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想起来昨天她和陆墨比试的时候,确实说过赢了要他们一路上给自己做小弟的话, 不过这话却不是认真的, 只是为了让华山派那些人丢面子长点教训罢了。
没想到华山派这些人如今居然肯主动折面子上门, 叶姝总觉得他们肯定不是仅仅为了信守承诺那么简单, 应该还另有目的。
既然人都送上门了, 叶姝如果说不需要他们陪, 未免太便宜他们了。但是带着他们一起上路,又未免太招人烦 。叶姝就去问宋清辞的意思,让大魔头来定夺。
宋清辞立刻应允, “此行去华山,路上难免会遇到麻烦,有华山派侠义之士来保护我们,倒是好事。”
佩服!佩服!
自己武功那么高强, 身边高手如云,居然还想利用华山派那几个虾兵蟹将保护他。魔头果然还是那个大魔头,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压榨劳动人民最后一滴血汗。
“行吧,听你的。”
叶姝答应后, 忽然想起一事儿来,马上从袖兜里掏出一巴掌大的木盒, 递给宋清辞,告诉他路上无聊了,可以吃里面的小点心打发时间。
宋清辞接了木盒后, 淡笑道谢。
叶姝转头喊大家出发,并请陆墨带领华山派在前面开路。
这一声吩咐之后,华山派的几名第子脸色都不好看了。
“怎么呢,不是来给我当小弟么?”叶姝一声讥讽的嘲笑之后,便看向管事的陆墨。
陆墨立刻策马,走在了前头,随后慕容逸、陆初灵等人跟上。安莲花在他们最后,她骑马走的时候,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宋清辞的马车。
叶姝注意到安莲花的眼睛肿了,眼底发黑,精神十分萎靡,显然她昨天没怎么睡。大概受到了不少华山派弟子的指责,不堪折磨。
但愿她能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安分守己。
马车随后而行,赵凌骑马在旁护卫。叶姝、庄飞和封礼禾则骑马走在最后。
“封大哥如果没事,其实不用陪我们去华山,夹在中间难做人,我不希望你为难。”叶姝劝道。
封礼禾摇头,“却不是为了你,正好我也要去看看我的老朋友。华山派这些弟子,都太年轻,性子方方正正还没磨平呢,我才不会跟他们计较。我那老朋友倒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回头去了华山,反而不会为难了。”
“确定?”想到陆志远,叶姝挑了挑眉毛,“我猜你那老朋友见了我,指不定会发疯。”
“你小瞧他了,武林盟主可不是谁都能做的。他就算再恨你,也不会发疯的。”提及老友,封礼禾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半开玩笑地对叶姝道。
叶姝点点头,想想陆志远也确实是这样的人,表面上肯定装样子保持形象,不会对她发疯地,但他这个人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不然当年他也不会干出横刀夺爱的事儿来,明知叶虎和小师妹柳嫣嫣互相倾心,非要抢走柳嫣嫣,最后弄得叶虎坠崖,柳嫣嫣因此内疚自尽而亡。可以说,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根本不会有如此凄惨的爱情悲剧。叶虎因此恨他,其实是有点道理的。
至晌午,一行人在路边休息,特意选了处树下背阴的好地方。
因为昨晚刚下过雨,此地背风阴凉处,地面仍然还有些潮湿。庄飞和赵凌走了好远才捡了些干柴回来。
叶姝照例起一口小锅烧火,专门给宋清辞熬粥,另外一口稍大点的锅煮着腊排骨青豆米饭。没多久,香味就出来了,馋坏了那边窝在树下干啃点心的华山派弟子们。
华山派弟子们偷偷咽着口水,生怕被那边人发现,尽量都转过头去,背对着叶姝等人。
“赶路就正经赶路,起锅做饭要花费多少时候,他们这样磨蹭,会害一天我们要少走很多路呢。”
馋会引发嫉妒,嫉妒便会引发诋毁。
有弟子实在忍不住了,便抱怨,这一抱怨几乎是一呼百应,其他弟子都纷纷附和起来。
“都住嘴。”陆墨低声呵斥之后,便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
陆初灵发现陆墨脸色比之前更加不好,马上使眼色,劝大家都少说两句。
慕容逸见陆初灵为难,就马上绞尽脑汁想主意,“对了,咱们之前不是买了牛肉酱么,拿出来吃就是。我就不信这牛肉还比不上腊排骨?”
