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王府到公主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从公主府到吴王府,也是两条街的距离。
萧湘拜别了李恪,心中空空荡荡,怎么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一个戏剧性的变化。她所想的计谋,所想的对策,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李恪突然成为太子,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历史已经改变。
其实她早知道的,从李承乾躺入太子陵,谥号“景哀皇太子”的那一刻,历史的车轮就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转动。
或许将来再不会有则天女皇。
或许将来再不会有安史之乱。
或许大唐明天就会破国。
或许……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再不会有高阳公主这个人的存在。
“湘儿……”房遗爱的声音格外苦涩,“我不再叫你公主……以后,我只叫你湘儿。”
他的眼睛深黑,像是夜空。
萧湘抬头环顾四周,笑容如初升的太阳般美丽:“不用难过,为什么要难过?”她抬了手,凭空抚过,像是抚过屋里的器具。
“你知道的,离开宫廷,去过无忧无虑,没有权斗的日子,是我一直所向往的。”她笑看房遗爱,“事到如今,你可要跟我走?”
她的手心里已经微微发汗,不知道为什么,她希望房遗爱能和她在一起。
“你……爱我吗?”房遗爱直视她的双眼,突然吐出这几个字。
萧湘一愣,听到爱字,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穿着灰色的僧袍,孤单而无助地站在廊下。
他的双眼里,透露出那样绝望的光芒。
萧湘沉默了。
“我想……”房遗爱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头埋进自己的手掌中,“我想,今后陪你一起走,一起过完你的生活的,应该是他。”
他的手指向房门。
门被缓缓推开了。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因为背光,所以萧湘只能看清他的轮廓。但已经足够,其实,即使只是听到那脚步声,萧湘也能将他认出来。
辩机。
她如何能够忘记?
唇边的笑容不由多了几分嘲讽地意味,不假思索,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你是来监视我的?”
辩机脸上好不容易凝聚起来地笑容凝固了。
他就僵在那里,像是一具尸体。
房遗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半晌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抬手将一叠厚厚地银票放在了桌了,嘴唇抿了抿,缓缓开口:“这里是十万两银票……我房家一辈子的积蓄,都在这里了,湘儿……你拿去罢。今后,你不是公主,要用钱的地方,多的很。”
萧湘看他一眼,也不推辞,抬手将银票收入怀里。
身后的水色抱了她的包袱,低头跟上。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走!”经过辩机身边时,萧湘低声的喝斥。
这喝斥却让辩机僵硬的身体微微软了些许,他眼中滑过一道光芒,突然向着房遗爱深深的鞠了躬,缓缓转身,猛地追了出去。
等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房遗爱才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他现在站的,是她平日的居处。
他虽然身为驸马,却从未在这里过过夜。一开始是他不愿意,后来,就是公主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而现在,她走了。
什么也没有带走,只有一些贵重的细软。
所以,整间屋子看来,却像只是主人稍许离开,不久就会回来一般。
房遗爱的目光在每一件器具上掠过,每一件都久久地停驻。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什么时候起呢?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在湘儿的身上停留得越发的久?
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对男人感兴趣?
什么时候起,他满心满眼,都只为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打算?
脑海里不断涌出她的笑容,终于……房遗爱一声长长的叹息,将头仰起,重重地跌坐在一边的鸡翅红木椅上。
滚烫地液体从他的眼中滑落,再从下巴上落下时,已经是冰凉一片。
再一次的将视线投注在这间尚遗了她味道的屋子里,房遗爱满眼的留恋,但是……他仍旧缓缓地缓缓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火把。
地上早已经烧了灯油,只要他手轻轻一松,这间屋子瞬时就会被大火吞没。
床上早已经躺了一名侍女。
她的身材与萧湘相近,患了绝症。房遗爱应了她,只要她肯早些去死,便照料她家人一辈子。于是,那侍女毫不犹豫的躺到床上。
因为怕之后会有仵作验尸,所以那侍女并没有服毒……只是静静地躺着。
等着和大火一起消失在这世界上。
是残忍了些。
房遗爱叹了口气,可是这世界上的事,很多都是残忍的。
他走到门口,用带的剪子小心绞下一朵尚在燃烧的灯芯。向里看了一眼,手轻轻一抛,那跳动如风中之花的灯芯落在了地上。
桔色的火焰立刻沿着地上的灯油欢快的展开双翅。
仿佛寻到了自由。
“放心,应诺你的事,不会反悔。”房遗爱看着那侍女,一字一句。
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任满室烟雾缭绕。
任火焰吞蚀掉过去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贞观十六年九月初九,册吴王恪为太子,诏告天下。
当月二十一,高阳公主府走水,公主不知去向。
传闻中……公主是同一名和尚远走天涯了,可是否真的如此,谁也不知道……
(全书……未终……后面……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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