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有点疑惑的语气,她抿了抿嘴颔首。
她想,莫不是自己令他生疑了?或是他已然看出自己是那天之人?那日她可是将他裹成了个蚕茧的模样,看云晔的样子也是个记仇的人……
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想什么?”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她猛然回过神来,摆摆手尴尬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望着她,目光中闪烁着不明情绪,她觉得有些窘迫,便低下头不去看他。
“既然留下来,就要守青云山庄的规矩。”他的声音自带几分淡然,语调低沉。
“好。”
“这两日暂且无事,你先与汀兰学学烹茶焚香。”
“好。”
“学会了这两件事再来我的身边。”
香筒的香气缭绕在屋内,氤氲着淡淡香气。
本应是提神醒脑,但赵卿卿嗅着这香气竟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应了声:
“哦……”
莲花节已然过去两日,想来各大门派弟子应当已经回了门派,她也便放宽了心。
她没想到自己就这般轻易便进了青云山庄,来了两日还有些缥缈的感觉。
因她是女子,自然不得与男子同屋,因此管家便将她安排在扶云院侍女居处。又因着她如今乃云晔贴身侍卫,待遇自是与其他人不同,便得以与扶云院内住所最好的婢女汀兰同屋。
屋内虽不及云晔的华贵,却也是简约大方,好歹不像其他婢女几人同屋,只得方寸之地。
赵卿卿来时见屋内黄衣女子正在收拾屋子,想着以后要与她相处,便大步流星上前去打招呼:
“这位姐姐,我是新来的,以后请你多多指教。”
汀兰未曾停下手中的动作,只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不作理会。
她脸上的笑意僵住,回头对管家尴尬的笑了笑。
管家晓得汀兰是云晔刚从他的母亲云夫人那处要来的人,因着这特殊的身份,一向自恃比她人高贵。
他看了也颇为不悦,便走上前去对汀兰严肃道:
“汀兰,公子命你以后你多照顾叶儿,还有,教她如何奉茶焚香,过几日公子要亲自检验。”
汀兰冷哼一声:“公子当初和夫人要了我来就是让我来伺候公子的,又不是伺候下人。”
她的顶撞让管家霎时觉得愤懑,这府内的下人们还没有敢顶撞他的。
汀兰是才从云夫人处到这儿来不久,不过是比其他婢女出身高了些,竟敢如此得寸进尺。
管家毕竟是山庄内的老人,一向受人敬重,如今竟有婢女敢如此给他脸色。
他颇为不悦的指着她道:
“汀兰,你这是哪里话,你可别得寸进尺,仗着公子和夫人撑腰便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可是公子的命令,难道你也不放在眼里吗?”
汀兰这才丢下手中的东西,斜视赵卿卿一眼,对管家福了福身不情不愿道:
“汀兰不敢。”
管家甩袖“哼”了一声,负手而立吩咐道:
“公子让你到院里来从今往后你就是这院里的人,想必有些事我就不用提点你了。叶儿以后与你一起住,你多照顾她。”
说完这话,管家也没有逗留,只嘱咐了卿卿几句便离开了。
汀兰福身送走老管家,而后便继续收拾东西,全然将赵卿卿当做不存在之人。
赵卿卿自然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悦,环顾四周见南北方向各置一张榻,便抿抿嘴上前去小心翼翼问道:
“汀兰姐姐,我要睡哪儿?”
“那边!”汀兰本就不悦,听到她的声音颇为不耐烦,又白了她一眼嘟囔:
“也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媚术,能进这屋子!”
“喂,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公子的侍卫,怎么就不能住这里?”赵卿卿虽单纯但这般直白的话她当然能明白,立即为自己不平道。
汀兰只不屑的笑了一声,便又继续忙忙碌碌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将包裹丢到汀兰所指的榻上,又坐了一会儿,见汀兰面色不善且方才又说了那样一番话,可见不是什么善茬,便没去招惹她。
她这暗暗想道,这云晔看上去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她的婢女竟也是这般。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在青云山庄两日,云晔命她与汀兰学焚香与烹茶,所以卿卿倒是没见到他。汀兰虽待她似乎不大友善,但因着云晔的命令她不得不教卿卿烹茶与焚香。
汀兰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模样,对她爱搭不理的,教她烹茶茶与焚香时,也是冷嘲热讽着。
“手要端平,腰要挺直。”汀兰手中攥着大约一尺的木戒尺,往正跪坐在地上的赵卿卿的旁边敲了敲。
她居高临下,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公子面前奉茶要低着头,谁让你抬那么高了?”
