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斌是个喜欢剑走偏锋的人,有那么一根歪筋。曾几何时他为了学心理学跑去心理咨询室装抑郁症患者。结果因为言语过多,露马了脚,被老师给哄了出来。虽然那老师见他还是真心想学而指点了几本入门的好书,不过却让他再也不要进那门了。
如今当了爸爸,他更想特立独行,表示自己和一般的父亲不一样。于是头几天几乎天天都在贾玲的产房中陪着她和孩子。
贾玲生了孩子正在坐月子,虽然疲劳却精神充沛,整天三句话离不开孩子。这让石斌感到一股温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因为操心而产生的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全是对儿子的爱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小玲,你刚刚生产完,身子太弱,多休息。孩子就交给小琴去带。”此时的贾玲可是非常脆弱的,只能顺着来,必须高兴,石斌便尝试的说道。
初为人母的她可不管这些,一个劲就是逗孩子。这种感觉石斌是不会有的,他也感到了幸福快乐,却没像贾玲一般,这让他更进一步感到了母爱的伟大。
不过石斌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产房之中在贾玲身旁做她的金刚护卫,他自己也有一堆的事情要做,虽说舍不得离开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和刚刚出世的孩子,但还是必须离开,虽然非常的不舍。
艰难的回到了每天都必须呆上至少四个时辰的书房,看着眼前的公文,但他却感觉看见的是美丽的贾玲和可爱的郎朗。看来这就是癔症了,石斌自言自语。休息了一会,他又翻开了公文看起来,可惜仍旧无心细读,看着看着眼睛就看向了贾玲的闺房。
这可如何是好?石斌不由得焦急起来,哪有干着干着就想老婆孩子的?还有一堆的公务要处理,更严重的问题是,心理暗示是非常可怕的,越想要忘记结果越无法忘记。
怠工几天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样不上不下让石斌非常不爽。他喜欢的是要么玩个痛快,要么累个痛快,这么两头中任何一头都无法顾及,让他有种挫败感。
其实这不过是关心则乱,石斌也非常明白。不过他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乱,居然乱得连着三天不能正常工作。而几个兄弟这几天看他的眼神不像看大哥,反而像一个不知所措小孩,眼中还来了点讥笑的意思。
不过此时的石斌没心思和他们斗嘴,满脑子都是贾玲和孩子。好在他还算一个干脆的人,从第四天起他就干脆不进书房,转成了前世的工作方式“逛街式办公”。
说白了就是将要处理的公文拿出府去,一边散步一边办公,这样冷风一吹倒是更容易保持头脑清醒,而此时他最需要的就是头脑清醒。
走在街上虽然到处还是很凌乱,但至少百姓的眼神不再那么呆滞,还算活泛了点,不时传来几声狗叫也让人感到了些生气。最让他感到高兴的不是哪个茶摊老板吹嘘自己今日赚了多少钱,也不是几个农妇凑在一起扯闲谈,而是一阵嘈杂的争执。
抬眼望去,是一个肥胖如猪打扮明显是城里人的妇人在和一个精瘦如猴穿戴明显是农村人的妇人在做买卖。
“一个铜板三把白菜,行不?”那城妇问道。
仿佛看见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那村妇立刻嚷道:“你心也太黑了,我家好不容易才种出这些细菜,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倒好,居然一个铜板就想买了?”
