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荛端出宫之时免不了心中郁结,霞丹最后那句“众生芸芸,我唯独钟爱四皇子。”
一下子就把他打入彻头彻尾的冷门,他开始后悔那时对霞丹留意,现在怕是甩也甩不开了。
更让他感到不值和可惜的,便是李泉所言的考虑二字。
他以为父皇已经开始注意自己,已经开始想要培育自己了,可现在,如何?
还是要放弃,让我娶一个外族女子为妻子,再也无法抬着头回到京城来吗?
太乱了,可李荛端还是决定出宫,因为李泉没有留下他商量,他也不愿意再做什么其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指不定还有什么好处存在,暂且按兵不动。李玉端那边这样顺利,还是有些叫他着急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出宫,可李荛端还未到达宫门,转身之时却遇见一个宫女。
“奴婢参见四皇子。”宫女道。
李荛端带有询问的眼色,轻声问:“起来吧!你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殿下,这是霞丹公主给您的,请您务必收着否则我便不好过了。”宫女匆匆拿出一方手绢,似乎夹着什么,一股脑儿的塞入李荛端手中,便红着眼睛离开了。
李荛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样暴露的地方,霞丹还要搞着一出,是多么想让汉泉的人疏离自己?
手中的东西倒是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不知是什么。
“左转。”雪裟轻声说道。
肖潋的马车很是宽敞,他走后里头更是空的很,他要赶去做一件事,自己这边也正有准备。
即将下车的时候,她拿出方才肖潋留下的一颗黑色药丸,仰头吞下,雪白的肤色看起来实在太虚弱,毫无气场可言。
果然阿辉研制的东西,舒缓效果还是不错的。
李荛端那毒选的好,只叫人浑身绵软,走路无力,头脑却十分清晰,可以面对任何一次昏倒,虚弱的叫人气愤。
“等在这里。”雪裟吩咐。
走到一个转角,那巷子里阴森森的,正午愤时分,日头很毒,她原本觉得浑身无力,现在似乎好了一点点,努力走到了一户写着宋姓的人家,她悄悄地扣了门。
“谁来了?”屋子里,木帛紧张问道。
木金笑道:“还能是谁,这里谁也不知道。只有她了。”
几声响动之后,雪裟自顾自的进门,里头很空,什么人也没有,看起来不像是个有下人的地方。
她的身后,三个黑衣人正在暗中保护,肖潋自己倒是谁也不曾带只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
“瞧瞧这是谁啊?我们的林大小姐,这样的忙,怎么有空过来找我们哥俩?”一个粗糙的声音传来。
雪裟看着木金,只是淡淡笑着:“木少爷,让您久等了。”
瞧她这样彬彬有礼的样子,木帛刚好看见,雪裟今日一身浅色衣衫,看着十分清爽,两道远山眉下,眼神清澈,皮肤散发着淡淡的粉色,气色很好的模样。
木帛:“许久不见,林小姐越发出尘绝艳了。”
他这轻薄的话一出,雪裟心中有些不悦,明明看起来那我也文雅的一个人,他我是改不了这个色胆包天的本性了。
木金招呼道:“来,进去坐吧!”
“木少爷谬赞了。我这几日身子不舒服,许久未曾见好,所以才拖到今日来见二位,想必,你们已经想好了吧?”雪裟一边走,一边道。
“其实,林小姐你的提议乃是对我们万般好,而无一害的,只是你这几日怕是不知道朝中风向已经变了。”木帛一坐下便回答。
雪裟的眼神看向木金,他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还真是相信他这个哥哥。
“所谓风向,雪裟已经大致了解过了。蜀王和梧王从荆州传来了力巴图将军求和的意思,现在举国上下都已经和羌国破冰。”她道。
刚从肖潋那里得知了这些,但还未来得及分析清楚。
木帛:“就是如此,现在我父亲已经准备接风宴了,事情发展不到僵持的地步,王延似乎也没有那样重要。”
“这就不太准确了,木少爷,王延身负罪恶,羌国的人乃是有仇必报的性子,力巴图即便真的准备为了两国平安而屈服,那也不代表王延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去。”雪裟缓缓道。
这个地方竟然连一杯茶水都没有,也是有些寒酸。
雪裟知道,王延肯定就藏在这里,这样一个宅子的外表,实则应该是一个地牢才对。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知道王延还活着?他只需暴露一点,就会有许多人追杀将事情闹大,闹到力巴图的耳朵里?”木金饶有兴趣的说道。
木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雪裟倒是自然:“这样他就算是不生气,为了自己在羌国的威信,也一定会把王延这个杀母仇人抓出来的。”
“所以你们就要为了这些事情,而动荡两国吗?很可能会产生战争的。”木帛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雪裟看着,有些可怜他。
明明弟弟比自己出色地不知道哪里去了,却懂得隐藏锋芒,可他自己,却只会说些醋味浓厚的话。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木家原本就欠我们的,虽然有所风险,可这错过了今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木金突然激动的喊道。
显得十分的急躁,木帛脸上出现一丝犹豫的模样。
雪裟恰好接道:“我不会让交战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两位可以等上一等,我已经传信去问在荆州的人了。
一有消息,再做打算不迟。我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易顺利的和了。”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再等一等。我们随时恭候你的好消息。”木帛答道。雪裟知道这是逐客令,也不知木帛是不是真的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
可她却还是大方的离开,因为木金的心意,很明显在自己这一边。
果然雪裟一出了门,木帛便迫不及待的说道:“这就是你确信可以相信的人?她说的都是些什么?现在已经和了,为什么还要做什么动作呢?”