“对,怎么忘了这茬呢,还有切糕,香得很呢,咱们也馋死他们!”其他弟子们连连惊喜地应和。
华山派的弟子们翻出牛肉酱后,赶紧开罐分着吃。这下大家终于觉得饭午有滋味了,偶尔吃到里面的一口肉丝,更加满足。
“够香!有滋味!”
“早知道咱们应该多买一些,回头天天吃这个!”
“好吃,太好吃了!”
……
不知是谁起了头,华山派的弟子们开始一个赛一个夸牛肉酱美味。故意提高音量,目的就是为了向叶姝这边显摆,他们也有美味食物可吃。
声音实在是太潮了,叶姝不禁往那边看了一眼。这时候竟有一名华山派弟子故意举起手里的肉酱,挑衅地回应叶姝。
叶姝瞧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肉酱罐子,她憋着笑,隐忍着转过头把熬好的海参粥盛出来,端给宋清辞。
“怎生忽然这么开心?”宋清辞一直观察叶姝,自然发现她的表情变化。
“没事。”叶姝应声后,噗嗤笑出声来。
宋清辞也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叶姝两嘴弯弯笑得很甜,目光注视时更加温柔。
叶姝令庄飞取坛子来,将她之前腌好的酱萝卜包取一个出来。这酱萝卜包是整根萝卜留皮挖心之后,往里塞熟莲子、杏仁、松子仁、核桃仁、瓜子仁和酱豆豉,抹甜酱腌制。
夏天天热,腌制就会进行的快些,大概七八天就可以入味食用。叶姝是在凌云堡腌制后放进坛子里,这一路一直带着。
叶姝把萝卜包里的馅料先倒出来放进盘里,然后把萝卜放在小菜板上切片,皮肉特意分开了。萝卜皮更脆些,萝卜肉则是适中的脆,要看个人喜好,选择去吃了。
切好的萝卜条与刚才倒出的果仁馅料拌匀,就是一道很爽口又有营养的下饭小咸菜。叶姝拨了一碟给宋清辞就足够用了,余下的便留给他们自己吃。
封礼禾瞧这东西新鲜,特意跑到叶姝的菜板前,蹲下来看,啧啧称奇。
“封某在外游历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酱萝卜还能做出如此花样的。叶姑娘做菜,不管热菜咸菜,样样都不同凡响。”
叶姝笑着分一双筷子给封礼禾,让他尝尝看。
封礼禾就夹了一块萝卜,上面粘着松子仁和瓜子仁,送进嘴里。
“唔——”封礼禾眼睛立刻直了,然后看向那边准备动筷子的宋清辞,“真好吃!你快尝尝看!”
