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远知道,即使人们立刻展开研究,但因为时间差的关系,他要把结果拿到手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身边的豌豆每隔一段时间就跟诺亚联系一次,除了了解进展以外,还会更新人类因为UCOC症死亡的人数。每一次,这个数目都会有所增长,少则十几,多则近百,虽然这个数目相比起人类七十亿的人口基数来说并不算多,但若是考虑到豌豆每次统计的时间间隔以人类的时间观来说仅仅只有零点五秒,那么这个涨幅就非常恐怖了。
指望地球上那些连这次疾病的病原体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的专家们研制出针对性的疫苗是不可能的,等到他们能够有所进展的时候,或许整个地球上的人类和其他大多数生物都已经死光了。容远只希望他们能够让全世界——至少是地球上的所有权力阶层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且能在巨大的威胁下齐心协力互相援助。当容远得出对抗这种病原体的方案时,全世界能够高效、迅速地展开防治和救援。
在微观世界,他拥有比正常形态下多得多的时间,但这时间也并不是无限的。因此容远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在给诺亚发出命令以后,他立刻就开始研究手中的这颗紫色圆球。
寒光一闪,容远手中出现一把比手指略长的小刀,看那刀身如镜,寒光森森,就算不能削铁如泥也差不多了。
豌豆配合地用胶状液体把圆球的身体固定起来,同时打了一束强光。圆球外层的皮肤本来就是纤薄得近乎半透明的材质,在光束的照射下,更是连身体的内部的器官都隐约可见。宛如一颗紫宝石的小家伙身体微微起伏,好似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被这两个家伙丧心病狂地**解剖。
手术刀在容远指间转了两圈,划下一道白亮的圆弧。他拿着刀在圆球身上比划了一下,豌豆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灯光微微颤抖,导致圆球体内的器官也出现了重影。容远看了豌豆一眼,问:“害怕?”
豌豆摇摇头,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没有提自己的心情,转而说:“容远,你知道这样是要扣功德值的吧?”
圆球虽然昏迷了,但依然是活着的。在这种情况下,活生生地被解剖跟虐杀也没有区别,无论它自身善恶与否、是否该死,操刀的容远都会被扣功德。
“知道。”容远微哂,说:“那又如何?”在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拯救地球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功德,也并不在乎在这个过程中会被扣除多少功德。
于是豌豆不再说话,稳稳地举着灯光,黑黝黝的眼睛中一片沉静。
——天堂地狱,我都跟你走便是了。
容远仔细观察着圆球体内器官的位置和大小,按照自己对包括人类和众多外星人在内的智慧生物的了解,猜测着各种器官的功能作用。静默片刻后,确定了下刀的位置。在过去的许多研究中,没有一次需要容远亲自动手解剖的,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但执刀的手却稳得仿佛已经千锤百炼,没有丝毫颤抖。
地球上,没有一种麻醉剂是能应用在这种微生物身上的。即使有用,也不知道是否会引起什么变异。功德商城中或许有,但使用的同时,也就等于杀了它。于是容远也不再考虑什么麻醉的问题,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需要找出一种能够在地球上大规模应用的、杀死或者至少限制这种生物扩散的方法。
刀尖落在比纸还要纤薄的皮肤上,豌豆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等待一声凄厉的惨叫想起。哪知过了片刻,依然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声音,却听容远略带惊讶地“咦”了一声。
豌豆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见眼前没有出现鲜血横流的场景,容远甚至已经把刀收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豌豆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容远盯着的,是圆球体内一个椭圆形的器官,像是它的肚子,那位置的光线微微荡漾着,仿佛里面盛着的都是液体。
豌豆不知道是什么让容远惊讶到放弃了解剖,便也盯着看了一会儿,正觉得似乎没什么异常的时候,忽然见那“肚子”像活着的橡皮泥一样外形随心所欲地扭曲着,动弹了几下,把圆球体内的其它器官左右推挤开,从原本靠近正中心偏下的位置挤到贴近圆球“肚皮”的地方,略停了停,仿佛在休息。
“这是……”豌豆看向容远,见他拧着眉头,似乎也有几分不解,又像是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他没有听到豌豆的话,而是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坨液体状器官的变化。
豌豆收回视线,继续观察。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像有所不同,让它总觉得有什么异样之处。瞪着眼睛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豌豆忽然发现,圆球的肚皮……好像变厚了一点?
随后它便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圆球的肚皮上仿佛附着了一层透明的粘液,导致光线的折射率有了微小的变化。而且这些粘液越来越多、越来越厚,豌豆看了好半天,忽然猛地意识到——这是那团液体正在一点一点地、从圆球的肚子里渗透出来!
