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都是好词,偏偏这几个凑在一起, 污得厉害。
叶姝严重怀疑大魔头在开车, 但她却没有证据。
“一张一弛也算?”
作为一只单纯又单纯的小可爱, 叶姝坚决不上当, 假装听不懂话外音, 像个语文老师一样, 认真指证大魔头用词错误。
一张一弛可不是来形容美食的。
这词儿绝对是宋清辞想要污,硬凑,纠正你!
“张弛有度, 把握好时候和火候,才能做出真正的美味。”宋清辞解释得一本正经,然后反问叶姝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叶姝不得不点头表示认同。
幸亏她刚才没有头脑一热直接说大魔头污,否则大魔头现在一定把她反驳得体无完肤。
“继续夸?”宋清辞善解人意地问。
叶姝马上摇头, 坚决不要。
她生怕宋清辞再出口什么话来,赶紧假意用手掩嘴, 打哈欠,“困了想睡觉, 改日吧。”
宋清辞笑起来,眸中散着浅浅的光亮, 显然笑得别有意味,好像她刚才说了什么大不韪的话了。
‘困了想睡觉, 改日吧。’
这话有什么问题么?
叶姝终于反应过来,脸瞬间滚烫起来,她飞速地跳起身, 窘迫地跟污魔头说再见,最好永远不见!
……
次日清晨,太阳才刚刚从东方冒头,徐徐微风吹着卷叶的柳条,此时还尚有些凉意。
客栈内只有少数人才刚起床。封礼禾开心地骑着马从外头回来,手拎着一包点心赶忙上了二楼,跑到叶姝的房间。
他抬手想敲门,又担心叶姝没起身,复而把手放下了,干脆在门口等。片刻后,他看见庄飞端着水盆上来,就把点心交给了庄飞。
庄飞得知这点心是百香楼的一口酥,不禁感慨:“我家姑娘真有福气,昨儿宋公子也给她买了,这下她一定能吃个够了。”
庄飞跟封礼禾道谢后,用胳膊夹着点心,端着水盆进屋。
封礼禾愣了愣,原本存在心中的一点点怀疑的种子,如今被庄飞的话浇灌得疯狂生长起来,瞬间便有了参天之势。
封礼禾很想证实他的想法,犹疑之际,隔壁的门突然开了,赵凌背着一大包行李从屋里走出来。
赵凌看见封礼禾后,点了下头算打招呼,就匆匆下楼,去准备出行的事。
赵凌走后,屋门一直开着,封礼禾见宋清辞就坐在桌边,宋清辞这时也朝他看过来。
封礼禾就笑着进屋和他打招呼。封礼禾顺势就看见桌上有一个方形的锦盒,精致漂亮。
宋清辞请封礼禾落座后,就把锦盒打开,给他瞧里面的玉镯,请封礼禾帮忙品鉴。
“血玉?”封礼禾惊讶地拿起玉镯,啧啧赞叹,“这可是高价也难求的稀罕物,不知宋公子从何处寻来这东西?”
“几经周转,托了关系,才求来。”宋清辞淡淡抬眸,对封礼禾道,“封大侠既然也喜欢,想来不会错了,我还怕这东西太俗气,不合江湖人的口味。”
送无价之宝的血玉镯,居然还怕太俗气。
有钱有势的人说话都这么猖狂么?
封礼禾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不得纾解。不仅如此,他心里那种隐隐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宋清辞的镯子要送给江湖人,镯子自然是要送给女子,而宋清辞所认识的江湖人只有他们这几名,最有可能的当然就是叶姝。
封礼禾琢磨至此,终于忍不住了,跟宋清辞确认:“宋公子莫非想把这镯子送给叶姑娘?”
宋清辞很斯文地轻点了一下头。
封礼禾的心‘咚’得重重地跳了一下。
“宋公子一出手,就送这么贵重的镯子给叶姑娘,这合适么?”
“为何不合适?”
