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听闻,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她勉强地绽放出笑容,然后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
“是啊!当然是啊!吾在犯什么浑呢。”雪说着敲敲的自己脑袋,“澄公子见笑了。”
司马澄见雪勉强的样子,不禁眉头微蹙。
……
雪和司马澄移步书房,正式进入政事的商谈。
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登基大典,需要雪费心的就是大射礼和新晋官员的名单。
“陛下今日的校场之言是否当真?”
“什么事?”雪愣了一下,但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请范公子和金玉泽入宫,陪陛下练箭。”司马澄平静地答道,好像这件事和自己毫无关系。
雪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刚才在食厅,今日校场的事情没人主动提起,她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了,但想不到司马澄还记在心里。
“额……这个。“雪笑脸相迎,”吾说了什么吗?吾不太记得了呀……大射礼之前,吾下午都要去校场练箭,澄公子你也不能缺席哈。“
雪宽袖一挥,有意避开司马澄的目光。
司马澄听闻,未拆穿雪蹩脚的演技,但心里却意外产生一种畅快感。
其实范铮或金玉泽能来陪雪练箭,明明在无形中减轻了他的事务,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属下领命。“司马澄答道。
见司马澄毫无怨言地应声,雪瞬间眉开眼笑,她走过去,高兴地拍拍司马澄的肩膀,忍不住夸了一句:
”吾就知道,澄公子大人有大量。“
本来这件事已经要彻底翻篇,但雪一高兴了就开始忘形,
但是,与雪恰恰相反的是,司马澄眉头紧蹙,面色凝重,雪底子薄弱,体力也跟不上,对于后几日的练习,司马澄有一些犹豫。
“属下还是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嗯嗯,你问。”雪心情不错。
“陛下为何回宫称帝?”这一次,司马澄没有多言。
雪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她微微垂眼,转身默默地回到了书案之后,和司马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司马澄在意这个问题也并非毫无根据,其实大射礼只是司马烈给雪设计的一个陷阱。
雪若能正中靶心,自然是好事,但现在,从今日的情况来看,雪几乎是从零开始练习,想通过正当的途径拿下大射礼,几乎难于登天。
而,论谋略,想要避开陷阱并非一定要选择直面,如果雪不是踌躇满志、一腔热血要威震朝野,那她大可不必,如此铤而走险。
见雪迟迟没有回答,司马澄便又补充了一句:
“短短几日,若想陛下在大射礼上一箭正中靶心,并非易事。”司马澄的声音沉沉缓缓,不带感情地说道。
雪微怔,之前她有天真的安慰自己,觉得只要司马澄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但连司马澄都毫无情面地指出了这一点,眼中闪过一丝怅然若使。
“并非易事是吗?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吧。“雪好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眼巴巴地看着司马澄。
“那余后几日,陛下可能连勺都拿不起了。“司马澄幽幽地说道。
“那澄公子再侍奉我用膳好了。”话都到了嘴边,但还好忍了下来,雪偷偷地瞅了司马澄一眼,默默地说道:
“吾知道了,吾会让宁姑姑伺候用膳的……”
司马澄依旧沉默,雪心有不安,害怕最后连司马澄都放弃了她,于是她连忙补充道:
“吾保证,也不会再跟澄公子说气话,澄公子说什么,吾就做什么。”雪伸出手,对天发誓。
“其实,陛下大可用其他的方式,应对这次大射礼。“司马澄劝了一句。
“是让吾逃避吗?“雪低下了头。
“陛下是担心这件事,日后会被司徒大人拿来做文章,陛下也有自己擅长的事情,不一定要以卵击石,执着于此事。”
雪听闻,鼻尖涌出一丝酸楚,她泪眼婆娑,抬眸看了一眼司马澄,或许是心理作用,她从司马澄深邃地眼眸中竟看到了一丝温柔。
“澄公子,谢谢你如此为吾考虑。”雪抬起头,目视远方,嘴角露出淡淡一笑,“但吾不想就这样放弃呢,你不是也说说有希望嘛,这是司徒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跟吾宣战,你也不想让他就这样轻易地不战而胜吧。”
雪转头,朝司马澄莞尔一笑,眼角的泪花若隐若现。
司马澄沉默,往日他不会轻易劝说旁人,但今日他却又一次反常。
“澄公子问吾为什么要继承帝位,那澄公子,为什么是澄公子呢?“雪知道司马澄和司马并非真正的父子。
这话问住了司马澄,当年他若不进入王府,或许就会变成战场上的流民,活不过几日吧。
“如果吾说是为了活下来,澄公子会笑话吾,看不起吾吗?“雪无奈地轻笑道。
“不会。“司马澄答道。
“那就好。“雪她似乎早就知道一般,露出了欣慰的笑。“你曾告诉吾,吾是天选之子,继承皇位天经地义,吾信了你的话,所以也想牢牢守住这个位子,不让它落入他人只手。“
这是雪的大实话,只是省略了是为了谁。
”不过,吾做不了好皇帝。“
雪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司马澄理解为雪自嘲自己的实力不够,而雪则是在暗指自己女儿身的事情。
“陛下不用怎么说。“司马澄默默地说道。
雪听闻,心中又是一软,忍不住泪水满溢却又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觉得今日的司马澄是怎么了,忽然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还开始安慰人了。
“嗯,吾真的做不了。“雪抬起头,不想让眼泪流下。
过了一会,雪又说:
“不过澄公子放心吧!吾虽然喜欢流泪……“雪说着还嗦了嗦鼻子,”但并不畏惧困难,如果摆在自己面前的都不去迎战,倒时候,暗地里的可能都没机会反将不是……那种迂回之策,就留到下次吧。
“还请澄公子,不吝赐教。”雪朝司马澄俯身拱手,行了一礼。
司马澄连忙也俯身拱手,朝雪行礼,答道:
“属下明白了。”
说清楚了这件事,雪觉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不见了,身心都畅快了起来,而且刚才,雪无意中对司马澄说了肺腑之言,那不是君主和属下之间应有的对话。
之前,司马澄明明拒绝了与她称兄道弟的提议,但现在这样,能说一些由衷之言,不正是她所希望的,意外之喜,也让雪心头为之一振。
有智慧的人不会夸夸其谈,夸夸其谈的人没有智慧;堵塞沟通知识的穴窍,关闭传递知识的门窗;挫掉自己的锋芒,解脱自己的纷扰;蕴藏自己的光彩,混同自己于尘世之中;这就叫做高深微妙的玄同。
所以既不可能跟他亲近,也不可能跟他疏远;既不可能使他获利,也不可能使他受害;既不可能使他尊贵,也不可能使他卑贱,因此,就为天下人所重视。
不露锋芒,消解纷争,挫去人们的锋芒,解脱他们的纷争,收敛他们的光耀,混同他们的尘世,这就是深奥的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