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请。”与陆俊唠叨几句之后,肖七很是自觉,侧身一让,随即退出群冢之间。面sè肃穆间,静静注视着陆家人的正式祭祖扫墓。
陆氏一族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纵使如肖七所言,自己每年都会来扫墓祭奠,有情有义。此时,也不能总是待在那里让陆家的人祭不了祖,扫不了墓啊。
陆俊歉然一笑,眼光复又投shè在这乱草丛生,怪石嶙峋的墓地上。
双袖一振,陆俊从陆家人手中接过祭祖之物,呆呆地立在原地,双目蓄泪,身躯僵硬,一时却不知从那个坟头摆起。
还是陆绩豁达,强抑着心中悲伤、难过、不满、愤懑诸般感情。慢慢地走上前,轻声道:“大哥,就从最外面的坟头开始吧。”
古人最重孝悌,黄泥岗上,累累群冢。死去的人中,陆康辈分最大,年纪最老,本应是他的坟墓该最先被祭奠。如果混淆颠倒,那岂非是张冠李戴,孝结不明?
想到此,陆俊缓缓闭上双眼,心中翻江倒海,全身之间,剧烈地颤抖起来。真要如此,这叫他情何以堪?
天如人意,本就灰蒙蒙的天上地下,越到午间,越是暗得厉害,仿佛连天,也不愿见这种人间惨事。
作为局外人的肖七,自然体会不到此刻陆俊的激愤之情。但同为陆氏子弟的其他五十七人,感同身受。喉结急滚间,只想骂天骂地骂万物。
该办的总是要办,不管陆俊有多么悲愤,多么不愿意。没有办法的他,也只能按照陆绩所言,从最外面的坟头摆好祭品,慢慢开始了。
陆家子弟,自陆俊身后,依次排开。整理衣服,端正头巾,脸上挂满悲伤,跪地叩头不起。
祭奠开始的几座坟墓,陆俊还能忍住。自责、悲苦、愤懑、仇恨,当诸种杂陈的情感充盈在年老的陆俊胸中不得而出之时,陆俊也一下仿佛苍老了十岁。
当他将祭品摆到一座杂草有一两个人高,连泥土都难以看到的坟墓时,心中的悲苦,一下如决堤江水,汹涌泄出。
“爹啊,爹啊,我的苦命的爹啊……”
身穿孝服的陆俊,一下扑倒在满是杂草的坟头,声嘶力竭,号天抢地。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坟头、自责、悲苦、仇恨。
受到陆俊感染的陆家子弟,一个个都如陆俊一般,扑在坟头,大哭起来。黄泥岗上,只余下肖七一人,突兀挺立。
陆俊越哭越是悲伤,年老的他,怎经得起胸中的诸般沸腾的情感?哭着哭着,声音越来越。坟头之上,陆俊竟然一下子哭昏过去。
“陆大人,陆大人,你怎么啦?”站在一旁的肖七见势不好,一个虎跨,抢了过去。伸手一摸陆俊的额头、颈脖,感觉不妙的肖七连忙将陆俊翻了过来,仰天摆好。
“大哥,大哥……”
“伯父,伯父……”
扑在坟头痛哭的陆家子弟,终于发觉不好,连忙爬起围了上来。脸上还挂着泪的他们,七嘴八舌,纷纷叫了起来。
“谁递杯酒来?”群冢之间,无水只有酒,肖七也只好将就了。一面用指甲掐着陆俊人中,一面含口酒。
“噗……”肖七朝陆俊脸上用力一喷,酒水四溅,躺在坟头的陆俊终于动了一动。
“好了,没事了。陆大人只是悲伤过度,让他再躺一躺就好了。”肖七一面,一面在陆家子弟惊慌、悲伤的目光中慢慢揉着陆俊的太阳穴、虎口穴。
良久之后,陆俊幽幽一叹,终于醒了。刚睁开眼,就见满脸是泪的陆绩哭着道:“大哥,你,你,你吓死我了。”
陆俊黯然伤神,转过头看着天,再缓缓闭上眼,道:“哎,我一闭上眼,就看到老父被孙家逼死的惨景,就看到城头被破,死尸累累的惨景,就看到你二哥、三哥、四哥被马踏死、被箭shè死,被孙策杀死的惨景。”
睁开眼,陆俊痛苦地:“我,愧为人子,愧为人兄啊。”当自责、仇恨滋长到胸头,口中时,忍耐了十年的陆俊,就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吐了出来。
“光想,有什么用?光想,就能将杀害你们父兄族人的仇人给想死?”
肖七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一字千钧,狠狠地击在陆俊以及围在陆俊身旁的陆家子弟的心头、脑海。就像chūn天的阳光催化着树苗,就像激荡的烈火蔓延着枯叶。
围在一起的陆家子弟,刚才又差失掉一位兄长,一位叔伯。本就悲伤、仇恨的他们听了肖七此言,一个个双目喷火,拳头紧握,全身心间,仿佛已被燃烧。就连天地间的灰蒙蒙,也好像只是阻挡他们暂时的视线的障碍而已。
也不知是谁?狠狠地道:“报仇,报仇,我们要报仇。”仇恨的火种一经被燃,马上就成了燎原之势。陆家子弟,个个举起拳头,用尽力气,纷纷吵着、嚷着。黄泥岗上,乱葬冢前,竟成了一个宣誓之处,火之地。
躺在地上的陆俊,被陆家子弟的嚷叫吓出一身冷汗。看了眼身旁肖七,顾不得身上虚弱的他,力气也不知从何而来?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
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陆俊枯瘦的双手,一把抓住肖七衣襟,陆俊冷冷地:“阁下是什么人?竟然来此煽风火,陆家与你有何深仇大恨?想害死我们全族人吗?”到后面,陆俊不由得sè厉内荏,语音急促。抓住肖七衣襟的双手也忍不住打起抖来。
人群之中,还只有十六岁的陆玲抢出一步,醋钵大的拳头照肖七面门就是猛地击来。边打边:“他nǎinǎi的,不用,肯定是孙权那狗贼派来监视我们的jiān细。”陆家子弟一听此言,纷纷满脸激愤,冲了上来。
肖七心中一乐,这陆玲,还真省了自己的一大番解释。抬手挡住陆玲拳头,肖七笑着道:“孙权狗贼,孙家逆贼,与我没有半干系。陆大人,还不放手?”
“孙权狗贼,孙家逆贼。”这八个侮辱孙权的字一经肖七口中道出,陆俊抓住肖七衣襟的手不禁慢慢放下。
挥手止住众人,陆俊蹙眉问道:“那你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玄机子的高徒?“
肖七摇了摇头,笑着反问:“这里面全是陆家子弟吧。”
陆俊了头,静静等待肖七的回答。
嗯了一声,肖七严肃神情,缓缓道:“在下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刘皇叔属下,肖七肖不下是也。”PS:几天不停更了,鼓舌求收藏,求击,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