宋清辞轻轻笑了一声,不及品尝就先应承了,“这是自然,叶姑娘所做的东西必定美味。”
封礼禾不能再赞同宋清辞说的话,点头如捣蒜地附和。
因封礼禾刚才感慨美味的声音太大了,已经吸引到了另一旁华山派的注意。
这时候已经用完干粮的华山派弟子,开始分切糕吃,每人两大块,举在手里,一边咔吧脆地啃着,一边叹真香。
一定要大声地感慨真香,让那边人听见。
陆初灵和戚问蝶、安莲花都是第一次吃切糕,三女孩子就小声讨论着这切糕里面都有什么,一样一样数着里面包裹的果仁。
慕容逸见陆初灵喜欢,就把自己那份儿送给陆初灵。
“卖货的掌柜还说,这玩意儿吃一口顶十口饭,和人打架的时候来一块,保证有劲儿!”慕容逸笑着跟陆初灵介绍道。
“是么,那做这东西的厨子一定又聪明,手又巧,一般人可想不到这东西。”陆初灵问慕容逸为何不吃,听说他早品尝过了,但不喜甜,就心安理得收下了。
庄飞瞧华山派那不管是边吃切糕还是吃肉酱,都吃得贼高兴,想笑又不能笑,就憋着凑到叶姝身边,进行眼神交流,捂着肚子忍得快不行了。
“哎呀,不行了,我真憋得肚子疼。好想看看,他们如果知道他们吃的东西其实是姑娘铺子里的,会是什么表情。”
叶姝忙跟着点头,表示她也很想看。不过铺子的事情要保密,这事儿暂时还不能揭穿。
宋清辞不知肉酱也出自叶姝之手,但瞧见华山派那边吃起了切糕,便明白过来叶姝刚才偷笑的缘故了。他端碗喝粥的时候,禁不住微微摇了摇头,勾起嘴角,笑了。
封礼禾跟着大家吃完腊排骨米饭后,本来要帮庄飞和叶姝收拾碗筷。忽见陆初灵来找他,他怕叶姝等人尴尬,放下碗,往前走了两步,引着陆初灵到另一边说话。
“封大哥,这东西挺好吃的,给你留了点尝尝。”陆初灵把手里用纸包好的切糕递给封礼禾。
封礼禾愣了下,婉拒陆初灵的赠送并道谢。
“封大哥还在生我们的气?那件事是莲花不对,我已经好生教训过她了。”陆初灵委屈地望着封礼禾,眼睛很快就红了。
“算了,小事情。而今大家一起赶路,最好都安分守己,不要再生口舌是非,闹矛盾了。”封礼禾接下陆初灵给的切糕。
陆初灵应承,“我会转告给我大哥的。不过我大哥从跟叶姝比剑输了之后,心情就不太好,我也不太敢劝他。封大哥如果有空,能帮我劝劝大哥么?我怕他想不开。”
封礼禾看眼那边静坐在树下不言不语的陆墨,立刻点头。好友的儿子受挫了,他断然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对了,封大哥可知昨日叶姝使得那一招是什么剑法,快得像是突然变出九个人来?”
封礼禾摇头,其实他也好奇叶姝这招剑法是什么。
待陆初灵离开,封礼禾就去找叶姝。
因为附近没有水源,叶姝就带着庄飞用树叶先把锅碗草率地擦了一遍,等晚上找到村县住宿的时候,再进行清洗。
叶姝见封礼禾来了,就打发庄飞先把东西收拾好去装车。
听到封礼禾的疑问之后,叶姝笑道:“九灵剑法,就是我从石阡基那里捡到的剑谱,封大哥可不要说出去。这是秘密,我可怕昇阳宫的人追杀我。”
“怪不得了,原来是昇阳宫的剑法,确实厉害。当然,还是因为你资质极好,才能将剑法练至如此境界。放心吧,这种事我不会乱说。如果昇阳宫的人真敢欺负你,回头一定叫上我,帮你一起打。”封礼禾对叶姝笑了笑,就转身走了,他还要去劝陆墨。
“既然怕昇阳宫的人追杀你,又为何使出来?”宋清辞面色毫无变化,走到叶姝跟前了。
叶姝:因为我有官方批准。
“当时情急,我差点打不过陆墨,他的三寒剑法很厉害,我也是没办法了。”叶姝眨眨眼睛,故作一脸期待地问宋清辞,“如果昇阳宫的人真来追杀我,清辞也会和封大哥一样,保护我么?”
