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寡妇对女儿吼了一声:"拿着你的书本,到里屋学习去!别耽搁老娘做法,不挣钱,你吃屁喝风啊?"
香菱白了娘一眼,冲刘寡妇吐了吐舌头,拿起书本跑里屋去了。
刘寡妇狂欢乱舞一阵以后,拿出一个草人,将玉芬的生辰八字贴在了草人上,又拿出几根银针,分别扎在了草人的额头,双臂和双腿上。又念了一翻听不懂的词。
奇迹终于出现了,回头再看那五柱香,分明就是三长两短,刘寡妇大吃一惊:"哎呀不好!"
大面瓜吓了一哆嗦,赶紧问:"咋了,有什么问题吗?"
刘寡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摇摇头说:"果然,玉芬是克星啊,千年难得一见的克星。赶紧打发她走,一刻也不能在你家停留,要不然,你,黑龙和森林,都会性命不保。"
"啊?"大面瓜立刻傻了眼,几乎一头栽倒在地上,搞半天原来自己三个儿子的死,都是玉芬这个克星害的。
所谓的克星,就是那里不长毛的女人,又叫天煞孤星,专门克夫,克死亲人。
丰林娘在地上坐了很久,半天才缓过神来。
刘寡妇把她搀扶起来,无可奈何地说:"玉芬不但是腊月羊,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千年克星,凡人碰不得。你的三个儿子是被你活活克死的,命该如此。"
大面瓜忽然站了起来,扔给刘寡妇十块钱,气愤愤回到了家。
到家以后,她发现玉芬就那么静静坐在炕沿上,垂泪不止。
玉芬心里害怕极了,村子里克星的传说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心如刀绞。
丰林,铁林和春林的死,的确让她心惊胆战惴惴不安。这三个男人都进过她的屋,也上过她的炕,虽然没有跟她有肌肤之亲,可毕竟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赵家媳妇这一事实,是不能更改的。
玉芬委屈极了,也害怕极了,这时候忽然又想起了吕青峰,好想找个男人的肩膀靠一靠。
"青峰,你在哪儿啊,俺在这儿被人欺负,你知道不知道?你快回来吧,俺真的好想你,好后悔啊。"
如果自己当初跟着吕青峰走,估计丰林,铁林和春林就不会死。
现在想走也晚了,如果害了吕青峰该咋办?她可不想看着心爱的男人被自己活活克死。
正在纠结,大面瓜走进了屋子,看到儿媳妇以后,怒火窜天而起。抬手一指骂道:"你个贱货,挨千刀的,你把俺们家害的好苦啊,你咋不去死!"
大面瓜一下扑了过去,上来揪住了玉芬的头发,把女人揪得嗷嗷大叫:"娘,俺咋了?你为啥打俺,为啥啊?"
大面瓜先是左右开弓,打了玉芬七八个耳光,直打得玉芬顺着嘴角向下滴血。然后她把儿媳妇按倒在炕上,伸手撕扯她的衣服,五颗白亮亮的纽扣被崩得凌空乱飞。
小袄撕裂以后,她就去拉儿媳妇的腰带,发现那腰带竟然打成了死结,解半天没解开。
玉芬这是留了后手,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公公赵黑龙和小叔子森林都不是什么好鸟。万一他们把持不住,半夜闯进来该咋办?
所以玉芬夜里睡觉的时候不脱衣服,裤腰带也打成了死结。
大面瓜见拉不开,就从旁边的簸箩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咯吱一声,把女人的腰带剪断了。
她不顾儿媳妇的嗷嗷大叫。
当天上午,玉芬被婆婆领回了娘家。
大面瓜一把将她从门外推进了院子里,还在身后愤愤地骂:"玉芬娘,玉芬娘,你出来!你出来不出来?不出来我就放火烧你们家房子了。"
农村女人的嗓门大,吓得院子里的狗一个劲的乱吠,窗户纸也呼呼啦啦响,玉芬娘在里面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地震。
她跑出了屋子,发现女儿跟亲家站在院子里,玉芬的手里拿着个包袱,应该是行李。
玉芬娘感到了不妙,不用问,闺女是被婆家给赶回来了。
其实这些天她也听到了村子里的谣言,听到了关于玉芬是克夫的传说。觉得对不起人家赵黑龙一家。
她尴尬笑笑,赶紧问:"亲家,这是咋了?"
"咋了?你不知道咋了?你女儿是克星你知道不知道?知道就不应该让她嫁过来,现在好,我们赵家就要断根了,你满意了?"丰林娘一边说一边哭,一个劲的干嚎。
她现在已经没有眼泪了,三个儿子接连惨死,她觉得眼泪早已哭干,而且有冤没地方诉苦去。
克星这东西又不上刑法,你去县里告她,政府也不予受理啊,还会觉得你很荒唐。
玉芬娘手足无措,双手搓着衣襟说:"亲家,俺不知道啊,你说……该咋办?"
