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点点流逝,一天一月、一年十年。
山洞里百年如一日,而外界的时光却悄然越过了数十个寒暑。
春天的时候万物复苏,而秋风起落的时候万物枯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处山洞从没有人发现,也没有野兽打扰,山洞的洞口已是积压了厚厚的一层枯草,几乎遮蔽了所有光亮。
数十年的时光玄甜陪着季辽呆在这处山洞里,其间不曾迈出一步。
在玄甜精心的照料下季辽早已恢复过来,不过季辽仿佛丢了魂一般,一直睁着那双眼睛,躺在石板上一动不动。
按常理来说,这短短的岁月在修士眼中不过眼皮开合间而已,可这一次季辽却是不然。
便见他如凡人一般,头发裘结,面容枯槁,肌肤如失了水分一般干裂,周身散发出一种刺鼻的恶臭,仿佛是烂掉了的尸体。
玄甜可以给季辽擦拭手脚,清理头发,却不能给季辽擦拭身子。
现如今整个山洞里都弥散着季辽身体的那股味道,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愈来愈浓。
玄甜一把撵起一旁石缝里长出的青草,在眼前晃了晃,一手拄着侧脸,百无聊赖的看着季辽。
时光漫长,可玄甜却不能入定,她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季辽便突然跑出去找天宫的人拼命。
青草晃动,玄甜眼里的季辽也是一闪一闪的。
她皱了皱琼鼻,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玄甜知道季辽掉进了深渊,对于季家的陨灭无法释怀,这么做是在惩罚自己。
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却没有什么办法。
良久之后,玄甜把手里的青草一丢,站起了身子,踱步到石板旁,一双碧油油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辽。
见季辽那散开的眼瞳,玄甜咬了咬牙,微微俯身扶起了许久未动的季辽。
季辽没有反抗,脸上也没丝毫表情,身子轻的如羽毛一般,任由玄甜摆弄。
玄甜不嫌季辽身上的恶臭,把季辽的胳膊担在了自己的肩头,略微偏头,对着季辽笑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想做,那就陪我去流浪吧。”
说完,带着季辽向
着山洞的洞口走去。
一百年后。
挽歌仙域。
溪水村是个依山傍水的山村,村子不大,仅有几十户农家的样子。
溪水村的村民生活的很是艰苦,不过因背靠大山,附近又有溪流流过,故而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这一日溪水村通往外界的小路上缓缓走来两个人。
这二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他们穿着土黄色的长袍,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
几个在小路上玩闹的小孩最先发现了这两个人。
嬉闹声小了许多,几个小孩先是躲在了树后观望片刻,见这两人没什么异样便大起胆子迎了上去。
到了这两个人的身旁,这群小孩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几眼,而后跟着两人的屁股后面走了起来。
“二狗哥,他们是哪来的人呐?”
“不知道啊,没见过这种装扮的呀。”名叫二狗的小孩回道。
“该不会是邻村的吧?”另一个小孩问道。
“也不会,邻村的人我都见过呀。”
“那是在山的那边走来的吗?”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说道。
“蠢蛋 子,那山几百丈,距离我们这也好几十里,凭着脚丫子走,那还不累死人呐。”
“那是在哪来的嘛。”
唤作二狗的小孩,小眼睛急溜溜一转,嘻嘻一笑,“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完,二狗小跑了两步,到了那两人身前,倒退着走,问道,“喂,你们是在哪来的?”
那两人不答。
二狗挑了挑眉,“咦,竟然不理我,喂!问你们呢。”
那两人依旧不答。
“该不会是哑巴吧?”这时后面的人说道。
“蠢蛋 子,哑巴会没有反应吗?我看是两个聋子。”
几个小孩也不再去问,就那么跟在两个人身后,直至这两人顺着羊肠小道进了山间老林,他们这才停下脚步,看着那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视野之中。
三百年后
。
群山在大地升起,稀薄的灵雾在山林间飘飘荡荡。
这是一处不知绵延了多少里的山脉,只见这山脉高低错落,山峦叠嶂,阳光在高空落下,在灵雾的折射中化作绚烂的异彩。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芬芳,到处是青翠的山林,鸟兽的鸣叫在山林间回荡,听的看的都是一片浓浓的生机。
群山脚下有着一条弯曲的江河,那江河随着山势而淌,时而平静,时而湍急。
忽然间,一个小小的黑点在江河上游移而来,待到得近了,赫然发现那竟是一艘小小的竹筏。
这竹筏不大,三两丈的样子。
一个男子迎着微凉的山风,坐于船头一动不动,他目光呆滞,眼瞳涣散,周围的景色在他眼睛里映出,又很快的一掠而过。
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撑着竹篙,娴熟的控制着竹筏的方向,她带着围着薄纱的斗笠,随着手上的动作,展现着她那婀娜的曲线。
小舟在江河上起起伏伏,在群山之中渺小的仿佛是一粒山石,然而就是这么渺小,搭配上此情此景却变成了世间最唯美的画卷。
竹筏泛江而行,穿过了群山,穿过了山村,穿过了城镇,见到了数不尽的景色,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凡人,最终在几百年后小舟到了江河的尽头,归入了大海。
到了大海之后,撑船的女子把手里的竹篙一丢,他们身下的小舟自行而动,缓缓驶进了大海深处。
小舟在大海上乘风破浪,看似随时能散架一般,却总能有惊无险的化险为夷。
海上的气候就像小孩的脸阴晴不定,时而风平浪静,时而电闪雷鸣,而那艘小舟却亘古不变笔直而行。
这一次玄甜没有目的,仅是简简单单的流浪。
近千年的时光,他们见到了他们从未见到的,体会到从未体会过的,吃了许许多多的美食,也与许许多多的人打过交道。
这看似寻常的东西,可在玄甜的眼中却新奇无比。
然而既然是流浪,他们就不能御风而行,那样的话此行就毫无意义,玄甜这一次要靠双脚丈量这世界,要靠双脚走遍天下,直至带着季辽走出他心里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