这时候记得喊‘清辞’了,特意没叫公子,可见她有讨好之意。
“嗯。”宋清辞眼色深了三分,淡笑地看着叶姝。
叶姝总感觉宋清辞这眼神儿好像哪里不对,反正他被他看着有点心虚不自在。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有公子陪在我身边,再多的危险我都不怕。”
宋清辞更觉得好笑,再一次应承叶姝的话后,就提醒她,别忘了今日份儿的饭后语。
叶姝听到‘饭后语’三个字,脸突然红了,她确实忘了,所以这要求对她来说有点猝不及防。她窘迫地望一眼宋清辞,欲跟他打商量能不能不说。但她这话还不及开口,就听宋清辞又补充了一句。
“别忘了补上今早上的。”
得了,她今早也没说。
“别重样。”宋清辞又来一句。
考题还挺难。
瞧大魔头这架势,他肯定要听,那就没得商量了。
叶姝就绞尽脑汁想了想,思路居然意外地很顺。她看看左右,发现这会儿没人注意到他们,立刻就对着宋清辞耳朵道:“雅人深致!长长久久!”
宋清辞笑得眉眼舒展,都带着淡淡柔情,“今天不一样了,比之前的文雅了许多。”
之前两次是她不够聪明,太直白,这次她有深思熟虑。
“你觉得哪种好?”叶姝话出口后就有点后悔。她一定是得到大魔头的赞美之后,就有点飘了,才顺嘴就把心里的问题说出来。
“只要是姝儿说的,什么都好。”宋清辞眼底一扫之前的阴霾,笑意浓厚,随即就上了马车。
叶姝挠挠下巴,感觉大魔头好像突然高兴了,这是好事儿,看来以后她得多攒点那种话才行,只要能让大魔头不发威,‘夸’他两句不算事儿。
叶姝喊大家出发。
华山派几名弟子闻声后,懒懒地从地上起身,唏嘘感慨着‘终于出发了’、‘这么赶路真不知多久才能回去’等话。言外之意,叶姝等人做饭太耽误赶路时间。
叶姝头脸色瞬间冷下来,厉声喊陆墨过来。
陆墨本欲上马,忽听到叶姝呼唤,就走了过来,黑脸问她:“何事?”
所有华山派弟子包括陆初灵等人,都开始警惕防备,安静地看向叶姝这边。
“你的人正经本事不见有,耍嘴皮子嚼舌根子倒是溜。若不想信守承诺就直说,不必在这顶着君子名声,做小人之事。”叶姝也没给陆墨好脸色,警告完陆墨之后,就上马率先而行。
叶姝这番话的讽之意,华山派弟子们都听得懂了。
妖女在讥讽华山派这些人没能耐打得过她,输了之后,还一点做小弟的姿态都没有,在这吱哇乱叫。而且她并没有直接对他们这些人撒火,反而去找大师兄来说此事,显然还有另一层意思,讥讽大师兄管教无能。
大师兄本来在比武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如今还因为他们被妖女训斥。所有华山派的弟子都不敢去看陆墨的脸色,老实地站在原地,低下头去,等着挨训。
陆墨起初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大家都有种乌云盖顶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更加紧张了,把头低得更深,不敢乱动。
这时候,唯独只有陆初灵和慕容逸敢抬眼。
陆初灵想开口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胆量说出来,因为她大哥的脸色实在是太黑了。
慕容逸看得则不是陆墨,而是陆初灵。他因见陆初灵着急为难,而感到着急。
“再有闲言碎语,掌嘴二十,降去勤杂房。”
大师兄的话向来说到做到,所有弟子齐声应承,谨记此话,不敢造次。
待大家散了,慕容逸忙凑到陆初灵身边安慰她别太着急,“大师兄心有丘壑,这次虽然比武输了,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更加勤奋练武,超过那个妖女。这事儿最终来看,反而是好的。只是他需要时间,缓过这个坎儿。咱们都不提,多关心他,自然就会过去了。”
