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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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国?”兰刑敏锐地抬眼。
封天执说话的声音顿了顿,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只是我想来, 从我曾在这个地方降祸。”兰刑眼神幽暗,“这片地方, 是执行长大人监视领域吗?”
他话里有话,封天执听了, 神色有些古怪:“是。”
“这片地界有谁在, 我想不会不知道。”兰刑微笑着说, “从今以,我替明行接管看护, 不干涉执行人们做什么, 只是接管而已,大人觉得如何?”
封天执心下一凛, 对他的厌恶更加无以复加——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来界的机会,正好明行的恋人在下界, 他可以将下界的情况禀报给明行。以明行听见佛子的情况, 一高兴, 说不定就能带他的运势,从此一飞冲天。
偏偏兰刑一朝乌鸦变凤凰,狮子大开口,直接就把他这层打算给要了。
“这个有先例, 神域的规则也不是可以这样违逆的, 我想……”
封天执半句话说完, 就被兰刑打断了:“神域应天运而生,天运所向就是神域的规则所向想,现在我想替明行要来玄武壁水貐这片地方的监察权, 不过分吧?”
“还是说,”他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等我现在回去,如实把大人犹豫的原因告诉明行,我们商量一下呢?”
“……”封天执的笑意僵了来。
兰刑收敛了笑意:“那么我就先替明行谢过大人了,我也不会忘记为大人在明行面,美言几句的。”
他行了一个礼,径直下界去了。他背过身时,隐约听见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还真是鸡犬升天了!”
他嗤笑一声,不做理会。
兰姜人不在神域,听说仍在玄武壁水貐,想要做的尝试。
容仪给他传过修为之,兰刑发现自御云飞行的本事也提高了不少。他一路下界,一路在心中回想在神域学堂中所听到过的那些东西。
当时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永远也无法当堂实践那些法术咒语,连授课的师父都极为不耐烦,从对他呼来喝去到辄打骂,不许他门。
冬天的时候,外边大雪覆盖,他被罚在雪里跪着不许。
雪是冷的,冷透入骨,可他浑身都在发烧,热化了之是一颗通透纯净的心脏——他的神志一直清醒,温暖的室内,老师模糊的声音依被他一字一句地记在了心里。
他当时不可用,未必一直不可用。
而今他终于等到这个时候。
姜国方,笼罩着一层纯黑的结界。
凡人肉眼不可见,神仙眼中却清清楚楚。
从云层中往下看去,整个姜国异常平静,百姓们自如地生活着,长街车流如织。越往姜国王城去看,这层黑越浓,看久了之,会发现这层黑之下,隐约还暗藏着金色的光流。
暗夜一样的黑结界,与这层金色光流交缠流,居井水不犯河水。
兰刑清晰地记得,他次过来时,姜国并有这样的东西。
他指尖燃一团不灭的明火,往那结界中丢去。
明亮的火花划破深孔,直坠而下,如掉乌云里一样,下去之就消失了。
黑和金光涌的速度加快,穿透结界的这一刹那,火焰被这层黑色的结界和这金色的光华吞噬殆尽,不见踪影。
这种吞噬一切的能力……竟仿佛是魔!
如果不是理智知道不可能,兰刑几乎要以为这个结界是魔界人做出来的。而雾浓重,即使是他,也无法窥探姜国大变背的秘密。
他用了一个追踪的法术,探查兰姜所在。
法术指引者他踏云飞去,停在了姜国的某一处方。
兰刑往下看去,仍是看不清楚,但结界之下,依稀能看见有一座高大的建筑,散发着佛光,这佛光是纯金的,并未受半分侵染。
这是姜国佛塔空。
远处立着一个少年人的人影,他精致的执行人白袍下翻飞,只是整个人已经不再那么精致,而显得有几分狼狈:头发散乱,在风中飞凯,汗水将衣襟浸透得深浅不一。
兰姜的神情格着急,眉毛揪来,手里的法决一道接着一道地往外挥出,而这些法术都无一例外,接触结界之,都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看不见任何效果。
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崩溃——他有察觉兰刑的到来,只是在精疲力竭之,往下大声喊道:“里飞卢,虽是佛法化生,但居敢拦执行人降天罚,日必遭报应!姜国必遭报应!”
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和不甘,或许是知道任务有完成的执行人,会是什么下场,这几天里,他一直日夜地想要攻破这个结界,但也只是泥流入海,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刹那,云层中的黑雾消退,金光似乎浮出一瞬间。
只有这一瞬间,风定天清,也足以让兰刑看见云层之的人。
里飞卢抱着青月剑,倚在佛塔顶端,抬头往看了一眼,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这一眼里甚至不包含任何情绪,只是表示他听到了。
天这么多天过去,人间不知几度春秋。
里飞卢容颜不改,青月剑如旧锋利,只是乌黑的头发已经变为银白,初那有些稚嫩和青涩的息已经完全消退,变得老成而沉稳,他身散发着一种绝对沉静的力量息,不用说话,不用,就已经能够威慑其他人。
他如青月剑本身一样,历经几度时间之,剑锋更加锐利,颜色更加深沉。
“这结界,不去么?”兰刑出声道。
兰姜方才察觉到自身边一直有人,他转身看到他,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赶紧理了理头发,脸也带了一种散漫的笑意:“是啊,兰刑……这姜国结界可以去,可是吞噬一切法器和法术,奇了怪了,我从来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结界……怎么,他们派了来……”
兰姜的视线缓慢移,定格在兰刑的新衣服,那衣衫是凤凰殿请织为他量身裁定的,取星光为线,面料纯黑,纹路璀璨耀眼。
兰姜忽而想来眼人的身份,已经大不一样了,他哆嗦了一下,“来帮我”的三个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兰刑却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如果在以,我大概是被派来帮的。毕竟不是所有执行人,都和魔界打过交道,见过魔。说是吗?”
