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监视器那豆芽似的频率,忽高忽低,把人的心跳得悬吊吊的。
医生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护士用药棉轻轻给他擦拭。
有护士在喊:“医生,病人呼吸停止。”
“电击……”
“医生病人血压骤降……”
“准备肾上腺素。”
主刀医生,有条不紊的应对着在手术中所遇到的各种问题。护士长,不停歇的给主刀医生擦汗。每一个在手术室的医生和护士,面上都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其实心里压力不轻。
蒋蓉被妈妈推了一把之后,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气球,飘忽在空间中。她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地面上,如蚂蚁一般穿梭不息的生物(人类)那四四方方,短小精悍,小巧玲珑的铁壳子就像甲壳虫在地面爬(汽车)。
她觉得自己轻得就像一片鸿毛,在风的吹动下不能控制的东摇西摆。
肾上腺素注射,病人的血压似乎没有回升的征兆。电击对病人也好像失去了作用,她处于休克状态……如果继续这样保持下去,那一纸病危通知书,就会改写成为死亡证明!
门外,钟奎无休止的闹嚷着要进来守候在女儿身边。
医生不能淡定,很急躁的对护士长说了句什么。
护士长,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口,冷漠的说道:“吵什么吵?医生不是神仙。我们已经尽力,就看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转身,好像又想起什么,在钟奎他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又补充道:“病危通知书给我,你们稍后进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轰然一下,钟奎就像遭到电击一般。整个人呆在原地,木头人似的直勾勾盯着离开护士长的背影。倏然转身,神情非常之紧张看着志庆他们说道:“你告诉我,医生说的不是真的?蓉蓉没事的。”说着话时,他捏紧了拳头,腮帮子处传来牙齿磕碰的咯吱声。面色铁青,活脱脱就像一头发怒要吃人的野兽。
同样是悲痛不已的徐敏,志庆,以及随后赶来的陈俊。不是被护士的话吓住,而是被钟奎这一副可怕的神态给惊愕住。原来一个人在不甘之后产生愤怒,继而转化成,内心的恐怖。而这恐怖不是视角所看见来的,而是发自内心有可能超出了人的承受极限爆发出来的。
“钟奎,你冷静,冷静……”志庆颤抖着声音说道。
“不……噢噢……”钟奎大吼,吼声震动得临近的窗框,都在颤动似的。粗犷的吼声,回音在走廊久久回荡。
双扇门开启,医生,护士鱼贯而出。他们把所有的医疗器械撤走,留下一具已经没有了生气,还柔软有温热美丽的躯体在手术床上。
陈俊是第一个冲进去的。接着是志庆,徐敏,钟奎难以置信,慢吞吞走在最后。
人一辈子经历的生与死不计其数,虽然意识有些麻木。但是这毕竟是一条芳华正茂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生命,加之他们复杂的关系链,自然就爆发出一种难以估量与生俱来的情感。
责任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它伴随着每一个生命的诞生而诞生。此刻的钟奎,没有流泪,腮帮子那突起的肌肉,硬邦邦顶在面部,把面部五官挤压得有些走位。
围在蒋蓉遗体旁边的志庆他们,默默无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闭眼,极力镇定的样子,手搭在蓉蓉的额头上。
静谧的手术室,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志庆和陈俊没有阻止钟奎的做法,他们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忽然,钟奎神经质抬起头的对他们说道:“蓉蓉没事,但是得快……”
志庆和陈俊,徐敏三人,同时睁大眼睛道:“什么?”
钟奎手指压住嘴唇道:“她离魂了。”说着,偷眼看向手术室四周。果然瞥看到,在他们头顶的上方,一抹白色凝聚在一团的影子蠕动着。
遗憾的是,他看得见蒋蓉的魂魄。志庆他们是看不见的,所以他们认为钟奎是刺激过度,神经不正常了。
钟奎一本正经道:“你们别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好不?赶紧去门口给我挡住那些要进来的人。救蓉蓉要紧,快去啊。”
徐敏和陈俊都没有经历过,钟奎捉鬼和招魂的事宜。在他大喊去门口时,都无动于衷,呆呆的看着他。
但是志庆经历过,所以在看到钟奎言语条理清晰,神态没有那种受到刺激时显现出的癫狂状。就果断的拉住徐敏和陈俊向门口跑去,他们就像三员大将,威风凛凛的守护着大门。
钟奎心里默念:女儿,你乖乖的,别离开这里。视线却紧张的盯着头顶处,那一抹飘忽游离的影子。然后一定心神,微闭眼,口里念念有词……
蒋蓉奇怪看着地面上的四个人,有一个一直守候在一具看似已经死亡的躯体旁边。另外三人,就像门神般神情肃穆,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
再看看那具硬挺,一动不动的躯体。那不就是自己吗?怎么会有两个自己?她奇怪的自问。忽然一股吸力,就像磁铁般,把她硬生生的吸拉住往下面坠。
蒋蓉觉得自己就像一块陨石,直端端的掽?轱辘,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响声,一路来到手术室。推车的是一位,中年汉子,一脸的络腮胡须,粗短眉,大嘴。看似忠厚老实的模样,来到门口。看见有三个人,不像是医院值班的护士,倒像是病人家属就急忙上前。面无表情的说道:“麻烦你们让开,我得抓紧时间去把手术室里面的死人拉走。”
乍一听这家伙的话,志庆真心的想一拳头给人砸去。可转念一想,不能够!钟奎在里面念叨招魂咒,是不能受到大的惊动。否则那游离的魂魄,会惊弓之鸟一般逃离开。
“兄弟,你稍稍等一会好吗?我那侄女刚刚过世,她爸爸还得沉痛哀悼一下呗。”
收尸工不耐烦的看看,手腕上的表说道:“每天都有生生死死的,哀悼个毛线。再说了,死人已经断气好一会儿了,是护士长打电话喊我来的。你们就让开,别阻碍我的工作。”
就冲这丫的第一句话,就该挨揍。就在他话音未落时,他觉得眼前一晃随即面颊就遭到狠命的重击。重击之后,牙龈和腮帮子钻心的疼,疼痛让他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哎哟……草泥马……”
这厮一声大叫,吓住了志庆。他急忙拉住预备再次出拳的陈俊,悄声道:“别吵……”又急忙陪笑对汉子道:“你老消消气,我给你医疗费,你去医生那看看。”
汉子实在是一色厉内荏之人,平白无故挨打,却是不敢言语。只能是捂住嘴巴,虽然疼得是呲牙咧嘴。但是看在对方递给的钞票份上,也只能竭泽而渔。故作凶狠状狠狠瞪了一眼打人的陈俊,一把拿过钱,骂骂咧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