陆初灵点点头,麻烦慕容逸把话传给华山派其他弟子们,叫他们都安分些,这段时间不要再犯错招惹陆墨不快。慕容逸开心不已应承,乖乖去传达。
安莲花望着宋清辞马车,撇起嘴角。
“莲花,你发生么呆?”陆初灵问。
安莲花忙回神儿,拉住陆初灵道:“之前怪我不对,都是因为我,大师兄才会跟那个妖女比试。我这张嘴的毛病以后一定改。姑娘别太着急,放心,要不了多久,姓叶的那帮人就不会跟我们同路了。大师兄见不着他们,心情肯定会渐渐好起来。”
“为何突然说他们不跟我们同路?”陆初灵不解问。
安莲花用尴尬的笑容掩饰自己的破绽,“道不同不相为谋嘛,那个姓叶的妖女一直心歪意邪,根本就没胆量一直到带着我们上路。”
陆初灵笑了下,她其实不太理解安莲花的话,但当安莲花是好心安慰自己了。
大家陆续上马,追上前方的人,一起赶路。
赵凌架着马车没多久,忽然察觉到身后有异样,他抄起腰间的匕首,转手飞速斩断身后的东西,见竟是两寸余长的毒蝎。赵凌皱起眉头,马上探头进马车内,见自家宫主完好无损地坐在车内,正闭目安然地休息,稍微放了心。
赵凌勒停马车,仔仔细细在车外面检查一遍之后,才折回到马车前头坐着。
“怎么了?”叶姝发现异常,骑马折返回来,询问缘故。
赵凌没说话,只看了一眼车前头那只被他杀死的毒蝎子。叶姝顺着目光看过去,惊讶不已,忙指了指车厢方向,问赵凌宋清辞有事没有。
赵凌默然看着叶姝,不知他是没有回话的意思,还是反应慢。
叶姝等不得他回答了,直接跳下马去查看宋清辞的情况,见他人正半靠坐着闭眼了,叶姝伸手去试探宋清辞的鼻息。当她的手指靠近宋清辞唇上的那一刻,人突然睁眼了,叶姝被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这车里有毒蝎子,快下来。”叶姝便拉着宋清辞下车,便观察车里的情况。
宋清辞听话地下车后,就看着叶姝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又把车里检查了一遍。这还不够,叶姝叫来庄飞,把她出行前准备的干艾草拿来,点燃了放在车里熏了半天。
后赶上来的华山派弟子们看到有情况,都停下来,但没有出手的意思,都在旁围观。
封礼禾这时候也折返回来,询问情况。
“有人往车里放了毒蝎。出发前我们检查过马车,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蝎子只可能是在才刚晌午休息的时候,有人放进去的。”
叶姝气愤不已地跟封礼禾说完,便将怀疑的目光射向华山派的人。
其实出发前,叶姝并没有检查过马车,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侯府里都是昇阳宫的人,他们备的马车肯定都干净安全,断然不可能有人敢在宋清辞所乘的马车里下毒蝎。再说蝎子这种东西,会爬的,如果早就放进马车里了,不会等到现在才发现。
“毒蝎?”封礼禾看见死蝎子后,蹙起眉头。
封礼禾本心不想相信这件事是华山派的人所为,但在场同行的这些人中,除了华山派,就只有他、叶姝主仆和宋清辞主仆了。
庄飞和赵凌都十分忠诚于主人,定然干不出这种事,宋清辞就是一名文弱书生,更加不可能给自己所乘坐的车里放毒蝎子。那放毒蝎的人只可能存在于华山派了,他们人多,且与叶姝一直不对付。
可有一点很奇怪,如果他们针对叶姝,为何要在宋清辞的马车里放毒蝎?
不管怎么样,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而且针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为人所不齿。
“你看我们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们放的蝎子?笑话!”