宋清辞似乎没听明白封礼禾话里的意思。
“男未婚女未嫁,送镯子这等贴身之物,容易引人误会。”封礼禾不委婉了,干脆地表述道。
“不妨,不是误会。”宋清辞似语出惊人而不自知,他话毕就表情平淡地将玉镯收好,盖上了锦盒。
封礼禾呆滞住,僵着身体傻了片刻,才慢慢转眸,余惊未定地看着正垂首饮茶的宋清辞。他感觉有点晕,恍惚全身的血都在倒流,脑子怵得发麻。
宋清辞出身诗礼之家,饱读诗书,他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明明白白地说明一个问题了。自己最最最喜欢的姑娘叶姝,如今选择和宋清辞在一起了,俩人定然两情相悦。
思及‘两情相悦’这四字,封礼禾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无数把刀子割着,并非一刀来个干脆,就过去了。偏偏每一刀下劲儿都不够狠,只割一条浅口,让他不停地疼,不停地流血,绵绵不绝,似永没有尽头。
封礼禾尽量隐忍住自己的情绪,保持仪态地起身,皮笑肉不笑地与宋清辞告辞,马上逃了。
宋清辞看得出封礼禾步履慌张,有几分落魄。
他目送走封礼禾后,落寞地垂眸,眼底一片冰凉。
同是天涯沦落人。
只不过,他胜在不择手段。
叶姝起床后,就哼着小曲儿去厨房煮了一锅茶叶蛋。
茶叶蛋的味道好坏与否,关键在汤上,一定要质量好的黄豆酿造出的酱油,再选择发酵好的乌龙茶,煮好了,刚好泡一夜的茶蛋其实最适口入味。
因为现在天气热的缘故,叶姝怕做早了坏掉,才赶在现在早上的时候做,刚好中午的时候可以吃。她把煮好的茶叶蛋放入木桶里后,一定要将茶叶滤去后再将汤放进去泡蛋。若带着茶叶泡久了味道就会偏苦,反而影响口感。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大家便要出发了。叶姝抵达马棚后,却见陆墨背着行李,和慕容逸一起来了。
“你不是要和你妹妹一起留下调查金家灭门案么?”叶姝疑惑地问陆墨。
“封大侠改主意留下了,我替他。”陆墨说罢就上马了。
叶姝奇怪封礼禾为何临时改主意,而且还不来亲自说一声,想要去找他询问,却被陆墨告知封礼禾已经去了金万两的家里调查了。
叶姝揣测应该是封礼禾念着以前的旧友情义,始终放不下才临时改了主意,便不管他,带着大家一起出发。
晌午用饭的时候,宋清辞见叶姝拿出封礼禾所赠的一口酥分给大家吃,便问她的想法。
“什么想法?”叶姝边剥茶蛋,边不解地看向宋清辞。
“他赶早排队,给你买了这点心。”宋清辞点到为止,剩下的都在用眼神表达。
叶姝狐疑地转了转眼珠,琢磨着宋清辞是否在吃醋。当他真吃醋的情况来解释比较好,她多说两句废话不怕,但如果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自古奸情出人命,大魔头如果真觉得他头上绿了,鬼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惨绝人寰的结果来。
“封大哥是因我长得像他去世的妹妹,才特别照顾我。这事儿我早就问过了,那天你不也在么,应该都听到了才对。他一直把我当成妹妹照顾,我也一直当他是好兄长尊敬,我平日最多就做点好吃食回馈他而已,没别的了。”
叶姝解释得认真又诚恳。
宋清辞见她丝毫不曾怀疑过封礼禾那日所言,倒觉封礼禾可怜。封礼禾有言出必行的侠义名声在外,叶姝必然先入为主地认定他从不撒谎,故才对他那日的解释深信不疑。
殊不知,爱而不得,很容易让人变坏。那个奉守信义的大侠,早已经为她撒了谎。
宋清辞不再提此事,接过叶姝剥好皮的茶蛋,默默放到嘴边咬一口。蛋白弹性足,咸香入味,咀嚼的时候,唇齿间绕着清新的茶香,倒是好味道。
叶姝见宋清辞吃了自己给他的东西,明白他没生气,就把剩下的茶蛋分给大家,包括陆墨和慕容逸。她做的时候本带了封礼禾的那一份,又格外多煮了几个。谁知封礼禾没来,剩下的茶蛋等放到晚上怕是会坏掉,与其浪费粮食,不如给人吃了,尽管这俩人都不怎么喜欢她。
陆墨和慕容逸俩人确实不愿要叶姝给的茶蛋,因看一锅出的大家吃了都没事。他们如果过于防备人家,这一路同行只怕会麻烦不断,二人就勉强接受了。本来只是任务式地剥皮,送进嘴里,打算潦草吃完。但当茶蛋入口刹那,真香!
