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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山神庙里的风雷

逆水寒 温瑞安 5145 2024-11-15 21:04

  惨叫甫起刘独峰已掠出庙字。

  洪放一眼望见廖六掏出了镜子即猱身抢进一声叫道:“别让他照镜!”

  他手上已多了一条链镖伸手一挽一放飕地向廖六射了一镖。

  廖六已经伤重无法闪躲。

  他只把镜子向着洪放一映。

  眼看那一记链镖就要命中突然间洪放现有一个人向他射了一镖。

  洪放应变奇急冲天而起躲过一镖。

  就在这时他现又有一人激冲而起再向他射了一镖而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洪放急忙一个千斤坠往地上一伏就地翻滚扳身挺起正以为躲过了这一镖但见一人滚地而至由下而上向他胁下甩出一记链镖!

  洪放一口气躲过二镖第三镖又到他心念电转但身手决不稍缓一连八个半旋转不但避过链镖身形却反迫了过去!

  可是那链镖“飕”地回转直钉洪放的背心。

  洪放心下已有定夺手上链镖一圈一套已勒住廖六颈项“哈”地一声狞笑道:“那只是镜子里的幻象我才不信——”话未说完急风袭背而至!

  洪放这下可谓惊得魂散神飞顾不得用力勒杀廖六急一侧身“叭”地一声链镖射入洪放左背臂骨之中。

  洪放痛得死去活来廖六再把镜子一扬只见镜里掠过一条人影又向洪放射了一镖!

  洪放痛得魂散不全那有余力闪躲

  却在此时廖六身子一僵扒仆在地上他背上插了两支铁叉。

  “张五”正在他的身后。

  镜子已到了“张五”的手上。

  只见这“张五”眼睛出异光紧紧握着手上的镜子喃喃地道:“轩辕吴大镜!正是轩辕吴天镜!果是神物!”

  突听一声悲号:“老六!”

  洪放急呼道:“小心!”

  一条人影挟着劲风急扑向假“张五”。

  假“张五”百忙中一个大仰身鲤鱼打挺野鹤投林转而黄茸掠柳急上而落以细胸巧翻云急扑攫来人!

  假“张五”在刹那间反守为攻并把镜子插入腰间一连变了四种身法把来人逼入绝地他手上一击阴阳三才夺锁扣而出!

  阴阳三才夺布满钢刺上下如钩锁套敌手兵刃易如反掌钢锥喂毒未端鸭嘴形尖矛锋背微凹见血透风血挡亦可伤人是极歹毒的武器!

  但来人突然拔出一件兵器。

  这兵器令假“张五”意想不到。

  那竟然是一支笔。

  一支笔居然要硬碰他足令江湖闻风色变的“阴阳三才夺”!

  “阴阳三才夺”是他师父传授给他的独门兵器。三才夺总共有两根他拿的是阳夺通体闪着令人不寒而惊的惨白光芒。

  这一种武器总共有九招他只学会一招。

  那一招叫做“指天划地”。

  但就凭这一招已经成了他的外号。

  他这柄“三才夺”锁下过十二颗人头七条胳臂四条腿子还有两个人是被拦腰锁断的。

  这廿五个人如果不是毁在他手里武林中江湖上起码有一千名黑道厉害人物要藏匿一辈子不敢冒出头来。

  所以假“张五”对自己的武器十分有信心。

  他也知道敌手是谁。

  那是真的张五。

  张五一点也没有犹疑。

  他那一支细笔立时被绞入三才夺里。

  假“张五”连第一招都尚未使出来笔夺已锁在一道。

  结果完全令洪放和假“张五”震愕。

  “阴阳三才夺”就像变成了树枝张五手中那支小笔就像利刀一记记的削了下去。

  才不过一下子三才夺被削成了一根秃棒。

  笔尖已转入中锋那是张五“春秋笔”笔法里最凌厉的杀着每一笔都带着虎虎狂风犹如战阵杀伐!

  假张五怪叫一声百忙中抽出吴天镜一架这照映之下春秋笔的杀势反向张五反攻而至!

  张五跟廖六是同门感情也最融洽。

  他当然知道“轩辕吴天镜”最大的威力是在:利用虚幻的景象把对方的攻势反击对方当对方以为只是水月镜花不过幻像之时它就会变成实实在在的杀着;如果对方防备招架时却不过是幻影假象而已。

  对方攻势越凌厉反击也更强烈。

  张“五笔”意一缓竟凌空画起花鸟山水来。

  攻势顿灭。

  假张五手持吴天镜物应心通一时间竟难以节制意与滔淡防范顿疏洪放见情形不妙叱道:“五师兄你干什么?!”

