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初雪唇角一弯, 挂上一抹假笑:“公主常年别住,看着挺孤单的, 妾身陪她说说话,哪知一不留神, 时间就晚了。”
听着她那云淡风轻的语气,燕清云顿时被气到了,瞪着她,半天吐出了一句:“爷等你一个时辰了。”
杨初雪黛眉轻蹙,抱歉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早知公子要来,妾身就早些回来了,只是今日自你走后, 便见长公主神色寞落, 于是就想着多陪陪她了。”
燕清云心里一堵,一口气不上不下,杨初雪这话说的字字在理,还暗指着他不孝, 他又能说什么, 听见母亲神色寞落,他感觉也不好受,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愧意,想说些什么吧,又拉不下脸,只怒视了杨初雪一会儿,袖子一甩:“爷先走了, 改日再来看你。”
杨初雪撇撇嘴,没事儿似的回了房,今日能和长公主相处融洽,对她来说倒是意外之喜。有了长公主做后盾,还有孩子傍身,杨初雪觉得挺圆满的,燕清云就哪边儿凉快哪边儿去吧,姐儿不伺候了。
隔日,院子里便有了闲言闲语,不过杨初雪大门不出,燕清云又发话不许探望,听着漪玉满嘴抱怨,她就只当是耳旁风了,没事儿逗乐逗乐,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听说昨日燕清云歇在书房,莹夫人今早又病了,心里感觉有些腻味,这女人咋就不消停呢。
估计是公主昨日传唤自己,燕清云随后赶到,结果还吃了饭才回来,她又在公主府待到傍晚,那女人怕是又多想了吧。
殊不知多想的不止一个,李嬷嬷对她也越发恭敬起来。
以前去书房,李嬷嬷总是要在身边看着,就连她读书写字,也总是规定时辰,现在嘛,虽说还是规定了看书的时辰,但却不会在旁边盯着了,如此她也方便了许多,算学快要完稿,她现在才两个月身子,可不想就这样耽误了,那样可就要等到明年了。
又过了没几日,刚刚大半夜的,院子里吵吵闹闹,说是芳夫人要生产了。
杨初雪深更半夜被吵醒,听后两眼一闭,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李嬷嬷在旁看的都着急了,伺候杨初雪这么久,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主子是个有主意的,将来肯定出息着,心也不自觉的偏了半分,芳夫人这要是生个儿子,那雪夫人可怎么办啊.......
“李嬷嬷这边请吧,小姐正睡着呢!”漪红浅笑靥靥,那话说的是一个恭敬,面上竟似一点感觉也没有。
李嬷嬷一听,得,就她瞎操心呢,人家的丫鬟都不着急,她又急什么,屁股一扭,甩头就走,等明儿芳夫人生了儿子,再看她们什么脸色。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有下人来报,芳夫人,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均按。
杨初雪淡定地点点头,转头看了漪红一眼:“你备礼吧,我就不过去了。”
“是,小姐。”漪红躬身一福,浅笑着走了出去。
李嬷嬷唇角抽了抽,原来人家主子丫头竟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她在京里几十年,哪家姨娘生儿子,其他妾室,包括正妻,又有哪个不咬牙切齿,这样的主子,你别说,她还真没见过呢,心里忍不住肃然起敬!
漪玉见她变来变去的脸色,忍不住捂嘴一笑,打趣道:“李嬷嬷,您就放心吧,小姐纵然心里着急,可也不能堵着人,让人生不出来不是,您呀,就安心吧。”
李嬷嬷面容一僵,忍住捂脸的冲动,她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笑话了,不过人家也说的有礼,看来,还是她不够淡定啊!
她发现,在景澜院这半个月,竟颠覆了她不少认知,之后的日子里,伺候起杨初雪也越发的上心了。
新生婴儿的洗三礼,是在西苑举行,虽然只是庶子,但由于是燕清云的第一个儿子,长公主、宁夫人、就连辅国公都来了,还有各房的公子、小姐、和夫人,杨初雪也无奈出席,说实话,她实在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场面,可要不出去的话,那小少爷若有个三病两痛,说不定就是她咒的,谁让她是西苑里,唯二有孕的女子呢。
长公主今日很高兴,见了她还拉着说了几句话,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见她确实没什么嫉妒的颜色,心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对她也更加怜惜起来,殊不知,这一幕看在别人眼中,又是怎样一番想法,又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回到景澜院时,她已经累的快要趴下,外面的东西,她是一口也不敢动,到现在还饿着呢,草草的吃过饭,便上床去歇着了,其实她这次怀孕,害喜不怎么严重,只是感觉容易犯困,好像时不时的就想睡了。
睡的香香甜甜的她,却不知道,正院里李婉华为她撕了多少书本和帕子。
林锦霞和汪玉媛又是怎样一个咬牙切齿。
侯玉莹更是和燕清云又闹腾开了,回到玲珑阁便伤心的哭了起来。
燕清云额头青筋直冒,他也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女人嘛哄个一次两次是开心,哄个三次四次是宠爱,五次六次、七次八次之后,是个人都会不耐烦了。
“你又怎么了?”燕清云皱着眉头,实在想不明白,以前冷若冰霜一个人儿,清雅如莲、高洁如玉,怎就变得哭哭啼啼,高兴了吟诗作对,伤心了就成泪包了,不是都说了儿子给她养吗,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怎么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
“你吼我?”侯玉莹瞪着他,纤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儿,黑白分明的眼眸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似嗔非嗔,似怨非怨,有些忧伤,有些责怪,还有一些埋怨,那模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别提多动人。
若是以前燕清云看到,一定会忍不住心生赞叹,这是多美的一双眼眸啊,竟把各种情绪,展示的那么明显,会让他忍不住心生内疚,是他,让这双动人的眼眸沾染上了泪水吗?那样美丽的眼眸,要是笑起来的话,那该有多好看!