叶姝还把昨天熬的海棠银耳羹分给大家了,鸡蛋容易吃噎,配上一口酸酸甜甜汤羹,软糯润滑,爽口下饭。
因华山派那些喜欢碎嘴的弟子都留在了庐州,只有陆墨和慕容逸随行,俩人又因为吃叶姝的茶蛋和饭菜越来越嘴短,表现得很乖,什么毛病都没有。
这一行倒是安静舒适了。
七日后,大家行至河南地界,宋清辞嗜睡的毛病终于彻底好了,弃车骑马。
大家在抵达开封之前,在一条僻静的官路上竟遇了一波拦路的‘刺客’。
这帮人共有十二名,年纪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最年长的看着有六十岁花,是个白胡子的老头。最年幼的是个五六岁毛不齐的小女娃。高矮胖瘦各种身材齐全,手拿着锅铲、镐头、石板,甚至还有小木棍。
他们横亘在路中央,众口一致,喊着要杀叶姝。
叶姝勒停马,止于五丈开外,远远地挑眉打量这些人。
根据这十二人表现的特征,叶姝判断他们很像是书中所述的唐门十二毒怪。
这十二人各有所长,但都易容术了得,会缩骨功,最为擅长使毒。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瞧着拿着一根小木棍,一脸单纯无害的样子瞎比划,其实真是年纪已经二十五岁了,因从小玩毒,过于沉迷了,导致她自身中毒,身体长不高也没发育。但技艺却特别厉害,仅靠着一根箫,便可驱毒虫无数,轻而易举地将数万军马撂倒。而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其实是一名女子,本人其实很漂亮。
唐门十二毒怪很少很少凑齐了一起去杀人,又因为易容的缘故千变万化,所以突然遇到的时候,一般很难想到会是他们。
书中这十二人之所以合体出现,是为了对付陆墨。陆墨在半年前曾帮赤脚双侠,杀了唐门大公子唐越。后来陆墨就中了这十二毒怪所下之毒,因此常年身体孱弱,最终无法继承华山派掌门之位。这之后才会有男主娶女主,捡漏做了华山派掌门的故事。
叶姝很清楚,当下眼前这帮人叫嚣着喊着要杀她,实际真正谋划对付的人是陆墨。她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噱头而已,方便他们声东击西,令陆墨卸下防备之心。
事实上,他们这招确实管用,陆墨此刻完全不知道眼前这十二个怪异的人出自唐门,正打算针对他。他和慕容逸正一脸同情地望着那十二人,似乎要打算帮他们行侠仗义,帮着他们跟自己讨回公道。
“坏女人,就是你杀了我娘亲,我要杀掉你!”这‘女娃’奶声奶气地喊道,听得叫人不禁觉得心疼。
“小娃娃,你太瞧不起姐姐了,就算要来杀我,好歹拿一把菜刀以示尊重,你这样我实在懒得出手呀!”叶姝挑了挑眉毛,故意逗趣地对那‘小女娃’喊道。
‘小女娃’气得狠狠回瞪叶姝,倒真在心里后悔自己没拿菜刀了。
宋清辞突然掀起车帘,淡声嘱咐叶姝,“不要打架,不要伤人。”
“那他们已经堵在路上了,怎么办?”叶姝故作不懂地问宋清辞。
“我们绕路便是。”宋清辞温温地解释道。
这话在慕容逸和陆墨听来,都认为是宋清辞有仁义之心,怕叶姝伤害弱小无辜。
“就是你带人,杀了我可怜的儿子啊!”