华山派弟子纷纷愤愤不平起来。
“或许是马车刚才停的地方有毒蝎子,蝎子自己爬上马车了。”
“且不说我们才刚休息的地方根本不适合蝎子生存,就算有,蝎子昼伏夜出,只在夜间出来活动,而且一定要地面干燥的时候才行。我们才刚休息的地方,地很潮湿的。”
叶姝看着那只被斩断的死蝎子。
“再说这只是藏蝎,体型比一般蝎子大,毒性极强,根本不是本土所有,显然是有人买来用于害人。”
大家听了叶姝的解释后都很惊讶,不敢相信他们之中会有人干出这种坏事,开始疑惑此事到底是谁所为。
陆墨、慕容逸等人第一反应是惊讶叶姝居然懂得如此之多,竟把蝎子的生活习性了解得如此清楚。看来这能坐在凌云堡堡住位置上的人,并非大家表面认为得那么简单。
宋清辞的目光始终在叶姝身上没离开过,不过他看得漫不经心,人又安静,倒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我们都跟宋公子无冤无仇的,没事儿放蝎子害他做什么?”
华山派弟子们当然不相信自己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渐渐就怀疑这事儿可能是某妖女自设圈套,故意诬陷他们。毕竟这女人以前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会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你们都跟宋公子没仇,自然觉得奇怪,”叶姝把目光冷冷地射向安莲花,“但有些人不一样了,或许之前在侯府受罪,气不过,就把恨发泄在了宋公子的身上。”
叶姝这样一提,所有人马上就想到了安莲花,只有她在侯府受罚过。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安莲花。
安莲花马上反抗:“不是我!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我?”
“确实没证据,我也没点名是你,你不用急于辩白,是谁做了亏心事谁心里清楚。”
这时候车内的艾草也熏得差不多了,叶姝让庄飞取出盘子,再检查一遍马车,才让宋清辞入内。
她骑上马之前,用‘就是你’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安莲花,吩咐庄飞和她一起骑马在旁护着宋清辞的马车。打发华山派的弟子在前头走。
“不管你们谁,必须保持与马车三丈远的距离,违者休怪我剑下无情。”
“你这什么意思?”华山派弟子们因受到怀疑而感到不忿。
“你们这些打输了做小弟的,就老老实实地听命吩咐,再多嘴便塞你们一嘴马粪。我已然大发慈悲,不曾特意为难你们,别不知足。”叶姝厉害地斥道。
作为华山派弟子,哪次出门不是风风光光,受人尊敬,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大家心中愤愤不平,都看陆墨的态度,却见陆墨没吭声,只是骑着马往前走,大家都老实地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陆初灵瞧见大哥的安静,心里十分放心不下。但她现在顾及不上这个,她更怀疑安莲花,想弄清楚毒蝎子的事到底是不是安莲花所为。
戚问蝶同陆初灵一样,也在怀疑安莲花。她记得昨天傍晚的时候,安莲花离开客栈一段时间,再见她问她做什么的时候,神色似有慌张。
不过现在在路上,周围这么多人,俩人都不好直接把怀疑的话问出口。
傍晚的时候,大家行至横水县安顿。
陆初灵和戚问蝶便迫不及待地把安莲花拉进屋内,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安莲花被两方连番质问,有些把受不住,顿时红了眼哭起来了。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陆初灵急得瞪她。
安莲花跪地赔罪,“我气不过,区区一个侯府,居然不给姑娘面子,不给华山派面子,该当让他们后悔。再说他出事了,叶姝跟他同行,就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侯府肯定会找她讨说法。如此便一石二鸟了,也算给姑娘报仇。”
“莲花,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我与叶姝就算有仇,也只是和叶姝之间的事,宋公子却是无辜的。先前你为我在侯府受罚,是委屈你了,可确实是咱们不守规矩在先,他们罚得是有些过分了,可也不至于让你恨到害死人家儿子的地步。”
陆初灵不敢相信自己看重的身边人,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平常安莲花做事是冲动了些,但都是出于好意,她一直觉得她心思本善的,只是非常想保护自己罢了,从没过多责怪过他,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敢杀人了。
安莲花听到陆初灵竟然如此不理解她的好意,委屈地眼泪直掉,反正不该说的都说了,干脆就把所有的话都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姑娘怎能忍下这些?那妖女和侯府的人合谋盘算好了欺负咱们,之后又欺负了大师兄,这一路上又不停地羞辱我们华山派。姑娘能忍得了,我却忍不了。
姓宋的和她同流合污,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伤害我在乎的人,我便也对付她在乎的人,有什么不对。对付这下三滥的坏人,就不能计较手段,否则根本打不赢他们。”
陆初灵诧异地看着安莲花,连退了两步,若非戚问蝶搀扶,便险些坐在地上了。
“莲花,你怎么会有如此下作的想法,我们的做法若跟坏人一样,那还叫什么名门正派?”