以前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也一直为之而努力,现在,他则只感觉到一阵厌烦,再美丽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腻,更何况他生来身份高贵,又何时这样低声下气过,为了莹儿不止一次破例,可她怎么就不体谅体谅自己呢,这些日子的吵闹,他实在有些烦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回想,初雪和母亲和乐融融的场面,那可不就是他一直向往的家吗,温馨、平和、没有争斗,也没有吵闹,要是在多几个孩子环绕膝下那就更好了,不过,初雪肚子里不是正有着吗......
好些日子没去看她了,也不知她会不会多想,尉迟芳生了儿子,她会不会不开心,不是他不想去看她,只是......
上次恼羞成怒,挥手就走,实在有些拉不下脸,只有他自己知道,听见初雪的说话,他心里其实是愧疚的!
燕清云向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就好像曾经为了侯玉莹和家里对抗也是一样,因为心里喜欢,所以才排除万难,现在虽说还有些感情,但心思淡了,就是淡了,成日里争争吵吵,面对这些质问,他只想走的远一点,他真怕他会对侯玉莹产生厌烦,那样,他曾经的坚持又算什么,就像是一种对自我的否定一样。
燕清云不会委屈自己,心中这样想着,也没看她一眼,便道:“我先走了。”
只留下侯玉莹在风中摇摇欲坠,仿若随时就要晕倒一般。
碧霞看的也叹了口气,曾经欢乐场上,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又有哪个男人是真的长情的,都劝了小姐好几次,只要把爷的心牢牢把住,其他又算得了什么呢,可小姐硬是不听,辅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又岂能容个妾室独占公子的宠爱,小姐只要捏拿住爷的内疚之心,还怕以后日子不好过吗,并且小姐也不是能生子嗣,只是难以受孕而已,更何况公子也答应把长子给小姐抚养,看着前景大好一片,她怎么就想不通呢。
硬是要和公子吵吵闹闹,她要是个男人,也会烦啊!
殊不知侯玉莹这人比较悲观,知道难以受孕以后,便把燕清云当做稻草,见他对杨初雪特殊,心里就紧张起来,患得患失之下,自是怎么也要紧抓着不能放手了,却不知,就算是只兔子,也要有呼吸的时候,她这样越逼越紧,只会让人感觉到窒息,反倒把燕清云越推越远。
其实,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爱情本身并没错,可错就错在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当初进入辅国公府,侯玉莹就应该料到有今日的结局,总的来说还是她太贪心了,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定情,只能算无媒苟合。
她出身本就是那种地方,还妄想得到燕清云的唯一,这样的话,那她要至天下间的女子与何地。
燕清云来到景澜院,杨初雪正睡着,刚刚他才受了气,现在又吃闭门羹,心里不由得一阵烦闷,看来这会儿他来的也不是时候,只是,看着她那静静的睡颜,燕清云却忽然笑了起来,烦躁的心莫名就平静下来,轻手轻脚上了床,躺在她身边,并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肚子,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哪怕现在还不显怀,但想着尉迟芳大肚子的场面,他心里还是感觉到紧张,原想着躺躺就好了,哪知一阵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杨初雪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看着面前放大的俊颜,差点吓了一跳,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这位爷今儿不安慰侯玉莹,怎么跑她这来了,记得洗三宴的时候,看着长公主对她颜色和悦,燕清云那位心尖尖可是满脸不可置信,然后脸色苍白,倔强而又坚强,泪水盈眶强忍着不要掉下来的模样,看着她都心疼了,这位爷咋就不去哄了。
心中这样想着,杨初雪动了动身子,正欲起身,燕清云就醒过来了,沉淀了一会儿睡意之后,抱着杨初雪撒娇起来:“初雪,爷饿了。”
杨初雪唇角抽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自我感觉不要这么良好行不行。
燕清云可怜兮兮瞪着她,杨初雪鸡皮个噶一抖,感觉一阵恶寒,瞥他一眼淡淡道:“起身吧,我叫丫鬟去备饭。”
燕清云不说话,也不起身,只是不满地瞪着她,他记得以前这招对初雪最管用:“初雪,你对爷没以前好了。”
杨初雪无奈了,说实话,面对他这样子,她还怎么发脾气,就跟小孩子讨糖似的,眼巴巴看着你,难道还真能冷着脸吗?更何况,她也没打算跟他撕破脸,毕竟,他们还要牵扯一辈子,只是像以前那样宠爱纵容,却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