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姑你坐船头哟,老头我岸上走,恩恩爱爱,快过来搂一搂……”
虎牙城北面城门,一阵悠扬的歌声自坦荡荡的官道上一路传来。
一个头顶双髻,颌下留着一束山羊须的老头,倒骑着一头浑身卷毛漆黑如炭的小山羊,正一路慢悠悠而来。
那小黑山羊头顶上还长了一个独角,独角上挂着一个葫芦口朝下的酒葫芦,许是木塞不紧,酒葫芦一晃一晃的,时不时又有酒水滴落,直引得那黑山羊伸出舌头去接。
滴落的酒水被风往左边吹去,黑山羊便跟着伸出舌头往左而去,滴落的酒水被风往右边吹去,黑山羊便跟着伸出舌头往右而去。
于是,远远看去,这黑山羊走路就像是摇摇晃晃的跟真喝醉了酒似的。
至于那老头儿,他身上背着了一大麻袋的东西,看起来轻飘飘的全无重量,因为他提得并不费劲,唱歌的声音也仍是中气十足。
在落日夕阳的映照下,一老一羊,看似走得不快,但转瞬就到了虎牙城的城门。
把守着城门的两个士兵似是觉得老头身上古怪,竟忽然交叉着伸出手中长枪,把老头给拦住了,其中一个还操着一口北方人的口音大声喝问道:“老头儿,你身上背着的是个啥玩意?打开让你官爷看看!”
一开始,老头有点诧异这两个士兵竟认不出在虎牙城中大名鼎鼎的自己,但在听完两个士兵说话的口音后他便猜出了缘由,只笑着用一口独特的绵羊音问道:“你们两个是刚从北方调到我们虎牙城来的吧?”
其中一个士兵理都没理老头,把长枪一摆,用枪尖戳了戳老头背上的大麻袋,喝问道:“费什么话?你官爷从哪里来关你老头屁事?快把你的袋子打开,没准里面还真被你这色老头儿藏了一个大姑儿在里面呢。”
“你们要看,那便自己把麻袋扛下去看。”老头捋了一下自己颌下的山羊须,只是眯眼笑着。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心中暗笑这看起来轻飘飘的玩意还用得着要去扛?
当下果真就有一个士兵扔掉手中长枪,上前要去抱下老头的麻袋,孰料,他手上一使劲,这麻袋竟是奇重无比,他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抱不动。
另一个士兵见状也站不住了,忙也扔掉长枪上前搭上了手,二人这好一通忙活,直累得气喘吁吁才把老头背上的麻袋搬到了地上。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个士兵解开了麻袋上的绳索,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套黑不溜秋的黑铁重盔甲。
这下两个士兵可谓是大吃了一惊,当即齐齐捡起地上长枪搁在了老头背后,喝问道:“老头儿,你带着这套盔甲到我虎牙城里是要做什么?是要进城抢人老婆孩子么?”
虽然被两杆长枪搁在背后,但老头面上毫无惧意,只慢条斯理的从黑山羊上站了起来,撅高自己的屁股晃了晃,笑道:“看到没有?知道你爷爷是谁了么?你爷爷还能不能带盔甲进城?”
两个士兵睁眼细看,只见在老头腰背后竟系着一块虎头银牌,上面赫然刻着“昆逊”二字。
虽然这两个士兵刚从北方调来驻守虎牙城没多久,但是他们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万兽教内门弟子的身份牌呢?
而且他们也知道,万兽教的弟子牌还划分了等级,狼、豹、熊、虎、龙这五种野兽刚好相对应了五大武功境界。
能够佩戴虎头银牌的万兽教门人,他们知道,这至少得有化虚境三层以上的功力了。
一时之间,二人这才知道自己拦下的这个老头儿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下哪里还敢造次呀?忙扔掉手中长枪,又是赔礼又是赔笑,最后还屁颠屁颠的要去把地上的麻袋抱回老头背上。
只是,这一大麻袋委实奇重无比,虽然看似装着的是一套盔甲,却只宛如装了一座大山在里面。二人搬得可谓是无比的费劲,寸步都难移,更别提还要把它抱回老头背上了。
见两个士兵费了好大一番劲也仍是没有办法把麻袋举高过山羊,昆逊笑了笑,终于伸手一把抓住麻袋口,轻而易举的就把麻袋背回了自己背上。
两个士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看着昆逊进城的背影,赞叹道:“这老头不愧是万兽教的高人,这一身力气恐怕天下就少人能及了!”
另一个士兵跟着搭了一嘴:“就是不知道他麻袋里装着的盔甲是用什么铁铸成的?居然这么重!”
……
……
“这次的中朝好武功,江湖上疯传最有机会夺魁的不是天雷寺那个小和尚就是圣宫那个小女娃儿,不过依老子看,还是圣宫那个小女娃儿厉害。嘿嘿……既然你厉害,那就别怪你爷爷针对你了。”
昆逊骑着夜羊进城,口中兀自在那得意洋洋的自言自语着。
“哎呀,这不是万兽教的昆逊大侠么?”
“不得了,连他老人家都回教了,看来那个叫莫屈的小子这次闯下的祸当真是大了……”
然而,昆逊走在街上,却忽然发现街上的老百姓在看到他之后都面露惊叹,在那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的。
昆逊这个人,最容不得这天下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一伸手,便把从他身旁走过的一个汉子给揪住了,瞪着怪眼问道:“你们在说个啥子玩意?闯什么祸?谁闯祸了?”
