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色黝黑的两个男人慌不择路地跑向玻璃门,“砰”地一声,跑在后面的那个男人腿上出现一个血洞,他一头栽倒,冲着已经跑出去的同伴喊道:“Help!”
同伴回头看了他一眼,匆忙喊了句:“Sorry!”拔腿跑得更快了,眼看着他的手已经碰到把手,忽然身体往前一扑,扒着门缓缓地滑下去,十指绝望地在门上抓了两下,看着门外阳光普照,人群和车辆川流不息,有路人无意中向这边看两眼,什么也没发现地离开了,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
落在后面的那个人也早已经失去了呼吸,最后握在手中的不是他的武器,而是脖子上的一个十字架。
几个人从走廊拐角处走出来,把两句尸体沉默地拖下去处理掉。还有人提着拖把和水桶,把地上的血迹和脚印都打扫干净,然后喷上漂白剂,又拖了一遍地。
邵宝儿对着对讲机说:“闫先生,垃圾已经打扫干净了。”
“很好,待命。”
“是。”
邵宝儿收起对讲机,顺手拿了块纸巾擦擦玻璃门上被抓过的地方,看看门外一无所知的路人,叹了口气说:“单向钢化玻璃门还有电子锁,就算跑到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看似很好动手的美术馆,原本就是萧家的产业,只不过其业主跟萧氏在任何文件或者明面上都没有往来,他们的关系要追溯到七十多年前。
尽管时间遥远,但闫策一个电话,对方还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把美术馆借出,还说期间若是造成什么损失他也可以一力承担。邵宝儿虽然从小就在萧氏长大,但接触地越多,她越觉得萧家虽然只剩下一个人,但其能量实在是深不可测。
玻璃门外忽然被轻轻敲了两声,邵宝儿转头看去,对方明明应该看不见里面,目光却直直地迎上了邵宝儿的眼睛。
“是你?”邵宝儿低声诧异地道。
邵宝儿看着他,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却又好像不认识他了。
个子比以前高了不少,大概有一米八出头,浑身的气息却更加冷冽了,以前还可以说是个有点倔强并且沉默的男孩,聪明又骄傲,还有些很可爱的地方,但现在却不能再这么说,他成长的速度简直可怕,跟以前判若两人。那种冰冷而高高在上的目光,甚至有种让人不敢对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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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解决了第一批袭击者,萧萧的计算中本以为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哪知这之后就彻底安静下来,安静地好像他们的敌人已经彻底放弃了。
萧萧看向闫策,闫策摇了摇头。
心里一丝隐约的希望破灭了,虽然早在预料中,但萧萧还是忍不住感到几分失望。
自从网络普及以后,闫策在网上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那些时不时就要入侵正府网站、展开国战的骇客们在他面前根本就是蹒跚学步的婴儿,当初把《功德簿》转移后,替换了所有监控视频内容的人就是闫策,哪怕是光脑出现以后,闫策也可以跟它平分秋色。
然而自从四个多月前,数据世界出现了一个怪物,它强大又无所不能,霸道而不讲理,几乎在转瞬之间就控制了所有的网络,对于一般人类的小打小闹它根本不在乎,每次都像看戏一样旁观着并从中吸收一点有用的东西,有时候还给他们捣个乱。但对于闫策这样跟它有几分接近的存在,它却是充满了敌意的,闫策控制小范围的网络还行,一旦试图大规模入侵,就像是超出了它的容忍范围一样,立刻就开始反扑,要不是闫策当机立断,差点让它把致命的病毒种进来。
——实际上,要不是容远曾经在诺亚请示的时候明令禁止过,这家伙早就可以把闫策弄到过热烧毁。诺亚只在容远面前是个无害的话唠,实际在网络上,它充满了侵略性。
萧萧猜得出这是容远的手笔,却也没有办法。以前她蛰伏的时候都可以无所不知,认识时候心中都有底气,而现在,当她想知道的时候,眼睛却被人蒙上了。
闫策是个机器人,他心里没有什么落差感,一个问题出现了,就不停地计算各种可以解决的方式,所有的计算都失败了,那就接受这个结果。他很平静,却好像听到了萧萧的心声,主动问道:“后悔吗?”
“……后悔过。”萧萧沉默良久,苦笑一声说。她看着闫策的眼睛,明知道他不懂还是跟他说:“但我离开它以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也不是假的。假如《功德簿》还有机会重新回到我手里,我也不会接受,因为我觉得……只要能跟你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就很好。”
闫策低头看着她不说话,也许是在分析这句话该怎么回答,他的眼睛很黑,黑得像是会把所有的光都吸收进去,却不会流露出一点人类的感情。
不远处传来“嗒嗒”的脚步声,两人结束了对视,一起看向走廊,闫策脚下一动把萧萧挡在身后。
邵宝儿先走出来,表情有点奇怪,却不像被人胁迫的样子。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大小姐,你一定猜不出来的是谁。”
但萧萧已经猜出来了,她走出的闫策的保护,向她身后看去。
容远从黑暗中走出来,两步以后停住,看向肩抗一个单人火箭筒对准他的闫策,从那外表来看不是现在任何一个国家所制造的武器,但其威力必然只高不低。
闫策的警惕性已经提到了最高,他甚至没有顾及就站在容远身边的邵宝儿。《功德记录手札》的内容他也一清二楚,在过去,如果上一个《功德簿》契约者没有因此死掉,那么下一个人最重要的事就是杀了他,几百年来莫不如此,连在萧家也曾经屡屡为此发生过背叛和杀戮。在他的运算中,容远以前没有动手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经不起那么多功德被扣除。闫策对容远所做的大部分事都一清二楚,也就最近几个月失去了耳目。如果容远现在没有选择抵消负功德而是把功德积攒下来的话,根据闫策的计算,他现在的功德积累已经足够他杀死人而不被《功德簿》规则抹杀了,哪怕是百万功德在身的萧萧也是一样。
容远只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再放在心上,他看着萧萧,从容道:“我们谈谈?”