丰林娘说:"闺女我给你领回来了,以后咱们两家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生死不相往来,她以后嫁给谁我不管,反正以后不能进我们赵家的门。我和我老伴,还有我儿子,还想多活两天呢。"
大面瓜说完以后,愤愤走出了玉芬的家门,走的时候咣当一脚踹在了门板上,差点把玉芬家的墙头给掀了。
玉芬娘没说话,只是冲着亲家的身影哎了一声。
本来她想劝一下,后来一想算了,女儿害的人家一家还不够惨吗?
玉芬就那么站在院子里,脸色冷如冰霜,不进屋,也不说走。
她娘看看闺女说:"进屋吧,傻愣着干啥?"
玉芬冷冷地说:"娘,你不怕我克死你?"
玉芬娘吃了一惊:"你说的啥话?你是我闺女,就算你真是克星我也不怕,傻闺女,那有亲娘怕闺女克死的。你是我的小乖乖。"
玉芬娘上去抱住了闺女,玉芬嚎哭一声扑进了娘的怀里,哭啊哭,直哭的天昏地暗,风云惨淡,将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
玉芬一边哭一边说:"娘,我以后再也不嫁人了,我跟着你,守一辈子活寡,照顾你一辈子。"
老太太摸着女儿的秀发,一个劲的叹气。她知道,赵家三个儿子的惨死,决定了玉芬的一辈子,这辈子再也没男人敢娶玉芬了。
除非那个男人活得不耐烦。
"傻孩子,别说傻话,找机会我还会把你嫁出去,你没有守过寡,不知道做寡妇的苦楚啊。"
玉芬知道娘的苦,娘还不满0岁就守了寡,那时候玉芬才刚刚两岁。
那一年,爹背着一筐核桃,走出大山去卖。他想让玉芬娘儿俩生活的好一点,结果跟春林一样,掉进了盘蛇谷的鬼愁涧,摔得尸骨无存,等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野狼拉得东一块西一块的,面目全非了。
爹死了以后,娘就守了寡,带着玉芬凄风惨雨,有啥好吃的,娘都紧着她,那日子真是难过。
穷还在其次,最不能容忍的是,还要受村里流氓闲汉的欺负。很多无赖半夜会敲她们家窗户,吓得玉芬娘抱着闺女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后来是青峰的爹吕辉煌放了话,在村里开了大会,警告那些流氓闲汉说,如果发现谁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立刻拉出去游街,打成反革命,那些流氓闲汉这才不敢造次了。
咬着牙忍啊忍,好不容易玉芬长大了,满以为可以嫁好人家,可谁知道闺女会是个克夫的克星。
玉芬就这样被婆婆赶回了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月,她的心彻底凉透了,就像一捧死灰,对婚姻开始变得麻木。
她也觉得自己的命不好,就是个扫把星,半年的时间三个男人毙命,这件事说出来有点邪。
活着实在没意思,不如去死,如果不死的话,娘早晚也会被自己克死,还有青峰,也会被自己克死,还是去自杀吧。
死在那儿好呢?干脆去跳崖吧……后来一想不行,太难看了,从山崖上掉下来,摔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被野狼拖走弄得面目全非,连个全尸也落不着。
不如去跳河?可是想了想,还是不行。
青崖村是山村,附近没有水塘,即便有个水塘,里面的水也不深,还漫不过膝盖,不要说人,狗都淹不死。
那还是上吊吧,把绳子套在脖子上,轻轻一下,很快就会跟爹见面。
死在那儿好呢?
玉芬出门的时候拿了一条绳子,乌黄乌黄的,就是那种收庄稼的时候用来捆东西的麻绳。五六尺长,拇指粗细,非常的结实,掉几百斤重的东西也不会扯断。
早些年,村里很多人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都用这东西来上吊,结束自己的生命。干脆而又麻利。
她害怕绳子不够结实,出门的时候顺便抄了一把割谷子用的镰刀,就是那种秋忙的时候,用来割谷子的弯刀,把儿很短,非常的锋利。
用它来割腕是最好不过的工具了,轻轻一下,看着自己的鲜血一滴一滴流尽,心脏慢慢衰竭,意志渐渐昏迷,很短的时间就可以离开人世。
玉芬走啊走,一边走一边哭,一路哭,一路砸着小坑……
走到自家的祖坟上,看到坟上是一个个土包,里面埋的是她的奶奶,她的爷爷,还有她爹。
死在这里就等于没有离开家,家里人还陪着她。
坟头上长着一颗歪脖子树,非常的粗大,在不高的地方就分了叉,真是个上吊的好场所。
玉芬搬来了两块石头,垫在了脚底下,上了石头,把绳子打成死结,掉在了树杈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