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风一准备招呼施昙和陆重两人回去的时候,风二却又把他叫住了。
“喂,老大,那是不是真的青鲤姐啊?”风二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激动,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风一瞄了她一眼,然后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说道:“算是吧。”
这个答案棱模两可,风二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叹了口气,小声感叹道:“说起来大帝也真是的,当年事情都没查清楚就下了旨意,平白让你们分开了这么久……”
听到当时同样亲历过那段往事的故人谈起这件事,风一的心情不免有些激荡,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同时他还轻笑道:“怎么,你这么偷偷地说大帝坏话,不怕他回去怪罪你啊?”
“怕什么,有本事让他把我也放逐到阳间来,到时候我就去你店里给你帮忙。”说着,风二咧嘴一笑,眼睛眯得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儿。
风一抬起手轻敲她的额头,笑道:“你要是想去我那儿的话,就回去找大帝当面骂他一顿,到时候他肯定一脚把你踢出冥府。好了,现在我就不跟你聊了,我们该回去了。”
听到他要走,风二嘟嘟嘴,显得有些不高兴:“好吧,看在还有外人的份上,我就不留你啦,而且这里也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
风一笑了笑:“行了,不用哭丧着脸,我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去的。”
“嗯。”风二点点头,脸上又重新浮现出了笑容。
随后,风一走到依旧坐在柜子上的两人旁边,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三人一同走在村子的废墟中,因为天上没有月亮的缘故,路上看不清,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进着。一边走着,三人看到从村口的位置一下子涌出了一大片淡蓝色的光点,看上去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如同一片妖异的萤火虫,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依旧能隐约感受到那片刺骨的寒意。
“那是什么,不会就是那什么渡魂的鬼差吧?”陆重觉得有很是好奇。
风一点点头:“是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待在这里,将那上万阴魂一一渡过鬼门关。”
这时候施昙发现了一件事情:“哎,他们看起来好像是从村口处那个满是遗蜕的坑洼处出来的。”
“当然了,那里是恶念之虫弃置遗蜕的地方,污浊气息最重,阴气也最浓郁,从那里穿梭到阳间是最合适的地方。”
顿了一顿,风一又说道:“而且,那里是之前工厂的旧址,也是小桑村变故开始的地方,那就像一个坐标一样,比较方便那些鬼使寻找到这里。”
陆重点点头,大概算是听明白了。随后他又问道:“哎,对了老板,那个叫风二的好像和你关系不一般哦,你女朋友?”
虽然是在黑夜中,但陆重依旧能感觉到风一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什么就女朋友,是老朋友。”
这时候施昙也出声了:“看起来那个女孩也不大,怎么就老朋友了,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冥府和阳世不同,那里的存在不能按照常理来看待,即使是风二这个看起来说不定还未成年的小女孩,也已经是存在了足够久远岁月的妖孽了。这一点即使陆重不知道,施昙也不可能不懂,所以风一明白,她这是明摆着在调侃自己。
对此风一只是笑了笑,也没有打算解释。很快,三人一行来到了村口,坐上车准备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陆重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变成废墟的小桑村,心中颇为感慨:“以后我们还会回来这里吗?”
“看看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吧,也不知是会重新建村子,还是用作别的用途。如果这里以后还有人住的话,那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吧。”
风一一边开着车,听着坐在后座上两人的对话,心中的感慨更多,却没有言语。他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看上去嬉笑怒骂流于表面,但其实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从来不会说出来。
他并非生性孤僻,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H市,进入了市区。此时虽然已经临近午夜,但这座城市中的灯红酒绿还未散场,那闪烁的霓虹透露着一股颓靡的味道,让刚从寂静处归来的三人觉得很不习惯。
车子慢慢在路边停下,风一将钥匙扔给陆重,说道:“你们先回店里去,我有点事情要办。”
“好。”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陆重也没问,直接下车去开店门了。他实在是太困了,急需要赶紧去睡觉。
施昙也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小心点。”
风一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顺着空无一人的道路,风一很快来到了记忆中的地点。他抬头看去,只见在一盏光芒暗淡的路灯下,一个小男孩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似乎正在看着他。
缓步走到小男孩跟前,风一蹲下身,微笑着说道:“是不是等我很久了?”
“嗯!”小男孩使劲点点头,然后满怀期待地问道:“大哥哥,你找到我姐姐了吗?”
风一微微一笑:“你回头看看,那是谁?”
闻言小男孩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比自己高一些的俏丽女孩正站在自己身后,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喜悦和愧疚,那双灵动的眸子里已经蓄满了半透明的眼泪。
“姐姐!”小男孩一下子扑进她怀里,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呜呜地哭了出来。
这是一次简单的重逢,简单到只有眼泪,没有别的话语能够形容。风一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却黯然地叹了口气。随后,他慢慢站起身,悄悄地转身往回走去。
“那个,先生,谢谢你!”
女孩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风一嘴角微微弯起弧度,却没有回头。他只是摆了摆手,便径直离开了。
本来他是应该将这两个阴魂全部带回去,然后将他们渡到冥府的。只不过,他今天没有心情。
这么浮躁的世界,终归需要一些温情来融化它的冷漠,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冰冷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