白发老头子听到叶姝和宋清辞的对话后,生怕他们折返,连忙喊起来。他颤颤巍巍举起手里的拐杖,作势要朝着叶姝的方向来。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天杀的,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这些人又叫又骂,无非就是为了吸引他们走进他们的‘毒区’,叶姝才不上当。
庄飞听见他们竟骂自家姑娘这么狠毒话,气得不行,举刀就欲将这些蠢蛋轰走,被叶姝一个眼神给逼停了。
这帮人都擅长使毒,叶姝自然不能让庄飞靠近。但她也不点破,只是命令庄飞听从宋清辞的话。
庄飞气得无可奈何,却只能听命,心里却忿忿地反抗着。
姑娘变了,姑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杀伐果断干脆利落的凌云堡堡主了,如今满脑子情情爱爱,只剩下对宋书生的一往情深。书生说什么是什么,书生妇人之仁,她就妇人之仁。书生放个屁,姑娘都觉得香。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默默哀怨地叹口气。
庄飞想到这里,就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叹出去。
赵凌一直警惕眯眼盯着那十二人,紧握腰间的剑,以防意外发生。
叶姝注意到了赵凌的反应,结合宋清辞之前对她的嘱咐,明白宋清辞主仆都很敏锐地察觉到这十二人的身份不简单。这就厉害了,毕竟她是因为读书才预知剧情了有所察觉,而人家可是完全凭自己的实力。
陆墨和慕容逸瞧着这些人老弱妇孺皆有,料想必定是凌云堡又干出烧杀抢掠等罪大恶极只是,害死了他们的家人。人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便会无所畏惧,干蠢事送死。这些人该多绝望啊。
二人当即就跳下马,要前去询问清楚,替他们伸张正义。
“站住。”叶姝立刻喊住陆墨和慕容逸,“两位小弟,我让你们随便动了么。”
陆墨和慕容逸同时怒看向叶姝,自然明白叶姝特意称呼‘小弟’的缘故,她想要以此为约束,让他俩听话。
“是不是我这一路对你俩太客气了?”叶姝见他们有反抗的意思,继续质问。
陆墨和慕容逸暂且止步原地。
“叶堡主打算如何处置他们?”陆墨提出问题后,态度严肃地做出说明,“我们虽然作赌输了叶堡主,答应这一路给做叶堡主的小弟,任平吩咐。但不仁不义之事我们不会做,也做不出来。如果叶堡主欺负弱小,做奸恶之事,我们必出手阻拦。”
“话真多。”叶姝一句嫌弃,成功惹怒了陆墨,令陆墨非常气愤地皱眉瞪着她。
叶姝把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有些漫不经心。
那边的十二毒怪开始着急了,极尽辱骂,什么贱女人老母猪都骂出来了,喊叶姝快来受死。
“不去!”叶姝保持镇定,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辱骂而情绪不佳,“你们长得太丑,连剑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只会满口喷粪,实在是让人倒胃,我一点挥刀的兴致都没有。”
叶姝张罗大家折返,绕路走。
十二毒怪急了,欲有人上前,却被拉了回来。他们彼此互相传递眼神之后,只是战战兢兢往前挪动几步,跟刚才一样,继续骂叶姝,但没有别的任何动作。
陆墨这才隐隐感觉出这场景有点蹊跷。这些老弱妇孺如果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无知者无畏,冲动之下想要杀叶姝送死,这会儿怎生不敢上前了?难道有圈套?
陆墨再回想之前的状况,反思到叶姝叫停大家,可能就是为了与那些人保持距离。或许继续往前,大家可能就会中圈套。
但会是什么样的圈套,竟让她一个堂堂凌云堡堡主会有所忌惮?
