战,对人的体力消耗是十分惊人地,就算是精壮的汉子,像这样的全力厮杀,不过三五息的功夫就会被耗尽体力,所以任凭你武艺如何高强,若是没有同伴相互保护,在这战阵之上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按说镇海军一边一下子加入了这么多生力军,战局应该就会立刻急转直下,可对面的敌军只不过收缩了阵型,那一面面大盾连在一起,就好像一面墙一般,若是有人接近,立刻便会被从缝隙刺出的兵器刺杀。怎么也冲不破,许无忌一连冲了好几次,连自己都受了点轻伤,心中越焦躁起来,可对方已经退到了若溪河边,不用担心背后,就算自己人数占优也施展不开,就好似一只抓住了刺猬的狐狸,无从下口。
正僵持间,许无忌猛然听到背后一阵骚乱,回头一看却看到远处一片烟尘泛起,依稀可以看到淮南军的那面吕字大旗,心头不禁一惊:“河对岸的敌军怎的过来这么快,最近的浅滩也有六七里路呀。许无忌也不是个犹疑的人,立刻让其他人先退,自己领着亲兵断后,那些淮南兵可能是因为也是强弩之末了,也没敢追击,只是围成一圈,冷冷的看着敌军退去。
镇海军退的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消失在山坡后面了,可那面淮南大旗出现后,却不过只有六七个莫邪都士卒,原来是河对岸统领先锋的龙十二心急如焚,在他身旁当向导的自生灵机一动,便带了几人带了面大旗,用镇海军从上游放下用来撞桥的一条走舸渡河来,虚张声势,使了个疑兵之计,方才惊走了伏击的敌军,救了被截在河对岸的己军。这一战下来,双方都死伤六七十人,龙十二赶紧下令手下抢修若溪上的渡桥,以备大军渡过。
吕方赶到若溪桥边时,那场遭遇战早已结束,能够看到的只有残留的血迹,还有堆放在桥边的尸体,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十丁抽一的命令并没有造成恐慌,各处村中的农人看着田中待收获的庄稼还有刚刚修整好的房屋,犹豫着服从了命令。第一批民夫正在整修渡桥,为以防万一,在桥两侧都打下一排木桩,之间用竹排相连,上有士卒防守,防止对方估计重施,从上游用船只撞击渡桥。吕方静静的站在桥头,看着一队队莫邪右都士卒从渡桥上走过,夕阳照在士卒们沾满尘土的脸上,仿佛满是血迹一般。
吕方站在桥头,心中满是迷茫,方才那一战虽然打了个平手,但敌方主将用兵积极主动,又善用计谋,显然并非善于的,加上如今整个南方战场大势对己方不利,淮南将秦斐被顾全武包围在昆山城中,朝不保夕,台蒙、周本也被围在苏州城中,虽然淮南屡次遣人运粮支援,可没一次成的。自己以孤军出兵,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一来杨行密委任自己做湖州刺史除了削弱安仁义的实力,还有在后方开辟第二战场,减轻台蒙、秦斐等嫡系手下的压力的目的,自己若是一直不出兵,杨行密也不过放过自己;二来从淮上召集了两千人后,去了宣州即为客军,粮秣补给都要靠田覠接济,兵无粮必散,若是在这秋天不侵掠湖州,得一容身之所,一旦去年在江南捞到的积蓄耗尽,要么士卒星散,要么为田覠所并吞,那时只怕会被打回原形,想回丹阳当也不可得了,这次出兵,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全无取胜的把握。这时一阵秋风吹来,带来一阵凉意,吕方心中满是萧瑟之意,不禁叹道:““醉卧疆场君莫笑,古人征战几人回。”
这时,吕方手中突然一阵温软,原来是站在一旁的沈丽娘握住他的手,这次出兵,丽娘也做男装打扮,陪伴在身边,既能照顾起居,也能护卫安全。吕方转过头看去,却看到丽娘双目中满是关切之意,显然听到自己方才语意不吉,担心自己。吕方心中暗自后悔,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沈丽娘说:“都是丽娘没用,若是淑娴姐在此,她足智多谋,定然能替相公排忧解难。”吕方的正妻吕淑娴虽是女子,但见识深远,刚毅果决,便是许多男儿也远远不及,莫邪都军的许多老人都对其且敬且佩,沈丽娘与其相处一段时间后,十分敬佩,如今看到吕方为难,自己却无力相助,又联想起自己身世飘零,不禁自怨自尤起来。
美人如玉,峨眉微皱,便是以吕方这等厮杀汉子,心中也不禁一痛,赶紧强把胸中的那股迷茫压下去,道:“小妮子哪来的那么多胡思乱想,我不过偶然想起自古战场凶险,当小心用兵,你便多了这么多事情,待我十日内拿下这安吉县城,在县衙内好好炮制你。”说到这里,吕方的右手突然轻轻的丽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脸上笑的颇为淫邪起来。
沈丽娘顿时又羞又窘,一张白玉般的脸庞顿时红到了耳根,看到四周的亲兵护卫们一个个双目直视前方,好像对方才的情景未曾见闻一般。这才觉得耳根如同火烧一般,不禁低下头去,低声啐道:“你这人就会欺负我。”转身向后面退去。
吕方看着丽娘的背影,脸上的已经满是苦笑:“若是十日内进不得安吉城,只怕便就再也进不了了。”
安吉县城中,满是一片慌乱的景象,士卒们正催赶着民夫将礌石、箭矢等守城物质送上城头,除了朝向乌程县方向的东门意外,剩余的两座城门都用土袋大石堵实,为了利于兵力调动,接近城墙三丈距离的房屋正在被全部拆除,房屋的主人号哭之声直上云霄。镇海军士卒们正成队的在街道上巡逻,几颗血淋淋的级挂在县衙门口的木杆上,那些是趁乱打劫的无赖汉子,按照许无忌的命令,有敢于作乱者一律斩示众。城中一片围城中的慌乱模样。
安吉县的强宗豪右几乎全部住在东边的铜驼巷,用现在的话说,那边是pp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连条狗都没有,家家门户紧闭,这里不像城中其他地方那般哭爹喊娘的乱景,可若是仔细观察一下,一股肃杀的气息能透到人骨子里去。高昂家中,高朋满座,若是熟识安吉县情况的人,便会现,安吉县中的本地县宰、都尉、主薄等头面人物,几乎都在这里,就算不在的,也有极亲信的子侄在场,座上人一个个神色凝重,显然正在讨论十分要紧的事情。
“列位可曾知晓,这安吉城的三座城门,除了东门外,已经全部都用土石堵死了。”说话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此人姓牛,是城中都尉,县中的团练兵都是他指挥,平日里和镇海军打交道的最多便是他,此刻脸上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什么,那我等城外的田宅岂不是都任凭淮南贼糟蹋了,今年新收的粮秣在我庄中还有近千斗呀,这岂不是全部都白白打水漂了。”接过话头的却是一个白脸胖子,说话时一脸的肥肉不注颤动,好似有人在割他身上的肥肉一般,肉痛之极。原来此人乃是湖州长吏李哲的胞弟,名叫李明,那李哲的田宅大半都在安吉县内,此人便县中任一闲职,打理田庄事业。
“这等乱世,能保住家人安康就不错了,昔日黄贼如长安时,天街满踏公卿骨,你还在这里关心谷帛。还是多花些心思守城吧,性命都没了,有再多财物又有何用?”出言抢白的却是那都尉,他平日里便以武人自居,颇为瞧不起这胖子贪吝的很,此刻忍不住出言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