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鸢与帝风出现在某一边界外域，在万千外域中毫不起眼。

　　两人落在一座海岛上。

　　恰好是夜晚，满天的繁星。

　　鸢一扫夜空，下一秒海岛亮如白昼。

　　帝风站在一旁，愧疚说道：“抱歉，我……”

　　“无需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鸢抬手，示意帝风不用自责。

　　“可我还是没能让它承认我。”

　　帝风说道：“我本来答应过你的……”

　　“无碍。”

　　鸢摇头，“有时候，即便无法完成承诺，也不是什么罪过，很多事情你们普通生灵是无法掌控的。”

　　帝风闻言，却并没有被鸢安慰到，反而心中失落越发浓重。

　　很早以前，他曾察觉鸢的语气，与常人不同，却总是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今晚，帝风终于明白了。

　　鸢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对任何事，都不在意。

　　尽管鸢行事很温柔，当初救他也好，带他去冥界，试图帮他成为死亡神位的主人也好……

　　鸢做的每一件事，都很温柔。

　　可她什么都不在意。

　　鸢做这些，只是她想做罢了。

　　但她对于她想做的事，却没有太深的执念。

　　这点与常人不同。

　　所以，鸢并未怪他没能成为死亡神位的主人。

　　因为，鸢并不是那么在意他的承诺。

　　达不到也没有关系。

　　鸢的温柔中，带着漠不关心的疏离，太残忍。

　　帝风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只觉他们之间有一道跨越不过的鸿沟。

　　“怎么了？”

　　鸢注意到帝风的视线。

　　“没……没什么。”帝风摇头。

　　“不用失落。”

　　鸢淡淡道：“落差一定是有的，有个词语叫做‘人之常情’，放在你身上，此刻倒也合适，但洛也说了，无论什么考核，最终都是看死亡神位自己的心情，那东西太随心所欲，也太任性……”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帝风感觉周遭的温度在降低。

　　“冥界本就乱糟糟的了。”

　　鸢抬手抚额，似乎有些苦恼，“交给那样的东西管理，真不知道日后会变成什么样。”

　　“你……很担心？”帝风开口。

　　“与其说担心……”

　　鸢放下了手，一扫辽阔的海面，她能透过海面看到下方无数景色与生灵，“只是觉得，这世界……能成为今天这副模样，真的很不容易，也很……美丽。”

　　还记得她第一次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除了茫茫的灰暗，其它什么都没有。

　　哪曾想某一天她睁开眼后，会看到这么多新奇的事物，仿佛永远都给人新鲜感的世界，让她……

　　“很喜欢。”

　　鸢轻声说道：“我很喜欢这个世界。”

　　帝风第一次听到她说“喜欢”这个词语。

　　尽管并非针对谁，可单单是从鸢嘴里听到这个词语，也足够让他心神荡漾。

　　帝风甚至逾越的想，他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

　　“洛说，作为至高，拥有超越普通生灵的力量，足以扰乱三界秩序，所以我们必须要束缚自己。”

　　鸢说道：“我曾在世界某一角停留，有一位年迈的人类教书先生对学生说，这个世界是以弱者为边界，而非强者。这句话我一直记得，他说的与洛说的，是一样的。”

　　“你担心死亡神位会失控？”

　　结合鸢在冥界里说的话，帝风隐隐明白了鸢的想法。

　　“嗯。”

　　鸢点头，“它虽有灵，却与生灵不同，更何况它一天不认主，就一天无法发挥它全部的力量，将冥界秩序稳定……世间各处的魑魅魍魉，便是利用现在冥界的秩序漏洞，从冥界逃出，来到人界的。”

　　“可死亡神位不愿意认主。”

　　帝风道：“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它不肯认主，好好管理冥界……”

　　鸢收回望着大海的视线，垂下眼眸，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那我再创造一个冥界便是。”

　　帝风瞪大眼睛。

　　下一秒，海岛之上空间开始扭曲，鸢腾空而起，没入其中。

　　“等一下！”

　　帝风下意识跟上，与鸢一起没入那扭曲的空间中。

　　对于至高神来说，创造一个世界，是轻而易举的。

　　更何况，是象征生命的光明至高神。

　　鸢张口，法随言出，与冥界无异的空间一层一层的铺开。

　　帝风在鸢开辟出的异空间里，看着天地扭曲变换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股力量……太可怕了！

