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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父子上

天下节度 克里斯韦伯 3176 2024-11-15 21:01

  吕淑娴见状,安慰了儿子几句,笑道:“不过待到吕郎回来后,你还是将今日所见之事说与他听听”

  吕润性闻言不由得诧异道:“这又是为何呢?父王事务何等繁多,孩儿岂可拿自己的愚见去劳烦他?”

  吕淑娴笑道:“虎头你这可就错了,这基业是你老子的,可说到底也要传给你的为人君者最怕的就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还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将世间万事看的太简单了,这等人十个有十个要亡国的,不但害了自家,还害了天下百姓不管你这次见解是对是错,但能从小事中看到祸患的端倪来,并反求诸己,就凭这点谦瑾的性子,便是个保家之人你父亲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只怕连饭都要多吃一碗了,又如何算是劳烦他?”吕淑娴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笑道:“再说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啊?”吕润性正低头受教,突然听到吕淑娴这般说,不由得讶然问道:“阿娘怎的又这么说?”

  “这为政之道便如同那鼓琴一般,不可将弦太松了,否则会弹不出声音来;但也不可绷的太紧了,否则就会崩断了你父王外用大军,内兴功业自然有他的道理,但若是对百姓刻剥太狠,激起了民变,那也是不行的如今大江以南已经大半平定,北方群雄角逐正酣,正好息民停役,坐以观畔只是好事也要用正确的办法来做才对,天下间尽有把好事做坏了的愚人”

  吕润性听到这里,已经全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恭声下拜道:“待到父王返京之后,孩儿定当向父王好生学习这为政之道”

  半个月后,建邺王宫两只描金镂空龙首暖炉里,撒满了龙涎香的木炭静静的燃烧着,散发出一阵阵暖暖的香气,虽然外面还是刻骨的春寒,但房间内却又是暖和又是舒适里充满了舒适而又暖和的气氛一张用精美的山鸟刺绣图装饰的屏风放置在室中,将房间分隔为内外两个部分

  吕方斜躺在矮榻上,双目微闭外间的灯光透过屏风淡淡的照在他的侧脸上也许是光线的原因,此时他的脸色显得分外惨白即使在睡梦中,吕方脸上的肌肉不时有些抽搐,双手的也不时握紧松开,好似在睡梦中他也在和敌人争斗,显然即使在梦中他也并不安稳突然,吕方猛的坐起身来,额头满是汗珠,目光中满是惊吓之意

  屏风外间夜里当值的两名婢女听到里间动静,赶忙入内察看,看到吕方这般模样,赶忙取来热茶和毛巾,吕方喝了两口热茶,又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才觉得好了点,挥手让那两名婢女退下,躺下想要再睡一会儿,可一闭上双眼,方才梦中的图景便在眼前不断闪现,怎么也睡不着,只得爬起身来,披上外袍,走到桌旁,随手挑亮油灯,拿起几案上的一份摊开的奏折,轻声诵读了起来

  “依臣所闻,国皆以农为根本夫天下万物,无有根枯而叶昌,本瘦而末肥者圣人有云:治国之道,当不扰民为先不扰则*民静,民静则不误农时,不误农时则*民有积蓄,再晓以礼义,使之知上下之分,明廉耻之义,以此攻之,天下有何人能当之?今陛下不法先王之道,以独断为智,攻伐为能,外用虎狼之将,大兴师旅,攻伐不断;内用聚敛之臣,大兴城池楼台百姓穷苦困乏,丰年糠菜不饱,饥年则老弱填于沟壑,强者啸聚为盗长此以往,臣恐有不忍言之事”

  吕方念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目光越过剩下的文字,直接落到了最后的落款处,只见用端正的柳体楷写着十个字:“臣润州刺史崔含之具闻”

  “好一个崔含之,家风果然刚正,倒是没有辱没博陵崔家的名头”吕方随手将那封奏折重收好,放回案首,他心里明白,这封奏折能够到这里,也代表了留守建邺的高奉天和骆知详两位重臣的意思,否则自己在外用兵这么长时间,朝中政务多半都是由这两人处置,若是他们两人不赞同,又如何会让这样一份奏折来到自己的案头这么看来,自己这些年来连年用兵,国事已经严重到一定地步了