在看到容远的时候萧萧就明白了为什么攻击他们的敌人只有一波,同时她也清楚,如果容远想要杀她,不会选择这种方式。所以她拍拍闫策的手臂让他推后,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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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宝儿和闫策一起出去了,她看着闫策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解,问:“闫先生,小远……不,容远他对大小姐有威胁吗?”
闫策不语,依然紧盯着面前的墙壁,仿佛希望他的眼睛能透视墙壁看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一样。
邵宝儿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边从对讲机中吩咐手下的人往这边集合,一边坐立不安地等待。
一个多小时后,她看到闫策猛地转身往里面走去,邵宝儿等一群人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异常,急忙跟在后面,哪知走进展馆,里面只有萧萧,却不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邵宝儿示意众人解除警戒,除了容远两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容远是什么时候、又怎么离开的,但她可以看到萧萧脸上淡淡的惆怅。
她还看到,闫策走到萧萧身后,抬起手似乎要按上她的肩膀,但迟疑了一下,又把手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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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容远坐在一辆车中,已经汇入了仿佛没有尽头的车流中。他坐在后座上,但驾驶座上并没有人。这是诺亚从不知道哪个停车场弄来的一辆可以电脑控制的车辆,此时就是它在远程开车,同时公器私用地控制所有的交通灯一路绿灯。幸好这辆车开得很快,路人也看不见里面,连摄像头都是诺亚的天下,不然很快S市出现一辆鬼车的传闻就要传遍全国了。
容远对坐在他胸前口袋里的豌豆说:“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怎么说?”
……
在他们谈完准备离开的时候,萧萧突然问:“点点怎么样?”
“点点?”容远不解。
“就是器灵。”
容远没有说器灵现在的名字叫豌豆,只简单地道:“它很好。”
“那就好。”萧萧知道器灵一定就在容远身边,不过她没有要求它出来相见,而是有几分悲伤和愧疚地说:“等你下次看见她,替我说一声对不起。以前的事,我知道她或许都忘记了,但我还记得……我真的很抱歉。”
容远记得《功德记录手札》中并没有记录萧萧的经历,自然也不知道她和豌豆有怎样的过往,他点点头说:“我会转告。”
“谢谢。”萧萧惆怅地笑了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对她好一点。就算……将来有一天她做了什么,你要记得那并不是她的本意。”
……
此时容远重新提起这件事,豌豆有些不安地说:“我都不记得了。”它把头埋在容远怀里,小声问:“容远,难道将来……我会做对你不利的事吗?”
“你不会。”容远语气平淡又坚定地说:“我相信你不会。”
豌豆却没有那么自信,它始终记得自己只是一个器灵,是《功德簿》的附庸,是一个兑换物。此时它拼命地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想起来它曾经做过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好像历代的契约者都不能接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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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酒吧今晚几乎被包了场,三四十个同样年龄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又说又笑,又唱又跳,大多数人都是满脸笑容,但也有人抱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哭。
一个圆头圆脑的大男孩跳到舞台上,抓住话筒喊:“Ladies and gentlemen!一别半年,我想死你们啦!”
“哈哈哈哈……”虽然也不是很好笑的话,但台下还是爆出一阵大笑声,还有人一边笑一边把手里的瓜子花生什么的扔到台上。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同学会;今天,我们一中一班再次欢聚一堂!虽然有些人已经出国了,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来不了,但是站在这里的人,我相信你们的心情都跟我一样激动,嗷嗷嗷——”他说着说着一阵怪叫,让台下的人都受不了把他砸下去了。
一个大眼睛的女孩看着周围的人笑着闹着打成一团,女孩都跟男孩一起放开矜持疯玩,转头对身边的男孩说:“你们高中同学的感情真好。我们那儿可不是这样,毕业以后都很少联系,到大学换了手机也没有通知以前的同学。”
“为什么?”男孩的笑容虽不明显,但眼神温柔地能把人化掉。
“苦读三年,竞争三年,什么感情都消磨掉了,跟陌生人也差不多。”女孩耸耸肩说:“所以我挺羡慕你们这样的,你们高中的时候就没有恶性竞争吗?”
男孩回忆了一会儿,笑道:“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我们都被一个人甩得太远了,追都追不上,根本就没有彼此明争暗斗的心思吧?”
“哦?那人是谁?他来了吗?”女孩眼神好奇地在人群中寻找。
男孩正要跟她说没来,忽然一个人跳过来揽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手机搁在他眼前,兴奋地喊:“金阳,你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女记者激动地说:“……临床试验获得巨大的成功,十二名患者全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好转,而今天,我们就将迎来第一位被彻底治愈的艾滋病患者。经检测,他体内的HIV病毒已经全部消失了!这是一个医学史上的奇迹!而创造这个奇迹的,是年仅二十岁的容远……”
画面转到了记者采访容远的过程,当那双冷漠地如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向镜头时,金阳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