被昆逊这么一个化虚境五层的顶尖高手揪住,那汉子哪里还能动弹得了?整个人都离地而起了。
当下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就把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一五一十全告知了昆逊。
松开了汉子,昆逊皱起了两道很短的老眉,挠着脑袋小声嘀咕道:“半夜迷倒解师弟的闺女?没瞧出来那小瘸子的胆子这么肥呀?”
转瞬,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失声道:“哎呀,不好,三娇师妹被气死了,依杨师弟和解师弟二人的脾气,这小瘸子小命难保呀!他要是两腿一蹬去见阎罗王老儿了,那一个月后谁替我去和那老秃头的娃儿比本事呀?”
原来,昆逊此番正是从千里之外的中都城回来。
在那中朝皇城中,他和罗炳说好了的,他们二人十一个月前定下的打赌之约略改动了一下规则。
这一次,他们不再让莫屈和夜小刀二人对打分出胜负,而是看他们二人谁能在中朝好武功上走得更远,甚至夺魁。
此番他一路赶回来,就是做好了准备功夫,打算要让莫屈在中朝好武功上尽量走得更远。
可让他万想不到的是,他才刚赶到地儿,一上来却听到了一个这么震撼的消息。
然而,他可不想让莫屈就这么死了,因为这样一来他就要输给罗炳了,以后就得喊罗炳做爷爷了。
想到此处,昆逊心急火燎,再不敢想着去城中吃一下家乡菜了,双腿用力一夹,那夜羊顿时长咩一声,撒开四蹄,如射出的一根利箭般掉头奔向万兽教的方向。
……
……
“禀报诸位师叔伯,教外聚集的外门弟子人数已有一百多人!”
“禀报诸位师叔伯,教外聚集的外门弟子人数已有三百多人!”
“禀报诸位师叔伯,教外聚集的外门弟子人数已有五百多人!
万兽教议事厅,在几个青年弟子接二连三的回报中,安大龙和一帮万兽教长辈在椅子上如坐针垫。
在听完一个青年弟子最后一次回报后,眼见事态发展得越来越恶劣,鹿朴皱起了眉,终于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和安大龙问道:“安师兄,我们是不是要出去看看才行?”
孰料,他一语刚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枯瘦老者也站了起来,冷哼一声道:“不能出去!这些外门弟子以在门前静坐要挟我们放了那小畜生,我们这一出去,他们定然当我们要妥协于他们!”
安大龙看了看鹿朴一眼,又看了看那枯瘦老者一眼,沉吟了好一会才看向了鹿朴,皱眉道:“鹿师弟,刘师兄言之有理,我们不能出去,只要我们展示出了我们态度的坚决,过不多久他们自会散去。”
原来,这个枯瘦老者正是当初狠狠用脚去踩莫屈的那个飞禽堂老者,他姓刘,单名一个漠字。
他是杨义一个同门师兄,已是个有无穷境三层实力的高手,在万兽教里也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物,便是连杨义这个万兽教教主也要敬他几分,安大龙这个走兽堂堂主那就自然更不用说了。
然而,鹿朴心中担忧之下,却也不怕得失于刘漠了,仍是和安大龙说道:“安师兄,如果我们放任他们不理,那也不是个办法呀?”
安大龙张嘴正欲说话,刘漠却抢在他之前先开了口:“就让他们静坐呀,坐一天,坐两天……便是让他们坐上一个月又如何?他们能折腾出个多大劲来?”
鹿朴转头看向了刘漠,皱眉道:“刘师兄,别说他们坐上一个月了,便是他们只坐七天,这对我们门中的狩猎营生也是大有影响……”
“哎,鹿师弟,你言重了,这不过是几百个外门弟子不干几天活,这能对我们师门的狩猎营生有多大影响?”刘漠显然是个性子急的人,再一次打断了鹿朴的话。
然而,就在他话刚说完,又一个负责回报的青年弟子飞奔而回。
这青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单膝跪地道:“禀报诸位师叔伯,教外聚集的外门弟子人数已有上千人!而且他们现在群情激涌,说莫屈师弟对他们恩重如山,如果我们再没有人出去给他们一个说法,他们就不惜与我们万兽教脱离关系!”
这一下,议事厅终于又有几个人跟着站了起来,面上变色。
“反了他们!”
刘漠猛地一拍桌子,一张桌子“轰”的一声碎成木屑。
然而,这时,又一个负责回报的青年弟子飞奔而回了。
他甚至人还没到议事厅就远远一路喊了过来:“报——报——中黑会梁坤堂主,带着他们虎牙城堂口二千门人围住了我们虎牙城中的书院,说要求见我们教主,谈一谈莫屈之事!”
这一下,议事厅站起了将近一半的人。
可是,一切似乎仍然没有完。
因为,又一个负责回报的青年弟子飞奔回来了。
而这一次,这个弟子更是慌张得在门槛上拌了一跤,整个人是趴着进了议事厅的。
他甚至顾不得爬起来,张嘴就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三万多头摧花猿和数千恋乡鹰,正从无尸林中往我们万兽教而来!”
这一下,偌大议事厅里终于再也没有人坐得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