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六章
“你答应了!”张洞庭张大嘴巴,很久没回过神来。
在张洞庭和张白凤之间,自然不存在什么逼婚,所谓的我要你嫁谁,你就必须嫁谁,是不存在的。
即便有这种情况,逼迫张白凤嫁给温如玉……张洞庭心里,也是看不上的。
他之所以拿这件事说给张白凤听,无非是想借此刺激一下张白凤。以温如玉作对比,反衬出叶欢如何的薄情寡义,如何的小肚鸡肠,如何的不堪为人……最好,张白凤一怒之下,手提天杀剑,杀到龙城,给叶欢一顿胖揍。
而张洞庭心中一直相信,天下任何人请不动叶欢,只要张白凤一张纸条到,叶欢天大的脾气,也得偃旗息鼓,乖乖的来茅山报道。
可是张洞庭没有想到,张白凤竟然答应了。
他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良久,道出一句:“你确定?”
“你说与他听,只要这次比武,他拔得头筹,我便嫁给他!”
张白凤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向山下走去,一步一个脚印,似乎想要将整个茅山踩碎。
妙玉小尼姑亦步亦趋的跟在张白凤后面,一声也是不敢吭。
张洞庭呆呆的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脑袋,突然有些困惑,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张白凤在做梦。
妙玉跟在张白凤身后,走在清冷的山道上,已经是冬天了,风一阵阵的发凉。
茅山山道之上,只有妙玉和张白凤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师娘……”妙玉颤巍巍道了一声,觉得今天的张白凤有些异样。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妙玉脸上,妙玉一怔,抬起头来,发现张白凤扭头看着她。
“那个是你师娘!”
妙玉身子一颤,浑身上下,像是坠入无底冰窟一般寒冷。这时候,脸上挨这一巴掌却也算不得什么了。妙玉跟在张白凤身边,以张白凤的脾气,这耳光却是家常便饭一样,妙玉早已经习惯了。
真正令她畏惧的是张白凤脸上此刻的表情。
那是一张怎样凄绝的表情呐!
清冷的山风吹着,撩起张白凤的发丝。今天没有月亮,是个阴天。天空之上,乌云一块一块的重叠在一起。
张白凤一张脸,此刻比六月雪,腊月霜还要白。双眼之中,充满了绝望,痛苦,伤心……却是没有泪水。
张白凤怎么会有泪水,张白凤怎么会哭,那是张白凤呐!
张白凤有张白凤的心思。这心思从未与人言过,也从未有人明白,其实就算是张白凤,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思。
张洞庭觉得温如玉配不上张白凤,张白凤何尝不是如此认为的呢。
心高气傲如张白凤,用天上的云朵作被,用月华织衣,用星星点灯,她都未必会点点头,道声满意。
更何况是温如玉,莫说与自己提鞋,就是口中道出自己的名字,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可是她……还是答应了。
张白凤有张白凤的心思,张白凤也有张白凤的委屈。
一请叶欢,二请叶欢,三请叶欢……却都没有请动叶欢出山。而张白凤也在茅山等了三次,一等叶欢,二等叶欢,三等叶欢……也没有见到叶欢半片衣衫。
如果说到等,又岂是三次,真要算起来,已经从三年前开始了。
三年之前的秋天,长白山上的雪,总是会来得更早一些。那一天大雪纷纷,二人虽然是生死相搏,血流如注,却也是各自倾心。
为了这一片倾心,东瀛万里送剑,为了这颗真心,太平岛上生死相护。别人不管你叶欢,我管你叶欢,别人不要你叶欢,我要你叶欢。
难道我这片心意,你就真的不明白嘛!
茅山之约,你说不来就不来。我等了你一千多个日夜,你说不算就不算。我以真心待你,你又如何还我!
事实上,张白凤真如果一句话递过去,莫说一句话,就是四个字:我要你来。从叶欢口中,也绝对说不出半个不字。
可是,张白凤有张白凤的骄傲。这骄傲不允许她送一个字给叶欢,若真的说出这个字,也就失去了这份骄傲。如果真的失去了这份骄傲,她也就未必对叶欢有这片真心。
因为这份骄傲,她不会有委屈,她不会有泪水,一切原因很简单,只因为她是张白凤。
可是,这一刻的她,真的很委屈,也真的很想哭。
天下之大,无一人是知音。天下之大,除你之外,我也不再有第二个知音。
可如果,你心里都不在乎我,那天下与我,又有何用。
罢罢罢!