陆墨暂时没想明白,先跟着叶姝等人骑马折返。
慕容逸也同陆墨一样,感觉到这事儿奇怪,特意凑过来告诉陆墨他的怀疑。陆墨点点头,表示他和慕容逸的想法差不多。
“莫非她刚才叫住我们,是为了保护我们?”慕容逸望向在最前头骑马的叶姝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这一点。
陆墨默然,这几天他们赶路,晌饭皆出自这女人之手。她所做的饭菜虽然家常,却样样美味,别致用心。让人在吃饭的时候,自然而然感受到她做饭的用心之处。
不知道为什么,陆墨吃过叶姝所做的饭后,就有点难接受她会是个坏姑娘。
但以往的事实摆在那儿,陆墨始终不会因为区区几顿饭就动摇自己的原本的看法,真的对叶姝完全改观。可经历刚才那件事,他感觉叶姝似乎在口是心非地保护他们,这倒让陆墨的心思开始动摇了。甚至开始在心里开始问自己,或许真如封礼禾所说的那样,她本心不坏,是有苦衷呢?
大家改道绕路之后,加紧赶路,才总算赶在黄昏关城门前,顺利抵达开封。
找了家合适的客栈打尖之后,大家就围桌凑一起吃饭。
陆墨在等菜的时候,特意问叶姝,刚才在路上碰见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叶姝道。
慕容逸不禁插了句话:“怎么好像所有关于凌云堡的事,叶堡主都不知道?”
“你看我有堡主的样儿么?”叶姝反问慕容逸,“想想你们的掌门,华山派的真正掌权者,会像我这样天天忙着到处跑么?”
慕容逸和陆墨互看一眼,都领会到叶姝的话外音。叶姝再说她不是凌云堡真正的掌权者。
二人不及深思,店小二在这时候端来了阳春面,挨个送到每个人的跟前。
叶姝注意到店小二在端面的时候,会跟每一个人说‘客官慢用’。而且跟每个人说话的时候,都会看这人一眼,但送到陆墨跟前的时候,他眼睛没看陆墨。
叶姝立刻起疑,人只有在心虚的时候,不敢看对方。再打量这店小二的模样,十八九岁的样子,年轻男孩,虎口处有薄茧,且没有喉结。
叶姝从她随身背着的布袋里默默掏出她自制的手套。宋清辞坐在叶姝身边,发现了叶姝的小动作,淡然斜眸看了她一眼。
店小二这时候笑嘻嘻得端面到叶姝跟前,也请她慢用。
叶姝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你什么人?”
店小二一惊,和叶姝对视的刹那,读出叶姝已经看破自己的真相,抽手就要跑。因叶姝死拽着他,店小二当即甩出袖子里的三条小蛇给叶姝。
叶姝立刻松手闪躲,店小二翻窗跑到街上,飞快地就消失在人流之中。掌柜的见状吓了一跳,大堂内其他人也都受惊了。庄飞和赵凌欲用匕首杀死三条小蛇,被叶姝喊着留活口。
“泡酒呗!”叶姝道。
所有人:“……”
庄飞和赵凌就乖乖把蛇放进了一个小酒坛里封好。
掌柜稍微平定下来,一边赔罪,一边骂那店小二不是东西,他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
掌柜转头,见那店小二突然端着托盘从后门进来了,吓了一跳,连连往后躲闪。
“出什么事了?”店小二见大家都惊悚地看着自己,十分茫然地问。
叶姝:“才刚你放了三条蛇,翻窗跑了。”
“蛇?翻窗?”店小二更加迷茫,“我刚去柴房抱柴火的时候不知怎么晕倒了,被叫醒了后就来这里,我没放蛇,也没翻窗啊。”
陆墨等人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送面的那名店小二被易容了。
得幸面还没吃,马上扔了筷子,取银针来验毒,自后发现只有陆墨的那碗面有毒。
“什么人要害你?”庄飞好奇问陆墨。
陆墨皱眉:“既会易容,又会使毒,想必是唐门。我半年前曾跟他们结过仇。”
“噢对,你曾和赤脚双侠一起杀了唐门大公子。”庄飞感慨,“这事儿当时可威震武林呢,让你名声大噪。”
陆墨不觉得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在夸奖自己,遂眼神不善地回看庄飞一眼,示意她可以闭嘴了。
庄飞故意挑眉笑了笑,挑衅回去。
叶姝正凑到宋清辞身边,假装关心问他有事没有,刚才是否被惊着了。
大家跟着都看向宋清辞。
宋清辞被大家当小动物一般保护注视着,丝毫没有不适感,只淡淡地摇头表示没事,落落大方。
叶姝终究是佩服他的。
慕容逸沉吟道:“算算日子,半年了,从消息传达,到准备,再从唐家堡过来找大师兄,差不都要花费这些时间。唐门的人既然在这追上了大师兄,想必不会一次失手,就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有下一次。”
“两次失手了。”叶姝提醒。
慕容逸和陆墨同时愣住,同时醒悟过来,之前在路上碰见的那十二名‘老弱病残’其实也是唐门的人。原来那些人是为了下套给他们,并非给叶姝!
