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竹沉吟出声：“你可知那些人是什么人？”
小翠摇头。
苏景拢了衣衫，腰上环佩玎珰，目光如今夜的月华，他好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小翠：“这么晚了，府里的下人大多睡了，你大晚上的是要做什么？”
素手执灯，闻言似乎抖了抖。
小翠抬起手臂，青袖下伸出手，根骨分明，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是下人们的住处，我刚守夜回来，正要回去睡觉。”
“可我看你之前的方向，并不是要往那边啊？”
“我……只是想趁着夜深去莲池里采几片荷叶，明日给年婶让她做荷叶饭吃。”
采荷叶有必要偷偷摸摸地半夜去吗？
苏景没有再问，只道：“知道那处禁地在哪儿吗？带路吧。”
语气里很冷淡，苏瑶竹有些不习惯。
青衫倩影走在前面，手中提着灯盏，在夜色中发出微晕，周围空无一人。
巡逻的队伍路过，看到提灯的丫鬟，领队的那位叫住了她：“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儿？”
“我有东西落在这条路上了，它对我很重要，侍卫大哥，我找到了就回去休息。”
看着她羸弱的身躯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侍卫头点了头，便带着人走过。
小翠看着人从她身后远去，探头看向四周，什么也没发现，埋头继续前行，倒真的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早在让小翠带路的时候，苏瑶竹和苏景就隐在暗处相随，告嘱她只管往禁地而去，他们会紧紧相随。
走过了某处莲池，便瞧见了林子遮掩后的青瓦红屋，不过看上去很是破旧，一方墙角还塌了下来。
旁边还有一处梅林，梅树之间隔得很近，光秃秃的树枝交叉在一起，远远看去，如同一片交织的网，落在苏瑶竹的眼里，就像大脑里密密麻麻的神经，看着很是凌乱。
“夫人，还在吗？到了。”小翠轻轻呼喊。
“继续走吧，到了梅林你就退吧。”
两人并没有现身，苏瑶竹给她神识传音。
要进那处禁地，无论怎么样都要经过一小段的梅林。
小翠微低了头，默默往前而去。
梅林前围着一圈沼泽地，走到此处小翠停下了脚步，眼前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纵使知晓是谁，在这空旷无人的夜里，还是被吓了一跳。
“夫人，踏过此处，便是禁地了。”
小翠微低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亮光。
刚踏上沼泽地，苏瑶竹的眼前就出现了虚影，小翠动手的时候，匕首尖被她两指夹住了。
“怎么会这样……”小翠惊呼，顺着那双手看去，正对上苏瑶竹寒星般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清明一片，正盯着她，她的心下一凉。
这怎么可能，这禁地外的虚境对她不起作用？
苏景折了一根梅枝抵到了小翠的脖子，只要他想，看似脆弱的枝条一样可以戳穿她的皮肤，插破动脉。
小翠感觉自己的手指僵住，苏瑶竹两指夹走了匕首，本欲扔出去，锋芒的银光扫过了双眼，她反手将匕首握到了手里，又沉了声问她。
“小翠，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小翠脸色发白，身体颤抖，腿弯了下去，捂脸，泣声从指缝里漏了出来：“夫人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你又为何还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突然，小翠发力向苏瑶竹扑了过去，待手指碰到衣服的时候，她的脸上出现了得逞的欣喜，下一瞬，眼前的身躯向旁一闪，她的脸色又转为恐惧，一头扎进了苏瑶竹身后的沼泽淤泥里。
呲呲的青烟袅袅升起，消散不见。
半身扎进淤泥里的小翠四肢剧烈挣扎，初时还能听到她的惨叫，不一会儿就转为闷闷的痛呼，听不清楚，在这幽深的夜里有点渗人。
青衫从扎进泥里的部分向外扩散出深红，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层腐蚀的皮肉，红白相间。
苏景丢了梅枝，枝条落到沼泽里，又是呲呲的青烟，消融在了浑稠的泥土里。
“这淤泥能销蚀……”
苏瑶竹看着沼泽里的青色消失不见。
“你不会是可怜她吧？这里的瘴气一看就不同寻常，能使人致幻晕眩，你之前也感觉到了，若不是你早有防备，现在被这东西吞噬的就是你了。”
苏瑶竹白他一眼：“瘴气的问题还不是我告诉你的，我本以为，纵使她因我得罪了祝夙儿，遭了些罪，心里会有些怨懑，没想到竟深到了如此地步。”
“难道不是因为我，你能对她有所防范？”苏景眨眼，笑看她。
小翠哭诉她被苏瑶竹扔出宫府，落到一处山谷，闯见了美人出浴，被人抓了起来，这美人便是祝家大小姐祝夙儿，她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倒也没立刻了了她的性命，而是带着她让手下一路折磨，随后便来了祝府。
这番话听下来，苏瑶竹听她哭泣听得烦躁，一时也没细想，如若不是苏景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否则她只怕不会留心。
“看来你对你的未婚妻也不是全无关心嘛，连她这么深的秘密你也知道。”苏瑶竹调笑，给两人下了空间罩，带头入了梅林。
“傻大姐。”苏景看着她的背影无奈一笑，紧随其后。
很快，两人到了林子掩映后的破宅，薄雾笼罩，月光隐去，幽深无人的夜里看着就像一座鬼宅。
阴森的风刮过脚下，苏瑶竹抬脚，总感觉脚腕处有东西缠绕。
身旁闪过苏景，他先她一步踏上宅子前的石阶，推开了大门。
咯吱一声，风灌入宅内，空声回响。
宅内蜘蛛网遍布，木质家具都有些潮湿发霉，苏景把数块照明石搁在了屋内四处，房间里突然亮堂了起来。
大堂上有些空荡，正面墙壁上挂了一幅画，画面上不过几枝春芽，鸟雀落了一地。
苏瑶竹注意到了发皱的边角，上前摸了，凹凸不平，眼神就变了。
这是一个字。
冯。
她把整幅画取了下来，仔细瞧了，那个冯字似乎是有人用手指扣了画纸留下来的痕迹，除了一个冯字别无其它。
“你发现了什么？”苏景问她。
苏瑶竹摇头，蓝色的焰火燃起，烧了画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