  “不过那又如何?”吕方脸上突然又现出刚愎之色,南方百姓再怎么过的差,也远远胜过北方后梁、河东那些地方,不要说自己百战百胜,精兵在手,这等乱世之中,只有先平定四方,才能与民休息,否则你减兵休役,只不过是替别人做嫁衣罢了想到这里,吕方又将那奏折取出打开,拿起毛笔在砚台中舔了舔,正要写下批语,突然又悬腕停住了,转念道:“这崔含之名望甚高,也颇有才略,治理润州三年来成绩非凡,倒是个人才,这谏也是出自忠心若是驳下了,只怕朝中那些看他青云直上的不满之人会趁机攻伐于他,倒不是惜才之道淑娴还说他那个女儿很是不错,是润性孩儿的良配留中不发便是了”想到这里,吕方便将那奏折重折好,放到一旁架标着留中不发的木格中

  吕方做完这一切,本待上榻重睡一会儿,这是外间传来一阵鼓声,侧耳细听已经是五时分再过一会儿天边大亮了他便索性换上外衣,走出屋外,取了佩刀,舞了两路刀,只觉得身上渐渐暖和起来,额头上渗出津津的汗来,便将兵器丢到一旁,早有内侍送上毛巾来,吕方一边擦汗,一边问道:“施公公,今日有何安排”

  施树德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此时的他已经满头白发,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时间的河流也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他听到吕方的问话,赶忙快步上前,低声道:“夫人昨日遣人来说,润性殿下上午会来求见”

  吕方闻言笑道:“喔是润性那孩子呀那好,我且去梳洗一番,若是他来了,便立刻通传进来,让他在房中等候”

  吕润性坐在房中,想起马上就要见到已经多年未见的父亲心中不禁有些

  忐忑虽然他与吕方乃是骨肉之亲,但俗话说‘天家无父子”,若说世间亲情最淡的地方便是宫廷之内,这点在唐朝表现的为分明,从开国时“玄武门之变”算起,整个唐代正常父子相继的不会过一个手掌之数吕家虽然因为兴起草莽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形成那种上层家庭中的那种冷漠、以权谋利害为先的父子关系,但吕润性想起自己即将与父亲说的话,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大郎”

  吕润性正在那里思忖着,门口处突然传来人声,他赶忙站起身来,对进门来的吕方躬身下拜道:“孩儿拜见大家”

  “罢了,罢了”吕方抢上前扶住吕润性,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子,突然拍了拍对方结实的臂膀,大声笑道:“短短数年未见,雏鹰就长成了一只雄鹰了好好不愧是我吕任之的儿子我们父子二人同心协力,天下间事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吕润性见父亲如此,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流,笑道:“孩儿这里先恭贺大家击破马楚,生掳马殷,成就大功”

  “那又算得什么,我民力户口数倍与马殷,若非顾忌粱贼在北,早已平定了他,如今朱温早死,其诸子皆弱,平定楚地不过是题中应有之义罢了”吕方满不在乎的拍了拍一旁的胡床,示意吕润性坐下,笑道:“倒是你在寿州不战而退梁军,着实难得难得的很”

  吕润性听到父亲连番夸赞,脸色不由得涨红起来,赶忙逊谢道:“孩儿这点微末本事,如何及的大人,还请大家多多提点”

  吕方听到这里,脸色突变道:“你这话倒是不错,某今日是要好生提点一下你这小子”

  吕润性闻言一愣,他也不知道为何吕方突然一下子变了脸,赶忙起身逊谢道:“孩儿敢请大家指点”

  吕方点了点头,沉声道:“某听说你在寿州时得知下蔡将叛,便亲领精兵,连夜冒雨行军,击破叛军,斩杀贼首,将百姓迁回淮南,又毁掉下蔡此城,可有此事?”

  “正是,还请大家提点”

  “你在此事上,用兵果决,进退有节,虽然有些行险,但也符合兵法上的‘奇正相间’,也是兵法的正道,便是孙吴在你这个位置上,只怕也是这般行事不过——”吕方说到这里,语意突然一变,厉声道:“你现在不但是寿州主将,已为方面之任,还是一国储君,若有个万一,战局尚可弥补,大位又有何人可以继承?我这些年来含辛茹苦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空,你这般做可是大大的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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