人在毫无防备之下,确实会很容易中了唐门所下的毒。
陆墨面色复杂地望向叶姝,心中不得不认下,叶姝救了他一命。
这救命恩人若换别人,或者是完全陌生的人,对他来说谢恩都很容易。但偏偏是叶姝,一个曾经欺辱过她妹妹的女子,让他发自内心地诚心感激实在有些困难。
此时,不止陆墨如此纠结,慕容逸也跟陆墨一样。他心中犹记当初陆初灵险些受辱,被从妓院里救出的场景,发髻凌乱,神色呆滞,满面泪痕……
他当时气得咬牙切齿,一拳打在了墙上,发誓要为陆初灵报仇,定要有朝一日亲手杀了叶姝。
大丈夫顶天立地,就该敢爱敢恨,有仇必报,也应当知恩图报。
如今……却……如何是好?
饭大家必然吃不下了,如今有唐门的人盯着,换个地方用饭只怕也会不安全。谁知道那地方的厨子或店小二是否也被易容过。
叶姝建议大家乔装打扮之后,找处宅子安置,自己做饭。
赵凌主动揽下找宅子的活儿。庄飞不放心呆木头的办事能力,打算跟着。
叶姝赶紧叫庄飞和自己一块去买菜。好不容易昇阳宫的人想出力找房子,人家找的地方肯定安全可靠些,叶姝就怕庄飞跟着会坏事。
“你二人乔装好了,尽量多绕路,想办法甩掉所有可能暗中盯着你们的人,在街口的那家茶铺二楼的雅间等消息。”叶姝嘱咐完陆墨和慕容逸后,问宋清辞是留下休息还是跟她买菜。
“我一个人害怕。”
宋清辞立刻站起身来,选择跟着叶姝。
叶姝:“……”
大魔头总是有让她无语的能耐。
庄飞在旁听见宋清辞的话后,偷偷笑起来。其实有时候,这男人弱起来,也挺有意思,乖乖的像个小绵羊跟在女人身边。或许她家姑娘就喜欢这种被弱美男依赖的感觉。
两拨人彼此分开之后,叶姝和宋清辞、庄飞三人就一起去了菜市。
没外人在,宋清辞有点肆无忌惮,刚走在街上没多久,就要拉叶姝的手。
叶姝立刻甩开,这是她无意间的本能反应,大夏天拉手做什么,多热。
但这之后,叶姝才反应过来自己甩走的是大魔头的手。她怕大魔头因被她拒绝而玻璃心生气,马上假装害羞地解释:“街上好多人呢,会被人看见。”
宋清辞默然。
“我其实喜欢和公子牵手,怕被百晓堂的人看见了,乱嚼舌根子回禀给我爹。”大魔头每次沉默,总会让叶姝心虚,赶紧多解释几句。
“你可以跟你爹说,你是为了利用我,在安抚我。”宋清辞淡淡道。
叶姝瞬间心虚至极,悄悄地瞄着宋清辞的脸色。他话怎么说得这么准,宋清辞会不会早就偷听了她和叶虎的讲话?