  张五突然做出一个动作。

  他把笔往咽喉一递。

  假“张五”在迷惚间也把镜沿往喉咙一送。

  这支横扫千军的笔攻不了人就反攻自己。

  当笔攻向镜子镜子反照了它的攻势而令笔反过来攻伐自己镜子顿失去了作用人反而成了镜子。

  张五的笔到了喉咙突然软了就像一根普通的笔一样笔尖在他的咽喉只是轻轻点了一点捺上一抹淡淡的墨痕如此而已春秋笔可刚可柔随心所欲。

  可是假“张五”却不知道如何控制“吴天镜”的用法这一个杀着到了假“张五”手上变成了一个危机。

  “轩辕吴天镜”边沿顶端有一枚尖簇!

  假“张五”这回手一戳无异是自取灭亡。

  洪放乍见情形顾不得背上疼痛伸手一扬三枚铁蒺藜呼啸而出!

  一枚射向镜子的尖簇上!

  一枚射向镜子的弯柄上!

  一枚直取张五的眉心!

  张五已经豁出了性命。

  他看见云大、李二蓝三、周四一个个先他而逝又眼见廖六惨死。

  他决意要杀眼前的两人为廖六报仇夺回吴天镜。

  当他一见“阴阳三才夺”的时候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指天划地”狐震碑。

  “铁蒺藜”。

  这是九幽神君的两大弟子。

  狐震碑化装成自己“铁蒺藜”扮成洪放抑或洪放根本就是“铁蒺藜”合力暗杀廖六。

  他明知自己决非狐震碑和“铁蒺藜”联手之敌但悲愤之情已掩盖了一切他决定要以手中刘捕神的独门法宝来与这两个恶魔一拼。

  他伸手一按“啸”的一声一团墨汁恰好迎射在飞弹而来的铁蒺藜上。

  “波”的一响墨汁结成的硬块与铁蒺藜一撞之下碎成无数十片但铁蒺藜的方向也被打歪不知落到那里去了。

  同一时间“假张五”狐震碑手上的“轩辕吴天镜”被一枚铁蒺藜震得一歪尖棱便刺不中咽喉只镜沿在颈上抹了一道瘀痕。

  而另一枚铁蒺藜却射在狐震碑手腕上。狐震碑手腕一抖吴天镜落了下来。

  “铁蒺藜”的铁蒺藜是淬有剧毒通体尖刺的但这一枚飞激在狐震碑的手上竟只震落吴天镜而不划破皮肤可见铁蒺藜在匆急中的施放暗器手法轻重拿捏仍毫厘不失!

  吴天镜一落狐震碑如大梦初醒不意自己的师弟铁蒺藜会暗算他怒吆一声:“你干什……”但却省起刚才危机一时变了脸色。

  张五手上的春秋笔一扬人往吴天镜掠去!

  ——这件宝物决不能落到敌人手上!

  “铁蒺藜”却是志在必得。

  他一扬手间两枚铁蒺藜分上下射至。

  张五窜身一伏伸手一抄两枚铁蒺藜已然射到!

  他要接住吴天镜便得给那铁蒺藜射中!

  他如果退身躲避吴天镜便必定落在敌人手中!

  ——吴天镜落在敌人手里他的春秋笔威力便必然受制自是必死于敌人手中。

  ——如果强取吴天镜这两枚铁蒺藜已不及闪躲。

  横死。

  坚死。

  张五决定置于死地而后生。

  他要搏一搏。

  他身法不变陡然加快。

  镜已接在手中。

  铁蒺藜已在眼前、胸前!

  他把镜子一反照出了一上一下的两枚铁蒺藜!

  这当口儿两枚铁蒺藜已经十分逼近吴天镜照见它们的时候两枚铁蒺藜几乎都要在刹那间打入张五的身上!

  可是吴天镜已经及时映照了这两枚铁蒺藜!

  由于张五抄镜急照角度上已无法顾及这一照只把上射额顶的一枚铁蒺藜照见大半下射胸膛的那枚照见小半。

  不过吴天镜的奇特力量已然挥。

  两枚铁蒺藜上面一枚立即反射!

