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青之所以能想到这一计,却是源于冯异跟他说起的一件小事。那日赵佶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驻洛阳,引来城中百姓围观,随后张青与赵佶去了皇宫,冯异等人混在围观百姓之中,听到那些城中长老对那些跟着来的“奇装异服”,甚至衣衫不整的汉军士卒十分失望,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本就是土匪强盗出身,求得暖饱便以足够,又哪里会去注意那些服装仪容,而且他们进城之后,被洛阳无比的繁华吸引,竟然乘着赵佶等人不在,当街哄抢财物,虽然后来被朱鲔等人出面制止,但却已惹得城中百姓颇多怨言。
张青回来之后,听冯异跟他说起这事,便想到汉军之所以到现在如此顺利,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如今天下人多思念汉朝,汉军打着“光复汉室”的名号起兵,有南阳刘汉宗室坐镇,让天下人看到了汉朝重建的希望,这是汉军得以壮大的一个根本。
然而如今洛阳这些百姓之所以会对赵佶和汉军失望,原因不外乎就是对其与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服装威仪,军纪严明的汉朝军队严重不符。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传说总是美好的,事实却让人心碎!很多事都是这样,一旦近距离接触之后,才会发现现实并不如想象一般美好,从而产生一种微妙的心理落差!
自汉亡新立,这十数年的时间里,很多人经历了从期待到对新王朝的迅速失望的心路历程,因此产生了对往昔记忆的美好怀念,开始怀念汉朝!在现实的残酷,与不断的回忆与思念中,“大汉王朝”被不断完美!那个威仪、强盛、繁荣,百姓生活安逸的伟大王朝,已经成为一种梦幻般的美好记忆!
直到某一天,出现了这样一支“汉军”!以气吞山河之势,击败新朝大军,雄踞中原,所以他们开始期待,并且在得知洛阳被定为国都之后,急切的盼望汉皇到来,想要一睹这位新汉帝王的风采,以及他手下汉军的威仪。
然而,他们却看到一支与于流民军无异的混乱军队,甚至不如新军那般井然有序,所以他们失望,他们对汉朝有多思念,就有多失望!因为这几乎是在提醒他们必须回归残酷的现实,那梦想中的“大汉王朝”,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到来的,不过是又一个崭新的王朝罢了!
本就“别有用心”的张青从冯异的话中悟出了这个道理,意识到汉军之所以能以“复汉”之名成事,是因为百姓心中思念汉朝,但他们思念的是那个强大的汉朝,是那“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强盛王朝,全然不是这动荡时代的以草民流寇为主的汉军可比,所以越是让这些人亲眼见到赵佶与汉军的真实面目,就越发的会让他们显得不堪!
于是张青便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火上浇油”的主意,只要在这人心动摇的关键时刻,再让赵佶作出分封异姓王,违背祖训的举动,必将彻底动摇百姓归附之心,而那些割据一方的武装势力,也将以此为凭,拒绝归附,甚至可能出兵声讨,那么这天下就会重新回到混乱的局面,而他张青便可趁机“摸鱼”!
百姓饱受战乱,如今张青又要破坏眼看就要到来的和平,重新搅乱天下局势,这计策显得有些歹毒!但所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成为帝王,这点手段都不敢耍,那就是妇人之仁,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冯异对张青本就十分敬佩,自然也对他的计策丝毫不疑,此时他见张青言辞恳切,便紧抱双拳道:“属下今后定当竭力,为主公效命!”
张青点点头,忽然又问:“对了,你方才说找人一同进言,倒是让我想到个办法,只是……”
冯异见张青面有难色,便问:“主公是否想到什么人能够帮忙?”
张青一怔,接着赞许的看了看冯异,说道:“我的确是想到一个人,不过他到底是何态度,能不能帮我,却也难以知晓!”
冯异听了,也不询问是谁,只是缓缓道:“主公,属下以为,若主公能想到此人,那不妨一试!”
张青听罢,看了看冯异,接着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宿醉后醒来的耿弇,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忽然意识到时日不早,急忙起身,同时心中骂道:“这孙仓、卫包在搞什么名堂,怎地不叫我起来?”他一边腹诽,一边出了房门,找了里外找了一圈,却没发现二人踪影,心中正奇怪之际,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出门查看,果然发现押运货物的人以及那几车送给刘玄的礼物全都没了踪影,当即心中一凉,明白发生了什么!
耿弇心中又急又怒,昨晚喝酒时,他便见二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他没想到这孙仓、卫包竟然真有这么大胆,敢私自偷走货物。但接下来,他又忽然想到这孙仓、卫包二人跟了父亲耿况多年,一贯也算忠心,不该是那种偷拿财物的贼人,这回怎么会私自盗走货物,难道只是见财起意?
想到其中疑点,耿弇不仅稍稍冷静了一些,开始仔细思考个中缘由,这才突然联想到昨日孙仓之言,当即意识到他们或许是不同意自己去洛阳的决定,自作主张的拿了礼物要送去邯郸,要去归附那刘子舆了。
想到此处,耿弇暗骂二人自作主张坏了大事,接着又想二人带着几车货物走不太快,自己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于是急忙奔出驿馆,却发现二人竟然连匹马也没给他留下,无奈之下,耿弇只得又返回屋内,发现房中又一小包干粮,显然是二人留下给他,让他能够返回上谷。
“这两个贼子,倒是想得周到!”
耿弇欲哭无泪,只能无奈的带着干粮出了驿馆。走了不久,来到一条岔路,耿弇望着一条向南,一条向北的道路,心中凄然念叨:“我该何去何从?”掂了掂怀中干粮,耿弇无奈苦笑,只能转身往北,徒步而行。
耿弇就这么徒步往北,走了不知多久,心中越想越是气闷,那刘子舆明明来历不明,却让孙仓、卫包如此相信,要是此番回去被父亲责骂,丢了脸面不说,今后想要建功立业,又如何能够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