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夜谈艰难无比,就像是一场谈判,有妥协,也有针锋相对,更有你来我往的试探。
他们谈及的话题不少,但也绝不算多,件件皆可谓是国朝重务。
不过,两个人谈论的话题,都在极力的避开朝廷政务,作为同门下平章事的李圃,自然不愿赵石插手太过,自然有着提防,即便赵石身为河东宣抚使,行节度事,李圃也很少谈及河东施政之事。
赵石这里也多数避而不谈,因为在政务上,他确实不很熟悉,胡乱说之,容易留下话柄,为人所笑,对于他自身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即便他已经意识到,身份地位的变化,今后难免要越来越多的涉及到朝廷中事。
但就此时来说,过多的干涉政务,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会引起许多人的警惕不说,对之后的战事也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
所以,这番夜谈的结果,两个人心里都不会太过舒坦,更不会有什么文武相得的意思,更多的还是隐隐间的较量。
不过,对于李圃而言,可谓是收获颇多,又可以再次审视其人,心中许多悬而未决之事却也有了答案,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实际上,让他最安心的,则是这位大将军并未如他想象般跋扈。
难以操控不假,但还算讲道理,在一些事情上,他觉得,甚至可以取得这位大将军的全力支持这才是真正的收获,如今的大秦,没有军中将领的支持。很多事便难以下手。
最终。李圃在心里道了一句。看来啊,将来和这位大将军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呆多久,自己去后,朝堂政局又是怎样一番情形。
也许,当年扬相离开朝堂的时候。心下之感慨,应该与自己一般无二吧?
反观赵石,所得比之李圃,可就少的可怜了,不过李圃隐隐表露出来的对明年战事的支持,也让他心中轻松许多。
明年的战事,必将是大秦自国以来,最恢弘壮阔的一场战争,没有后方的全力支持,赵石宁愿自己留在京师坐镇。将灭国大功交给旁人,也不能因为后方不靖。而致兵败,那样的结果,没人能承受的了。
寒夜已深,谈的也差不多了,赵石起身告辞。
李圃稍稍挽留,便也不再多话,只是吩咐人去叫在偏厅饮茶的李吉,自己则亲自将赵石送到厅堂门口。
将军此次回京,功劳又是不小,封赏必然丰厚,老夫在这里,先恭喜将军了。
赵石笑笑,在这个上面,他不用自谦,现在大秦的疆土,多数是他打下来的,在功劳上,没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赵石的功劳不算什么,若无前方将士敢死用命,赵石又能有多大作为,所以还要大人们多费神,将有功将士的赏赐发下去才是正理。
这个自然。
李圃点头,在他心里,朝廷叙功之制也应该改一改了,现在有功之人渐多,又要论功行赏,又怕前方将领虚报军功,所以现在的叙功之制已经显得过于拖沓,不但让枢密院,兵部人等疲于奔命,而且,这么下去,前方将士难免要有怨言。
瞅了瞅赵石,李圃想就此事跟他说说,但那边李吉已经行了过来,想想,也不急于一时,之后日子还长,许多事情现在都已经绕不过这位大将军了,再说很多事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敲定下来,他心里装着的事情多着呢,想起一件是一件那怎么成?
待得李吉来到近前,见礼之后,李圃随着又送了几步。
临了,李圃停下脚步,挥手将引路的仆人赶开,笑道:兵部右侍郎之位空悬已久,将军可有合适人选?
赵石愣了愣,李吉脸色一变,嘴唇蠕动,到底没有插话,只是脸上的笑容可就僵硬多了。
赵石想了想,知道这算是个人情了,四品大员,这位李相大人到是好气魄,不过即便他不开口,难道这兵部右侍郎的位子还能落在旁处?