他的吐字极慢,腔调有些奇怪的平淡,可兰姜却在这少年的清音里,慢慢地不寒而栗来。
他想一桩旧事。
他和兰刑打过什么交道,因为被宗室器重的原因,他从小就会接到各种各样的任务,往各界各地播撒福泽,享用供奉,去学堂的时间也很少。
他知道学堂里有一个出生不明的漂亮孩子,有半点法力,一直受欺负。曾有窗跟他一讨论那个叫兰刑的小孩,那段对话还清晰可见。
“神域居还有这样的执行人?他怎么活下来的,还死吗?”
“是啊是啊,还死,也是挺奇怪的……”
他从小为家里的宗族长辈替过不少任务,大多都是长辈授意,把增长修为的机会送给他磨炼的。
只是他有想到,他正式成为执行人领到的第一次任务,却是败德的任务——要去一个狻猊窝里,将年轻的那一只引导入魔,为祸间。
狻猊这种神兽,养得好便是八面威风,扬善除恶,养的不好就是第一凶兽,而且这一窝狻猊的位置在魔界,更是凶险万分。
他当初接到这个任务就发了脾,不想去,连带着全家都哭天抢地的,觉得他多半要死在那里,而且这件事并不是能够得到功德的事情,分不到什么供奉——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提出:“将这个任务换一下吧,换给别人就好了。”
彼时他年纪小,还未曾听说天运的人物也可以认为更换的说法,于是喜滋滋地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来他才知道,替他做了这个任务的,就是学堂里那个说话慢、总是低着头、总是穿着一身黑衣的兰刑。
他居一直都有死。
这件事他不清楚兰刑知不知道,但兰姜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是来给我降天罚的?”兰姜颤声说道。
兰刑说:“是的。”
他的眼神很锐利,但深不见底,看得兰姜心底发凉。
“不行!不可能,他们不能因为这个罚我,再来多少个执行人,都是一样的,罚了我一个,迟早还有他们!姜国不可能就这样无病无灾!”兰姜颤抖着声音说,“有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里飞卢,就是他们的那个国师,他有问题!刚刚也看到了,兰刑,看到他了,他听见我们说话了——兰刑,快我回去,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快——”
兰姜还想说话,却忽而见到兰刑歪了歪头,唇边勾一个笑意:“狻猊见过吗?年幼的狻猊,懵懂无序……也攻击力极强。”
“哦,见过。”兰刑笑意更深了,“我给说一说,一定理解。他的形态如健壮的猫一样,看来无害,但从出生第一天,吃的就不是奶水,而是……林间的成年虎豹,如果这林子在魔界,那就更不简单了。要接近一只年幼的狻猊,要只身入魔界……我忘了,这事对来说不困难吧?会隐形术,这件事应该很简单。”
兰姜闭嘴了。
他的手抖了来,紧跟着,抖得越来越厉害,连带着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着。
“,……求求,绕过我一命。”兰姜深深拜道,“求求!”
兰刑注视着眼的人,心绪依平静,但体内的血流仿佛涌得更快了来,更加灼热滚烫。
他知道这是权力的味道——能够消磨人的神志,是毒的□□,也是甘美的蜜饯。
“活着多可怕。”兰刑仍是歪头注视着他,“们不怕活着,只怕死。我不怕死,但我要活着,因为我要活着……看们一个个,都露出这样的表情。”
说话间他已经抬手。
兰姜这次的任务是降下灭国的瘟疫,应该施以病痛之刑。
兰姜感到自的心脏迅速衰弱了下去,连带着一种他无法形容的、超过他理智的疼痛,一袭来。
兰刑一字一顿地说:“挺直的背。”
兰姜跪倒在云层,如一颗虾米一样痛苦地蜷缩了来,浑身是汗水,他根本无法挺直脊背,也无法神志清醒地说出一个字,只要间有任何能够停止这种痛苦的办法,他愿意牺牲一切来交换,甚至可以用立刻死去来交换。
“挺直的背,这样,不像样子。”兰刑慢慢地说,“这样的苦,只用受七七四十九日。”
他走去,从兰姜手里拿来了执行人的文书。
这面会记载着姜国近百年间,该受的天运。
兰刑打开卷轴,第一行字就让他怔了怔。
他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姜国立百年,第一劫为不明之祸,灭旱灾,事在人为。执行人:容仪。】
【附注:执行不力,领天罚业火四十九天,孔雀大明王执行天罚。】
……
一直到近年的。
【第一百三十六劫,青月镇浓雾,执行人:兰刑。】
从那之,劫难的程度和频率都在增加,姜国已经走在灭亡的一段路中。
……
【第一百九十七劫,魔兽入境,天运自,无需执行人。】
【第两百零五劫,魔化三青鸟入境杀人,天运自,无需执行人。】
【第两百零六劫,与邻国交战,令邻国国嗜杀好战,姜国战乱三十年,执行人:兰姜。】
【第两百零七劫,扰乱天象,令姜国国师失却民心,执行人:兰姜。】
【附注:执行不力。暂不清楚原因。】
【第两百零八劫,降下瘟疫,灭国。执行人:兰姜。】
【附注:兰姜执行皆不力,暂时不清楚原因。领天罚。神域执行人兰刑执行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