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父母亲心情是复杂的,象打翻五味瓶似的,内疚、悔恨、伤心、痛苦、愤怒等啥情绪都有。
梦雪辍学是迫不得已的事。虽说她是家里最聪明最懂事的了,读书也最踏实最用功。可前年村里遭灾,家里连饭都吃不饱,他们就是卖血卖肉也无法同时供三个人读书呀。儿子张涛是家里考大学的希望,梦芳人小体弱辍学也帮不了什么忙,他们思虑再三,只好忍心让梦雪辍学了。
这种事情在农村那是挺平常的。不过这仍然成了他们心中的隐痛,也可以说是全家的隐痛。大家都感到很内疚,觉得亏欠她太多。全家人聚在一起时,总会象避*一样小心绕开与此相关的话题。
可张涛这死仔那壶不开还偏提那壶,要揭他们的短,戳他们的伤疤,他们能不伤心,能不愤怒吗?
家境是什么情况,他们最清楚,今年家境虽然略有好转,那也是各个方面凑出来的,家里少了一个花钱的,多了一个赚钱的劳力可以说是其中主要因素。
明年如果让梦雪继续去读书,三个人的学费怎么出呢?家庭又怎么维持运转呢?而张涛这样自作主张,不切实际、不负责任,足可以让家庭产生地震的乱表态简直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然后牵连着家里其他人也一个个往火坑里跌。
再说就算是家境真有好转了,可供三个人同时读书了,那也是他们宣布的,而不是由张涛这样冒冒失失的嚷出来,仿佛这是张涛的决定,是他的功劳似的。张涛这样做了,他们的脸往哪里搁呢?
还有一点就是,他们也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担心,难道这个死仔子又有其他想法了?不想复读?真打算在南冲搞农庄了吗到?那这十几年节衣缩食供他读书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吗?那张家屋里想靠他光宗耀祖的希望不破灭了吗?
他们这个怒啊,这个恨啊,这个担心啊,真是铺天盖地而来,把他们高高卷起,又狠狠地往地下摔去。
不过,他们又不好立时发泄出来,一则张涛刚回家,得先给儿子留点面子;二则也不好当着梦雪的面发气,那会显得他们偏心。
但这种情绪还是在他们身上很快有了反应,父亲被烟呛得大声地咳着嗽,母亲炒菜的铲掉到了锅底,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这两个声音的撞击下,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
小妹率先打破沉默,她兴奋的喊着说:“哥,是真的吗?那我可以和姐姐一起上学了。”
张涛摸了摸小妹的头,缓慢而坚决的说:“是真的,下半年梦雪就和你一起去读书,你可要听你姐的话啊!”
顿了顿,张涛又把眼光投向父母说:“伢、妈,我和梦雪明年读书的钱不要你们管,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呢?”人龙生气的反问。
“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我……”
张涛正要把他开公司和办农庄的事说出来,人龙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呵斥道,“你有办法?雪妹子要读书也不是你的事,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你不好好读书,你尽想些这样的事干什么呢?这次落榜要不是……”他可能也想到不能再提这个敏感的话题,就赶紧收口,没往下说。
春花担心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把锅铲在锅边敲得叮咚响,冲人龙怒喝道,“你这老不死的会不会说话?图乃随口说句这样的话,也是他的好心,你犯得着较真吗?”
人龙也来气了,家主与男人的尊严让他受不了这样的蔑视,他大声地嚷嚷着,“我就说了,又怎么着呢?这家里谁作主呢?南冲开发那么大的事你和谁商量过呢?”
他冷哼了一声又厉声质问道,“你身无分文,居然头脑发热想鼓动村里人与你去搞山庄,你这是把乡亲们当猴耍,还是等着他们来看我们家笑话呢?”
“哥,洗洗吧!”梦雪端了盆水放到张涛跟前,扯了扯他的手,宽慰道,“哥,你安心去复读,明年考上大学,我们家就全好了。我的事你不要操心,村里那么多女孩子还不都是这样,不可能个个读书可以读出名堂的。真的,哥,你不要有负担,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张涛往脸上泼了几捧水,然后神色坚定的走到他父亲面前,态度诚恳地说:“爸,对不起,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惹您生气了。”
他又回过头看了看他母亲和两个妹妹,平静的说:“南冲开发的事我当初没和你们说就是怕你们担心。目前我已筹集开发资金约四百万元,磨田马矿长投资一百万元,从政府争取到的扶持大概有一百万,从朋友那借资约一百万,银行贷款一百万。”
张涛的家人张大嘴巴听着他继续往下 说:“这项目已经被列为全市的重点建设顶目,市长对此事也非常关注,以后会亲自过来视察。”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看着他爸道,“爸,这事情能这么顺利,幸亏有您面子。”
“我的面子?”人龙有些莫名其妙。“市政府办主任张维全是您的同学,他为这事可出了不少力的。”
“张维全?”人龙意外的惊呼道。不过,他脸上很快又掠过一丝蔑视,“他居然当市政府办主任了?”
“对!张主任现在可是市长身边的红人,下一届可能当副市长呢!”
父亲的神色让张涛有些好笑,他一直孤傲、清高地呆在冲里,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现在听到同学当大官了,他可能又翻出了自己的老黄历,认为自己是比人家优秀, 是以心生不服与不屑。
“想不到这家伙还爬得挺快的。”人龙酸溜溜的说道。
“爸,您跟他关系不错吧!人家听说我是下冲张校长的儿子后,对我可亲热得不得了,就仿佛是他的亲侄子一样。”
“他啊!读书不咋样,吹牛拍马倒是有一手。”人龙骄傲的说:“我是有些睢不起他,可他是一直巴结着在我身前身后跑呢!”
“人家巴结你!你算哪一根葱呢?”春花毫不给面子的打击道,“人家现在都要当市长了,你还是个民办教师,这牛皮吹得真是不脸红!”
“这几天我在城里还开了一个公司。”尽管张涛强装平淡,但神色与语气却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与兴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