赵卿卿从前被责罚时也未遭到过这般待遇,她自然不能忍受汀兰的这副模样。且跪着久了膝盖都有些疼了,还要受着汀兰这颐指气使的模样。
她偏扬起下巴,撇撇嘴不悦道:
“汀兰姐姐,我可以起来了没有?我都跪了一炷香了。”
汀兰抬起手上的狠狠往地上一敲,那声音仿若恨不得就将尺子敲断一般,吓得赵卿卿打了个寒战。
她的眼睛瞪得浑圆,居高临下声音严厉道:
“奉茶的时候不要说话,再吵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我让你跪着一个时辰!”
赵卿卿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的忍耐显然到了极限,蓦然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叉着腰道:
“公子让你交我烹茶又没叫你让我跪着!”
除了师伯之外,她爹娘和师傅都从未让她跪着,汀兰凭什么!
“公子让我教你,你就得听我的!跪着又怎么样,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小侍卫罢了!敢跟我摆脸色,也不怕我告诉公子!”
汀兰一脸神气,但这神气不过是因着云晔主动从云夫人处要了自己来,仗着自己与其他人不同。
“公子都没让我跪你凭什么让我跪!我说汀兰姐姐,公子要是知道你有这样咧嘴瞪眼像个凶巴巴的长臂猿的模样,他肯定也不会喜欢你!”赵卿卿见她心心念念一字一句都是云晔,便心直口快说。
“你……你竟敢骂我!”汀兰气得胸腔起伏,她可是一直觉得云晔喜欢自己,方才敢如此神气。
“那又怎么样!”赵卿卿道。
“那我就更要帮公子好好调教调教你这个不知礼数的贱婢了!”
这赵卿卿竟如此说,还将她说成是长臂猿。她的怒火一下子上了心头,扬起手中戒尺就要朝赵卿卿打下去。
赵卿卿飞快躲避从桌子上飞身扑了过去,立在亭子另一端,得意的吐了吐舌头。
汀兰没打到她自然不会罢休,见她这模样更是气急败坏,又追了上去用戒尺当剑朝她身上打去,她左避右闪没使一招落在自己身上。汀兰显然腹中怒气更盛,一直追着她,她将汀兰引出亭外,却没想到引来了一众围观的婢女。
汀兰与她交手,招式不断转变,赵卿卿也应付自如。虽赵卿卿的武功算不上上乘,可对付汀兰确实绰绰有余的。
电光火石之间,一掌击在汀兰肩上,她的掌力较轻且也不想真的与之计较,所以汀兰只是后退几步并无大碍。
赵卿卿一个腾空翻身摘下几片青翠的叶子,面对众人背手而立,手腕一转将叶子朝草丛中丢去,叶子如一支支箭隐没在草丛中。
只是这一举动,并没有人看到。
突然,草丛里爬出一群黑色蚂蚁,那些蚂蚁一只便相当于平日里见着的两只小蚂蚁。其身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这样的大蚁本就难寻,这样涌现更是罕见之至。
它们都不约而同的朝汀兰身上爬去,汀兰见蚂蚁成群的朝着自己而来,且目标只有她一人。她惶恐至极惊得花容失色,手中戒尺直直落在地上。
但这些蚂蚁并未因此停下来,而是成群的爬向她。
不只是汀兰,除赵卿卿外在场所有婢女都目瞪口呆。
只是,她们也以为这一切皆属偶然罢了。
赵卿卿瞧着汀兰那快要惊掉下巴的样子,不由得得意一笑:
“让你欺负我!哼!”
她这也就是以牙还牙,小惩大诫。
不远处安静的墙后,有一双明亮的眸子目睹了这一切,见好戏已落幕他便转身悄然离去。
晨曦晴空万里,鸟鸣婉转。
一场夜雨让敷上薄尘的花草褪去尘埃,重现娇艳欲滴的模样,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一日。
赵卿卿坐在一张大黑梨花木案前,有模有样的往玉兰白瓷杯里斟茶,随后递给云晔。
他从容坐在案边,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接过茶杯浅饮一口,随后放下茶杯。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他摇了摇头淡淡道:
“淡了。”
她失落的将茶杯收回,倒了那杯茶水,重新烹了一回,再一次送到云晔面前。
他轻啜一口,冷峻的面上神色浅淡道:
“浓了。”
又按着他的要求改了一回,接过没想到眼前之人只吐出了令她心灰意冷的两个字:
“烫了。”
这个云晔要求怎么那么多!她料想,定是他故意玩弄她的!
他瞥了一眼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模样,冷冷道:
“学了两日还没有长进。”
再去学两日便还要面对着汀兰,她可不想再看着她那副模样。虽说上一回给了她个教训,但她只是不想看到她凶巴巴的样子罢了。
本来她就不想学这些东西,当然是早脱身的好。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微光,带着几分恳切:
“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