看着他懊恼的样子,木金知道,哥哥是害怕了。他从小就知道。
“大哥,咱们不必着急不是吗反正王延关在这里,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等一等雪裟的消息,看看有没有可能?”木金答。
木帛:“可能?可能什么?”
“可能搭上蜀王!大哥,木家已经完了,这么多年木汕功高盖主,皇上早已经想要除掉他。
可朝中没有带兵之人,我们兄弟若是先以伤了木汕元气这个本钱入了蜀王阵营,以后都天下不就是我们兄弟的了?”
木金这一番话让木帛感到有些害怕,可心中却被那种野心所占据,没有时间去管心底的这一丝。
眼看木帛开始陷入幻想,木金这才笑了起来……
雪裟出去之后坐上马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因为肖潋所说的,没有人能够追踪他这一辆马车,所以她十分的放心,径直到了一个偏僻的民居巷子。
那巷子里坐着许多正在浣洗手绢布匹的绣女,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青蓝紫,缤纷异常。
一个个年纪不大的看见雪裟过来,她们都好奇的看着。
因为这里是染坊的后巷,没有客人会来这里,又怎么会有一个小姐过来呢?
“你在洗什么?”雪裟停在一个穿着紫色粗制衣裙的女子面前,她的盆子里放着一方手帕,一匹绿色布料,双手被染成绿色,却掩藏不住精致透白的好肤色。
“小姐,我正浣洗呢!还有些在屋子里,我给您去拿。”女子回答,低着头走了进屋,发丝黝黑秀美。
随着她的脚步进门,后头是个民居,走了许久之后才到了她的住处。
“你可算来了,我都快要受不了了。”女子一回头,一双媚眼上挑,一身平淡无奇的衣裙却被那双眼睛带动,变得风情万种起来。
雪裟看着萱香脸上布满的红疹,笑着问:“你不必弄这些,外头的女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思的。”
萱香一手推门,摇头道:“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完,却是嘴角带笑,眼神中流露出温情。
原来雪裟没死……
那就好,否则她如何安心的带着孩子活下去,因为她给自己安排的那么好,自己我没有逃出来的话。
萱香:“你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我家宝儿都要忘记还有个干娘了。”
雪裟笑着进门,有些无可奈何,她原本还想说让孩子叫自己姐姐的,毕竟这年纪,做什么干娘?
但还是辈分不一样,要是萱香做自己的娘亲……
“让我看看宝儿,你怎么给他取了这样的名字?是小名吧?”她笑着抱起躺在摇篮中的那个大胖小子,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那孩子还未醒,轮廓十分像李玉端,只是萱香怕是以为自己看不出来。
“孩子还未正式取个名字,我想要有个特殊的人来取。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萱香担心道,拿起一件小外衣给要给孩子套上。
雪裟:“张氏拿着那脐带找到了另一个孩子,你是安全的。他们都信了。”
“那就好,你倒也是精的很,竟然都没有告诉我这事,想到了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萱香笑着把一只衣袖轻轻给孩子套上。
雪裟有些舍不得放手,孩子柔软的皮肤,抱着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也是难为了你,刚刚生过孩子便要在这里做个浣纱女。”她笑道。
萱香却是微笑着,带着从未有过的感激目光道:“不是的,我已经很安全了。
毕竟,时间也是错开的,你的危险才是更大,万一那女人生下的孩子不是死的,或者,她生地时间太慢,你无法拦住其他人,那就全都毁了。你才是受累了。”
雪裟没有回答,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们母子平安,真的足够了。
“我那时候,真是有些怕。我怕蜀王会派人来追杀自己和孩子,也怕李荛端,怕那些想要利用我的人!”萱香冷冷的说。
雪裟:“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我的计划很成功,你放心好了。”
那夜,她是先把萱香的日子算好了,悄悄的暗度陈仓把她给从林府弄了出来,毕竟已经经历过了蜀王府那次,怎么也不算太难。
直到萱香平安的生下孩子之后,便还要带她回来,等第二日装作要生产,把真正感兴趣的人吸引过去。
雪裟即便是冒险,也不可能真的拿他们母子的命冒险,所以说,那晚,李荛端和张氏去抓的,真的就只有另一个女人。
她也是个烟花女子,要生孩子却没有钱找接生婆,雪裟早早准备了好了,把她带到这里来生。
叫人惋惜的是,她的孩子却早早的被断定乃是个死胎,直接把孩子取出来便是了。
那些接生婆那么紧张的大喊,手忙脚乱,是因为那死胎纠缠着不肯出来,生下来后,留下的便是给张氏寻踪迹所做。
而扔了孩子这事情,的确是那个女子自己扔的地方,现在恐怕已经拿着雪裟给她的钱回老家嫁人去了。
萱香笑着把孩子放回去,那小子还是睡得香甜。
“雪裟,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来了。你要做什么,只管说吧!只要不伤害我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她突然道。
早已经有所心理准备的萱香已经决定,就算雪裟需要她去死,她也愿意!
“你觉得我有所图,萱香,你已经完成了我的愿望了。你想去哪儿,是自由的,我不必你为我做什么。”雪裟只是道。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任由我回到蜀王府,冒着被我出卖的风险吗?”萱香反问,简直不敢相信。
萱香觉得,从前她说那些,只是敷衍她,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说了,不是吗?
雪裟淡然的一笑道:“你不落在李荛端手上,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好好照顾孩子吧!我留了话给老板,你不必太辛苦,该有的,只管用便是了。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她转身欲走,到了门口却还是加了一句话:“这里有人保护,但你是自由的,如果到时候你还在的话,我会来看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