容远拿刀碰了碰,发现这坨液体仿佛一团水球,轻易就被挤压变形,却并不附着在刀上。他把刀拿开,它就又立刻恢复了原状。感觉过了几分钟的时间,这团液体才终于把近半的身体从圆球肚皮上渗透出来,接下来的过程就迅速了许多,几乎是眨眼之间,它就把剩下的一半也拽了出来,啪叽一下落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在它离开的时候,圆球的“肚皮”就彻底恢复了原状。若不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怕是谁也想不到刚刚它的肚子里钻出了这么一个几乎有它身体三分之一大小的液体团。
“它这是在……排泄吗?”豌豆看着那坨仿佛是某种排泄物的粘稠液体说。
“我希望是。”容远轻声道。他把那个圆球彻底抛到一边,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排泄物”身上去了。
这团液体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外皮似乎凝固了一些。它此时看上去像个果冻了,但因为落地的时候太过随意,整体外形依然惨不忍睹。似乎恢复了几分力气,那些说不清楚是触角还是手掌的东西忽然弹动了一下,指向容远左前方的方向,这个“果冻”微微颤抖了一会儿,陡然弹射出去,速度并不快,像一片飘忽的羽毛一样落在某个火车头一般大小的淋巴细胞上,紧紧地贴在上面。
容远快步走过去,这个淋巴细胞现在也比他要高一些。他把手贴在上面,片刻后猛地缩回来,眯着眼睛,以一种极其危险的目光看着那个“果冻”。
然后豌豆就看到,那淋巴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像是气球被扎了洞,又像是水母逐渐被抽干体内的水分。几个呼吸之间,庞大的淋巴细胞就变成容远脚边一堆破麻袋一样的东西,干裂皱缩,根本让人想象不出它原来是什么模样。
相应的,那团软趴趴、奇形怪状的“果冻”却充气一样膨胀起来,变成一个透明的无色小圆球,体内细小的器官如同水晶微雕,在灯光下折射着梦幻般的色彩,漂亮极了。
吸收了一个淋巴细胞以后还不满足,这个无色圆球时而浮到空中,时而钻进湖里,又陆续吸收了附近的几个细胞,体内器官的轮廓变得愈发鲜明,身体也变成了琥珀色,背后还有银蓝色的、仿佛花枝缠绕一般的纹路。除了体型略小以外,它看上去已经跟满地的其它圆球没什么不同了。
容远手指一弹,无形的波扩散出去,在空中蹦跶得欢的小圆球猛地一僵,啪地落在地上,叽里咕噜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这是繁衍。”容远把前面被他抛在脑后的那个莹紫色圆球重新捡起来,凝视片刻,才指着其中的一处说:“而这些,就是它的卵。”
豌豆探头一看,见他所指的,便是圆球体内那些直径还不到一纳米的微小器官,这些小小圆球像鱼籽一般密密麻麻地结成一团,看不清有多少个。而在上一个琥珀色圆球诞生以后,其中还有一个卵明显比其它的要大许多,如果不是容远把母体震晕过去以至于无法继续摄取营养物质,或许这个小家伙现在也已经出生了。
在豌豆观察那些卵的时候,容远把琥珀色圆球提起来,发现这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家伙体内也出现了同样的卵,只是要更加细小得多,明显还没有发育成熟。地上那众多的圆球当中,散发微光的都处于生育期,在他们观察的过程中已经有不少小圆球出生了,现在已经自由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它们的适应能力很强,生在空中的,体内会很快形成气泡一样的东西,让它们能够不受重力的影响在空气漂浮;生在水中的,体内的器官组织又会发生新的变化,有的能潜入水底,有的却能够始终漂浮在水面上;生在陆地上,也为了适应不同的环境……或者说为了吞噬不同的细胞而发生了不同的变化。这些小圆球外表看似相同,其实内部的器官属于迥异的类别,几乎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但它们的后代,却明显没有继承母体的生活习性,依然保留了那种强大的变异适应能力。水中的圆球生出的后代也能在空中飞翔;空中圆球的后代也能钻入到地表以下生存。
这些圆球,看起来都慢吞吞的似乎移动起来很艰难,但在它们成熟以后,却会偶然间表现出超出想象的速度来。容远捉住一只,细细观察了半天,才发现它们似乎能够改变自身生物电的强度,利用电磁力的作用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穿行。若非如此,它们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地球的一个角落扩散到全世界去。
——这样的生物,该怎么解决?会不会刚刚找出一种克制它们的办法,它们又立刻进化出一种新的能力来适应它?
豌豆满心忧虑,除了发愁该怎么彻底解除这次危机以外,还有另一件事始终悬在它心上。它盯着容远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容远,它们有功德值吗?”
天眼是唯一性道具,豌豆并没有这个,自然也看不到生物的功德值,通常只能根据容远功德的扣除或者增长来进行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