随即,赵石便笑了笑,拱手为礼道:李相说笑了,选贤任能之事,赵石怎么好插手?李相留步,夜深露重,赵石这就去了,改日在府中设宴,再与李相畅饮相谈。
李圃神色不变,笑着拱手,将军慢走,老夫这里就不远送了。
好像方才的话根本就不是他说的一般。
出府的一路上,相送的李吉颇有些心不在焉,赵石心里暗自冷笑,这些世家之人,多数与那些草原权贵其实并无多大分别,得陇望蜀,贪婪之处,如出一辙,只是草原上的那些权贵们表现的更加赤裸一些罢了。
不一时,来到李府府门之外,赵石的护卫们早已等候在那里,大脑袋李浑也陪在旁边,赵石向李吉一拱手,多谢相送。
李吉回礼,将军不必客气。
赵石点了点头,回身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带着护卫,呼啸而去,连头也没回一下。
李浑小心翼翼的凑到若有所思的李吉身边,嘀咕了一句,好大的威风
李吉回头便瞪了他一眼,现在他看谁可都有些不顺眼,口中立马斥责道:瞅瞅你,衣衫不整的,成什么样子,有工夫说那些酸话,不如好好想想为官牧民之道,回去抄两遍论语,之后拿来给我过目。
说罢便是拂袖而去,留下李浑眨巴着眼睛,眼珠转悠着,心想,难道四伯父也吃亏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大的火气?
还抄论语,当我是族学里的小崽子吗?
李吉此时急急直奔正厅而来,到了那里一问,又寻去了书房。
书房之中,李圃官服已经换下,饮着香茗,显得分外惬意。
见李吉从外间进来,李圃也并不意外,摆了摆手,坐,来人,给四老爷上茶。
李吉坐下,饮了几口茶,压了压心里的焦躁,他这个时候,酒早就已经醒了,只剩下了满腹的心事。
书房中的书童,仆人都悄悄退了下去,很快这里便安静了下来。
李吉已经有些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措辞,这才缓缓开声道:大哥,赵柱国刚刚回京,虽然陛下但朝堂重臣任免之上,还是要多听听其他人的意思吧?
李圃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见事不明至此,将来能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上终老,已是难得,若再想进上一步,艰难自不必提,若是成了,也就变为取祸之道了。
你还是太心急了
只说了这一句,见李吉望过来的目光中藏着的都是不满,也就不再多说,而是就事论事道:就算我不提,难道李家的人,还能出个兵部侍郎不成?
李吉暗自摇头,心想,大哥见事不明,那人本就权势愈彰,再要让其插手朝中人事任免,长久下来,还有谁能制之?
但也可寻一二门下潼关转运使
李圃蹙了蹙眉头,根本没容他说完,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调大军转运使回京,任兵部侍郎,舍本逐末,于国无有益处。
李吉的目光微微瑟缩了一下,对这位大哥,他的敬畏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不过他心中实在不甘,一个兵部右侍郎的位子,对李家来说,也不算小事了,而且,这不但涉及到限制大将权势的问题,除此之外,在他看来,李家若想成就一番功业,老是这么不温不火可不成。
就算不能争到这个位子,也要推举亲近的人上去,李家子弟之后的选择也能多上一些,尤其是军功,李家现在少的也正是这个。
若是能插手进兵部,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李圃看着他的样子,明白他心中所想,暗道了一声,这位堂弟的野心,真的是不合时宜,嘴上却只能继续解释道:将来这些年,兵部,户部皆乃重中之重方才,你道那位是在谦逊,或者是顾忌什么?
你呀只瞧瞧那位的神色,以及言语,就能明白的事情,人家早已有了安排,听其话语,朝廷中事,不欲多管,但兵部,户部两处,事关大军征战,若是有理有据也就罢了,但想要安插私人那位怎会容人胡乱插手?
李吉听了,却是抗声道:那就容他安插亲信,肆意妄为不成?
李圃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的手不自觉的捋上了胡子,兵部那边的事情,想也不用想了,做好你的户部尚书,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老夫也护不住你去信叫老三那边也老实一点,你当冠军大将军此次回京,会耐心性子跟人纠缠不成?一旦逼的狠了,雷霆手段自然滚滚而下,到时别说你一个户部尚书,即便是老夫,又能怎的?
(求月票,求赞,别嫌啰嗦,有些地方一晃而过,肯定不行,实际上,大军征战,最重要的还在于准备,真打起来,反而需要描述的笔墨并不多,大家耐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