  下面一枚欲不能退力亦不足在半空微微一顿“波”的一声炸成碎片!

  “铁蒺藜”射出两枚绝门暗器以为垂手必得不管张五或避或死他却要先一步抢得吴天镜。

  不料人才窜至铁蒺藜倒射回来!

  “铁蒺藜”人往前窜等于向铁蒺藜撞了过去!

  一迎一射何等迅疾!

  “铁蒺藜”确有过人之能啸啸二声两枚铁蒺藜又自双手激射而出!

  第一枚铁蒺藜抵消了反射那枚铁蒺藜的劲力第二枚铁蒺藜把那两枚在空中消劲的铁蒺藜震飞出去。

  “铁蒺藜”掠势不减。

  张五抓住吴天镜柄子的同时“铁蒺藜”也伸手抓住镜沿。

  张五手腕一掣把镜子一捺。

  镜沿有尖棱。

  “铁蒺藜”只好缩手!

  就在这里张五察觉背后急风陡至!

  他一回身一枚铁蒺藜已到了他的鼻尖。

  那枚铁蒺藜竟是刚才张五用“春秋笔”里的“墨汁”震飞的那一枚。

  那枚铁蒺藜竟没有被震落。

  它仍然飞旋着换了另一个方位无声无息地射近张五。

  待张五现的时候任何应变都来为不及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抢救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铁蒺藜”在江湖上凭着几颗小小的铁蒺藜就可以吃尽三湘七泽、绿林十六分舵的红赃之故。

  “铁蔟藜见血封喉一路赶到阎王殿。”

  张五的命运看来也只有阎罗王才可以处理。

  戚少商眼皮一张现刘独峰已不在庙里。

  但他却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庙里不止是他一个人。

  黑暗里必定还有人。

  什么人?

  就在这个时候残烬竟然重燃。

  几缕烟气笔直上升那余烬竟又成了火焰火光虽旺但庙里的光影却更暗。

  因为火的颜色是惨绿的。

  几缕烟气摇荡不定绿焰摇曳吞吐;戚少商仿佛听到地底下的哀鸣惨嚎脚链轧轧。

  戚少商却定了下来。

  越是遇险越要镇静。

  恐慌无补于事。

  真正历劫渡险的江湖人都有这种定力。

  绿焰愈来愈盛。

  整座破庙都是惨绿色连菩萨的宝相密封的蛛纲都有了凹凸、玲珑诡异的深浅碧意。

  火焰烟气聚而忽散成为四柱四柱直升合成一体渐渐形成一条平薄的绿片好像一张薄纱罩在绿焰三尺之上。

  戚少商望定了变化莫测、幻异万千的绿焰只觉得一阵刺目他缓缓合上了双目。

  危机当前他居然不看?

  只听一个声音道“你是戚少商?”

  戚少商闭上了眼可是比开眼的时候更敏锐清醒但这一句问话却令他心神一震。

  这声音如同鬼啸魅鸣都不能令他惊怕但这语音却是来自他的喉里。

  刚才那句话竟似他自己问的。

  那语音完全跟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使他自己问了自己这样的一句话?

  戚少商禁不住答了一句:“你是谁?”

  那语音仿佛仍似来自他的喉底也是问了一句:“你是谁?”

  戚少商汗自额冒嘶声道:“你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依样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戚少商喃喃地道:“戚少商我是戚少商。”

  那一个声音突然分成两种声音一是戚少商的语声:“我是戚少商我是戚少商我是戚少商……”一个如婴孩断气病弱弥留时的语音道:“你是戚少商你是戚少商你是戚少商……”

  戚少商断喝一声:“你是谁?!”震得喀喇喇庙顶一阵尘沙籁籁落下来。

  这一声断喝又造成回声:“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旋又分成两个声音:“你是谁”、“我是谁”接着又嗡嗡回应地分成了四个声音:“你是谁”、“我是谁”。“你是谁我就是谁”、“我是戚少商”……反覆回旋着然后又分成八个、十六个不同的语音交织、回荡成在戚少商脑里耳中。

  戚少商突然骤起长啸。

  啸声清越。

  绿焰一幌。破庙里蝙蝠、昏鸦四飞而起。庙字蓦然又静了下来。只剩下戚少商一人盘膝而坐而对绿焰。戚少商眉皆碧。无声。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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