不对,在凌云堡的时候,宋清辞一直被叶虎的人盯得很紧,而且叶虎身边有许多高手护卫,不可能会让外人靠近偷听。
“我有些能耐的,值得被你利用,你爹会理解。”
宋清辞接下来的话让叶姝安心了,大魔头应该只是碰巧说到这了。
叶姝忙主动拉住宋清辞的手,对他笑眯眯道:“待我真好。”
宋清辞伸手抚摸叶姝的额头。
庄飞在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匆忙奔向卖小白菜的摊贩,直接买了二十斤抗在肩头。她故意把装白菜的袋子对着叶姝和宋清辞的方向,如此就可以把她整个脑袋遮挡住,这样她就‘眼不见心不烦’那一对打情骂俏的男女了。
半个时辰后,大家在城西的一处民宅安置妥当。宅院不大不小,前院面三间房,后院三间房,另还有厨房仓库。厨房里调料齐全,也有木柴。
陆墨和慕容逸都很满意这地方,便问赵凌怎么找来的宅子。
“出价一百两一晚,那家人很乐于接受,就都挪到亲戚家去住了。”赵凌简洁解释道。
“这钱该我出。”陆墨从怀里取了两张百两银票。
赵凌也不客气,直接收了钱。
叶姝带着庄飞现在厨房拾掇一圈,出于安全考虑,用银针试了所有能入口的食材后,才开始张罗做饭。因为厨房只有俩人,人手不够,慕容逸被叫来帮忙劈柴烧火。
大家刚才的晌午没吃成,又经历这么一圈折腾,都很饿得慌。叶姝就不做麻烦的饭了,简单地和面,擀面条,做了杂酱面吃。
要想做的手擀面的面条好吃又劲道,关键点有四个:和面要加盐、加鸡蛋,揉面到位,醒面到位。
盐适量少许,可促使面起筋,鸡蛋除了为手擀面的口感增色之外,会增加弹性,让面条不易断。把面揉成软硬适中光滑的面团之后,一定要醒面,大概需要两炷香的时间,这样最后做出来的面条才会最好吃。
趁醒面的功夫,把黄瓜、胡萝卜切丝,豆芽、小白菜、土豆丝过水,后三者加盐糖等作料拌成小凉菜。
醒好的面团擀成刀切面,下沸水中煮。
叶姝让庄飞看锅,偶尔搅和一下锅内的面条。她则开始用另一口锅做杂酱了,把买来野蘑菇先入油锅里榨干,再放牛肉丁入葱、姜,香菜,加豆瓣酱和少许米酒炖煮,最后起锅时撒上葱花。
“好了,不用烧了。”叶姝把杂酱盛出来后,就放在灶台边,让原本烧火的慕容逸把酱端走。
慕容逸早闻到肉酱的香味儿,而今瞧见新鲜做好的肉酱就在自己眼前,被这香味熏得口水差点流出来。面上他还是装得很好,没让叶姝发现。
慕容逸故作镇定地板着脸,端起两盘肉酱就走。出了门,侧首用余光确定叶姝和庄飞都没看自己,他忙扭过头来,暗暗猛吸一口肉酱的香味,香得闭上了眼睛。
太香了!太香了!太香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饭吃得晚,肚子太饿的缘故,他想把这杂酱面吃到嘴的欲望无比强烈,几乎全身都要躁动起来了。
慕容逸继续板着脸,飞速地奔向大厅。在面条还没有端上来之前,他只想快点撒手,离这两盘酱远点,很怕自己一冲动,直接一头扎在酱上头。绝对不能只让自己遭这样的罪,也让另外三个男人都闻一闻。
慕容逸把酱送放到桌上后,就马上找了个窗边的位置靠着,透透气。
陆墨正在桌边坐着,起初慕容逸放酱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但香味渐渐飘满屋子的时候,陆墨忍不住斜眸瞟了一眼,棕红色亮晶晶酱汁包裹着方框形的肉丁,还有蘑菇,最上面的撒着白芝麻和翠绿的香葱。
这味道确实‘熏’人。
这酱让陆墨忽然想到了他们此前在叶记点心铺子买过的牛肉酱。那酱就挺好吃,但毕竟吃的时候是凉的,存过一段时间了,完全比不上眼前新鲜制作而出的香。而且眼前的酱,明显用料比那个酱更足,放了许多其它东西。
陆墨感觉自己的肚子快要咕咕叫了,马上轻咳一声,假意起身,踱步思考什么。
他不信就他一个人内心不淡定,瞅了眼慕容逸,发现他和自己一样,心里舒服些。再看坐在窗边看书的宋清辞,他倒是淡然处之,丝毫未被屋子里的香气左右而分神。
陆墨对宋清辞一直有诸多疑惑,便趁此时机踱步到宋清辞跟前,闲聊地问他看什么书。
宋清辞很随和,直接手里的书递给了陆墨。
陆墨接过来看,是《鬼谷子》。
“此书倒是耐看。”陆墨想借此探知宋清辞的处世想法,“宋公子最赞同书里面哪句话?”