“杀坏人的就叫正派,管它什么手段。”安莲花分辩完了,就委屈地一直哭,不停地哽咽强调,她做这些都是为了给陆初灵和陆墨出气。
戚问蝶瞧着瘫在地上痛哭的安莲花,忙抱住陆初灵的胳膊,为安莲花求情。
“这事儿她确实做得不对,但有些话在理。我也看不惯叶姝,每次见到她,真想马上杀了她替姑娘报仇。她当初使出那般下作手段那样害姑娘,如今怎样受罚都应该。
至于宋公子,不知姑娘如何觉得,我琢磨不透他,堂堂侯门公子,斯文儒雅,为何一直跟在那妖女身边,如今还要同她一起来我们华山,到底为了什么?”
“我也想不透。”提到宋清辞,陆初灵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这人寡淡如水的安静模样,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若想具体挑这人的毛病却又挑不出来。
“能跟那个妖女混在一起,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早一步杀了他,反倒可能少了麻烦。”安莲花抽着鼻子说道。
“可是封大哥也和她混一起了。”陆初灵声音转小。
“封大侠是被妖女迷惑了,姑娘别怪我说实话,若非有那个妖女横亘在中间,封大侠何至于到现在一直不曾正眼看过姑娘。”
“你胡说什么。”陆初灵愣了下,蹙眉看着安莲花。
“姑娘不必害羞,你对封大侠心意如何,我们会看不出来?”安莲花说罢,就看向戚问蝶,问她是不是如此。
戚问蝶不坐声,算是默认了安莲花的话。
陆初灵见状,把头低下来。。
“我就想不明白封大侠怎么了,我真想骂他眼瞎,姑娘不论样貌、身世、性子都十分出挑,怎生偏瞧上那个妖女了。”安莲花继续纷纷不平道,然后眨着还残留眼泪的通红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陆初灵,给她磕头。嘴上却说请陆初灵随便处置她,她定然毫无怨言。
戚问蝶晃了晃陆初灵的胳膊,请求陆初灵饶了安莲花这次。
“以后不管做什么事,先回禀给我,下次再善作主张,我定然不会留你在身边了,以命作誓,说到做到。”陆初灵严厉地警告安莲花,这次生怕她还不听话,遂逼她发誓了,以让她警醒。
“这件事止于我们三人,就此烂在肚子里,不许再提,谁问也都不要认!”戚问蝶马上提议道,并建议陆初灵连陆墨那边也要保密,“大师兄本就心情不爽,便不要再拿这件事烦扰他了。”
陆初灵想到自己的大哥,犯愁地点点头。
宋清辞刚回房间,便有影卫前来回禀了陆初灵与安莲花、戚问蝶三人在屋内的情况。
宋清辞安然坐在桌边饮着凉茶,未有一丝表态。赵凌把影卫打发了,稍走进两步,询问宋清辞是否要立即把人处置了。
宋清辞从袖子内取出一巴掌大的木盒放在桌上。
赵凌认得这木盒,这是叶姑娘在出发之前,给他家宫主准备的装小点心的木盒。
忽听盒子里传出很轻微的沙沙响声,赵凌瞬间领悟,拿着盒子恭谨离开。
是夜,客栈天字四号房传来异响,接着便是女声尖叫。周围几间房的客人都被吵醒,大家忙出来查看怎么回事。
安莲花正躺在榻上不停地抽搐,用手抓着脖颈,嗓子里发出艰难气喘声,脸憋得通红,嘴唇发紫,很快人就不动了。
戚问蝶坐在榻边,慌得不行,着忙地喊人快请大夫,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陆初灵从内间出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幕,吓得忙要去查看情况,被陆墨拦下了,戚问蝶也被陆墨拉开了。