　　也太……让人着迷！

　　帝风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他盯着每个呼吸间都会产生巨大变化的空间，眼中浮动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火热。

　　【49】

　　“你的武器，有吗？”

　　这时，鸢的声音响起。

　　帝风回过神来，怔怔数息，连忙点头：“有。”

　　话音落下，他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刻满了符文图案的长剑，寒光凛凛，光是看着便觉得刺眼。

　　鸢随手接过，“不管怎么说，你为了成为冥王一事，做出了努力，我给你一些奖励也不为过。”

　　“不……”

　　帝风下意识摇头：“我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到……”

　　“你本可以什么也不做。”

　　鸢说道：“你做了你责任之外的事，因为我。”

　　帝风一顿，有些局促的站在鸢的面前，好似被她看透，“你……早看出来了？”

　　他时常忘记，他面对的是一位至高神。

　　“什么？”鸢反问。

　　帝风一愣，尽管看不到鸢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的茫然。

　　刚才她话中的意思，不是说她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她的事了吗？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帝风忍不住问道，“我因为你……什么的。”

　　“难道不是吗？”

　　鸢道：“你因为向我许下承诺，所以入魔。”

　　帝风一时默然，原来是这样吗……

　　她还是不懂啊。

　　不知怎么，帝风有些失望。

　　却又松了口气。

　　若是她知道了，拒绝了自己，就更不好了。

　　鸢见帝风神色有异，问道：“还在为无法成为冥王的事介怀吗？”

　　帝风摇头，神色坚定：“我终有一日会让它认我为主的！”

　　鸢闻言，只是笑笑，没说话。

　　她并不想打击帝风，神位决定的事，是无法更改的。

　　普通神位倒好说，没有自己的灵智，依照天地规则自行运转，无心无情。

　　可至高神的神位却不一样，它们有选择自己主人的意识。

　　例如她，便是光明神位与天地规则制造出来的，最适合光明神位的生命。

　　若不是她，光明神位也不会认主。

　　所以，鸢在逼迫死亡神位一事上，没有太执着。

　　一来是她本身就没什么执念，二来她也知道让死亡神位就范的可能性极低，三嘛……

　　洛站在死亡神位那边。

　　她是打不过联手的两者。

　　既然不可能的事，她又何必去浪费力气？

　　“那件事，暂时搁置吧。”

　　鸢看着手中长剑，“即便你无法成为冥王，也终将成为神明，我帮你改造你的武器，就当是给你之前努力的奖励。”

　　话音落下，鸢周身白光大亮，浓郁的生命气息尽数涌入那把长剑中。

　　待光芒熄灭，帝风感觉到了那把外貌似乎没有多少改变的长剑，核心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鸢将长剑递到他的跟前，“这把剑……即便是神，你也可以杀。”

　　帝风闻言，有些震惊。

　　神之所以成神，是因为他们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都变得永生不灭。

　　哪怕是同等的存在，也难以消灭对方！

　　鸢却说，这把剑，可以弑神？！

　　似乎看出帝风的疑惑，鸢一扫手中长剑，用理所当然的口气，淡淡说道：“光明神位……毕竟也与生命息息相关，这没什么。”

　　“我实在想不出该给你什么才好，这个……就当成你的护身符吧。”

　　鸢说道：“在你成神之前，留在人界的日子里，有了它，你的成神之路就不会被任何生灵阻挠，唯一能阻止你成神的……只有你自己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帝风忽道。

　　“这么好？”

　　鸢眨了眨眼，用带着疑惑的语气说道：“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这样……吗？

　　帝风原本还闪烁微光的眼瞳瞬间黯淡，他伸手接过鸢改造的长剑，握住鸢曾握着的剑柄，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淡淡温度。

　　“光明至高神。”

　　帝风头一次这么称呼鸢，“你太温柔了。”

　　鸢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帝风，她不明白帝风这么说的理由。

　　“您也……”

　　帝风张了张口，“太冷漠了。”

　　鸢一愣，然后笑了，没有生气，只是阐述事实一般：“因为，我是至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