“圣人之道阴,愚人之道阳。”宋清辞不假思索地回答。
高明的人做事秘密隐蔽,愚笨的人做事大肆张扬。
宋清辞特意强调这句话,说明他为人处世喜低调。这不是秘密,任谁都看得出来。
问题白问了。
陆墨想再和宋清辞聊几句,那边叶姝和庄飞端着面条进屋了,笑着张罗大家吃饭。
宋清辞就像被主人召唤的小狗儿,立刻从陆墨面前离开,踱步走向了叶姝。
陆墨默默地把张开的嘴闭上,目光继续追随宋清辞。宋清辞温笑着从叶姝手里接了面条后,先道谢,然后认真倾听叶姝介绍杂酱面的吃法,就往自己的面碗里夹了胡瓜丝,添酱搅拌。
午后的天气很燥热,过水的炸酱拌着清香的黄瓜,香喷喷的爽口,再来两口拌好的酸甜小菜,只想一碗接着一碗把肚子吃到撑为止。其实这种时候这样一碗杂酱面,可比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更容易让人下饭有食欲。
慕容逸闻着香味忍很久了,早就想把面吃到嘴,现在终于可以开吃了,他三两下把面拌一下,就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异常有满足感,有一瞬间甚至忍不住又把眼睛闭上了。
等大家快要吃完了,叶姝就对陆墨道:“华山派大弟子,你来收拾刷碗。赵凌找房子,我和庄飞买菜做饭,慕容逸劈柴烧火,就剩你没干活了。”
陆墨点头应承。
慕容逸不舍得大师兄干活,要主动担下来,被陆墨拒绝了。
“那宋公子呢,也要做活?”慕容逸忽然意识到叶姝那番话里好像少说一个人。
“宋公子不一样,他是我的贵客,你们则是供我使唤的小弟。”
“我看未必只是贵客这么简单吧,哈哈……”
或许因吃了太多美味的炸酱面缘故,慕容逸竟跟叶姝像朋友一样开起了玩笑。但话说出口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过界了,并没有摆正他与叶姝有‘宿仇’的关系。
奈何说出的话收不回,慕容逸惭愧地看向陆墨,担心陆墨会责怪他。没想到陆墨并没有介意的神色,如常地在收拾碗筷。
“对,他还是我祖宗,是我的心肝,是我捧在手心里的人,总之我就是舍不得他干粗活,你管得着么?”叶姝把话杠了回去,挑眉问慕容逸还有什么意见,“如果还有意见,就先把我做的面条吐出来再说。”
慕容逸假意干咳了两声,表示吐不出来,“那我闭嘴。”
在场的其他人都笑起来了,都当是玩笑,笑笑就过去了。
屋里就剩下叶姝和宋清辞俩人的时候,叶姝照例该要‘赞美’宋清辞了。这些天下来,该说的都说完了,叶姝真有点词穷了。她托着下巴努力想着,让宋清辞别着急,容她思考一下。
叶姝低头徘徊之际,一头撞在了宋清辞身上。
刚才他明明没有站在这里,他故
意跑来守株待兔,等着她撞!
叶姝失神之际,下巴忽然被勾住,耳畔传来低低的一声笑后,轻浅的气息就吹拂着她的耳际。
“别想了,就叫一声祖宗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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