接着大家发现安莲花后颈出的衣领在动,一只黑亮的毒蝎子她后颈的缝隙里爬了出来,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屏住呼吸。
陆墨掏出匕首,一刀切碎了毒蝎,随即用剑挑开安莲花身边被子,又发现另一只,也照样一刀切段。
“这蝎子跟白天在宋公子车上发现的一样。”慕容逸仔细分辨了蝎子的模样和大小后,小声跟陆墨说道。
陆墨点头,他也看出来了。陆墨命人检查屋子里是否还有其它的蝎子,便有弟子从床下发现了一个草编笼子,大概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刚好适合装上几只毒蝎,草笼子上还有一处破损。
陆墨刚想张嘴吩咐人,把蝎子尸体和这些东西就收拾干净了,便见一张娇俏的脸从他和慕容逸中间穿入。她先看了安莲花的尸体,然后弯腰去细看榻上的蝎子。
陆墨:“……”
慕容逸:“……”
叶姝用手掩住嘴,转头讶异地看着陆墨和陆初灵等人。
华山派弟子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现在这场面看起来就是安莲花自己带着毒蝎,结果不知怎么毒蝎跑了出来,把她自己给咬死了。
在场其他人或许还隐隐有些别的怀疑,硬去揣测这可能是叶妖女故意算计和诬陷。但陆初灵和戚问蝶却一点都不怀疑了,因为她们俩早前已经确定了放毒蝎的凶手就是安莲花。她们没想到安莲花竟然不听劝,竟然还留着毒蝎子,结果把自己给害了。
陆墨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妹妹情绪的异常,心下便了然了,确实是安莲花给宋清辞车内放了毒蝎。白天的时候,叶姝的那番推测一点都没有错。
“你们为什么不劝她及时收手?居然还让她留着毒蝎?”叶姝这两句反问,乍听之下显得她好像多慈悲似得,实则在彻底坐实了安莲花曾用毒蝎害人的行为,甚至连带着指责华山派一众弟子都是同伙。
“我不知情!”华山派的弟子辩解道。
这时候,宋清辞缓步走过来,他穿着一身月牙白锦缎袍,风姿端正,矜贵温雅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叶姝看见宋清辞后,马上推开挡路的华山派弟子,急急忙忙冲到宋清辞跟前,拦他别进屋,还踮脚伸手,去特意挡住了宋清辞的眼睛。
“死人了,公子别看,小心吓着。”
众华山派弟子:“……”
要不要这么激动!
宋清辞很听话地止步于门口,只瞧着叶姝,乖乖不往屋里看了。
“怎么会死人?”宋清辞轻声问。
既然大魔头装无辜地发问,叶姝就跟着装不知情地解释回答。
“她想用毒蝎子害公子,结果却把她自己害死了。真应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天收!”
‘恶人自有天收’,这话他曾经对叶姝讲过,看来她已经领会其意。
宋清辞幽深的眼底蓦地亮了一下,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淡声附和,“真好。”
“嗯,真好。”
叶姝复读一遍,引得宋清辞对她笑了,叶姝也对宋清辞笑。
众华山派弟子:“……”
好想揍死这俩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叶姝:该配合您的表演,我都在努力配合!
宋清辞(丢‘套’在那儿):乖,你自己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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