恼恼恼!
好好好!
真如果,你还就不在乎我了,那咱们就来个一刀两断。你不愿要我,天下有的人是要我,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叶欢,你记得,只要你可以离开我,我就绝对可以离开你!
恨意磅礴,杀意磅礴,苦意……同样磅礴。
妙玉呆呆的看着张白凤,向来无坚不摧的张白凤,此刻却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脆弱如婴儿,只要一阵清风,便可以将她击倒。
妙玉小心翼翼走过去,拉住了张白凤的手,轻轻道:“师娘,我在这里呢。”
张白凤一怔,感觉掌心一道热意传来,她垂下头,看到妙玉仰起头,黑碌碌的眼睛望着自己。
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情绪填塞胸口,张白凤想开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姐姐,你……”
张白鱼恰好从此处经过,开口只道了半句,当视线搁在张白凤脸上时,却是猛然愣住了。
在张白凤的眸子里,有晶莹的光彩,睫毛已经被打湿了,轻微眨动。
这一切,让张白鱼恍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事实又瞬间令他陷入巨大的惊愕中。
姐姐,张白凤,天下无双的张白凤……竟然哭了!
这怎么可能,从张白鱼记事起,就没有见姐姐掉过一滴眼泪。她从来只擅长让别人落泪,自己是绝对不会哭的。
可今天……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这一刻的张白凤,的确哭了。虽然只有两滴,但确实是哭了。
莫道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姐姐,你怎么了?”张白鱼小心翼翼的问。
“没什么,风大迷了眼睛。”张白凤冷冰冰道,她放开了妙玉的手,刚才脆弱如婴儿的人,似乎根本不是她。
“姐姐,我刚才碰见老爹,她说你答应嫁给温如玉,在温如玉取得比武头筹之后。”张白鱼笑笑:“老爹真也是年纪大了,开玩笑也越来越没有水平了!”
“他没有开玩笑,我的确答应了。”张白凤冷冰冰的答应一声,言语是无比干脆,却又不夹杂任何一丝感情。
“姐姐,这不可能吧!你不要与我说笑!”张白鱼目瞪口呆道:“想那温如玉,何等人物,怎么配得上姐姐,便是他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纯粹的痴心妄想。”
“可是,姐姐……”张白鱼欲说还休,真有一席话不知道说出口。他恍然发现,有时候你难以辩驳的,只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所有人都认为,温如玉配不上张白凤,可偏偏张白凤点头了,这件事,旁人也就说什么也没用了。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因为她,根本不想醒来。
心中实在有千席话,万席话想说,却也明白,说再多也是无用。半晌,张白鱼摇摇头,只能从齿缝中道出一句话。
“姐姐,终身大事,还需三思呐!”
“三思……我已经等了三年了……”张白凤摇摇头,没有言语能形容,这一刻她脸上的表情是多么凄惨。
忽然,她觉得脸上一凉,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之中,一片一片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下来。
茅山很少下雪,张白凤已经记不清楚,从自己出生起,自己是否见过这样的大雪。
终究是见过的吧,但那不是在茅山,而是在长白山。
张白凤伸出手掌,接了一朵雪花,看着丰润的雪花被掌心的温度融化。
“那一年……长白山上,也是如此的大雪吧。”
一声轻呐,无人听见,似乎只是在心底,冲自己述说。
张白凤一步一步,踩着雪花,向山下走去,瞬间大雪便盖满了她的肩头。
张白鱼望着那孤高冷艳的背影,似乎看着一个陌生人。曾经拨云裂月,不可一世的张白凤似乎,一步一步,走远了,再也回不来了。
那九天之上高舞的白凤啊,这一刻,跌落尘埃。
妙玉跟在张白凤身后,在路过张白鱼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
“快去请师父。”
“快去请师父……”张白鱼一怔,然后整个人一瞬间豁然开朗。
刚才他被头顶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是想到姐姐绝对不可能嫁给温如玉的,但一时心中却失去了算计。
可是妙玉这句话却点醒了张白鱼,张白鱼心中也不得给妙玉点个赞。
果然是生而先天之人,心智聪颖,却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站在大雪之中,张白鱼将牙一咬,心中恶狠狠的想到:看来自己还得去一趟龙城,见一见叶欢。
从来请将不如激将,叶欢呐叶欢,我就不信,这次你还不出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