肯定是早就料到那农妇的态度,这城妇转身便走只不过步子踏得明显轻了些,而那农妇也不开口留她,只是对来往的人打招呼。
打了几圈转,那城妇又回到农妇的菜摊那。城妇明显转累了,那农妇摊位上的细菜也只卖出了一把,也许是觉得为了这一两个铜板斗这么久有些太不值,终于以两个铜板买四把白菜的价格成交了。
这种争执当然是小气的,但围绕这争执出现的东西却是难得的。
如此乱世是没几家人能吃得起细菜的,大部分人都是在田间地头挖野菜,但这打扮只能算中产的城妇却敢买细菜吃,说明她家有了点实力敢享受了。而那农妇敢种细菜也说明她不怕种出来的菜没人买,不会落得一场空。所以这个情况让石斌非常有成就感,其他地方如何他管不着,但至少他的湘潭能不饿殍遍野。
虽说他其实只是在逛街,即使手里拿着公文都没看,但他还是认为自己不是在玩乐,多少还是观察了城内的状况,多少能为以后具体办事做些积累,以便能尽快提出有效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他这个新爸爸看见了一些并不想看见的东西:一些小孩在捡其他邻居家摘剩了的烂菜叶。这些事情他知道不可避免,他们能不被饿死就是福大命大,哪里还能想吃好的?如今的世道可不是那独生子时代,什么都是孩子第一。
感慨还没完,便见到不远处两个小孩子为几片烂菜叶打了起来,更远处一个胆小的孩子连上前争抢的勇气都没有。
挥手将护卫长许风招上前来,问道:“这算什么回事?。。。。。。。”
知道自家这大人是个猎户出身,基本不懂城内贫民窟里的生活,他只好苦笑着解释:“大人,小孩打架很正常,别在意。我们那时候为这打架多了。”
别在意?还多了?石斌只记得因为玩具,因为斗嘴打架,第一次看见因为一片烂菜叶打架。
许风估计石斌仍旧不明白,便直接告诉他这是因为野菜又苦又涩,细菜又甘又甜,谁都想多吃一口。大人不好争也没空争,这事情就由小屁孩来做了。
这次石斌算是彻底明白,正欲转背离开,忽然看见了那远处小孩眼中对菜叶那期望的眼神,他仿佛很想争夺却不敢动手。这种表现让他更加好奇,想吃去抢就是,何必干看着,等人施舍呢?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抢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他又用手指了指那一直在当看客的小孩,表示自己的疑惑。
许风看到石斌注意到了那孩子,他立刻激动了起来,说道:“大人,那是一个孤儿,抢了也没用,没人做给他吃,还会遭其余孩子欺负,所以在一旁看着是最合适的。”
“孤儿”,这个词让他想起来可怜、瘦弱、软弱、无力这些负面词汇,眼前这个就将其完全表现了出来,也许不是他们不想争,而是无法争,无人支持他们。孩子永远是最可怜的,尤其是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
坐到一旁的路墩上,石斌想着家里的郎郎和眼前的这个小孤儿。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仿佛暮气沉沉,石斌也没了逛街式办公的兴致,知道就这么将那小孤儿带回县衙不是办法,得立个规矩做保障。
回到府邸的石斌已经没了再去看贾玲和孩子的欲望,如今他脑子全是那瘦弱不堪、怯懦难行、颤巍不言的孤儿的身影。
他很想拨一笔费用建孤儿院,救救那些无辜的孩子。但这肯定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如今大人都养不活,如何去救孩子?何况他手上的钱不是公款就是弟兄们帮忙赚的,并非他的私人账户可以随意花销,一想到这,他就立马泄了气。
不过如今他也狡猾了许多,准备试试以退为进。也算是他为这些孩子努一把力,至于成不成,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的这些兄弟中,最不理智又心善的是赵刚,最理智心也最硬的是王三,所以他决定找赵刚的支持,至于王三就瞒着,其余人看看再说;两个妻子都很善良,贾玲以前可能会稍微反对他建孤儿院,认为他实力不足,但如今当了母亲则肯定会坚决支持。
于是他便又进了贾玲的产房之中,不过这次却换了一张哭脸,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变脸术了。
近几日石斌都是满面红光,唯独今日却如丧考妣,让贾玲这个新妈妈疑惑不已,便开口问道:“夫君,咱们有了孩子应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反而哭丧着脸?存心惹我生气吗?”
石斌故意“挤出”一脸笑容,假模假式的说道:“当然不是,我高兴得很,高兴得很。”
原本以为这是瞒不过精明聪慧的贾玲,他却忘了女人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是最弱智的,如今当了妈妈正是智力最低的时候,只道自己看出了石斌是在装样,分明有事瞒着她,却再也不理了。
见贾玲这条小鱼这次没咬紧鱼钩,石斌则没有立即拉这鱼竿,而是抖了抖,表示的确只是一些坊间小事而已,并不严重,只是稍有些麻烦。并道歉说不该把这事让刚当了妈妈的贾玲看出来了。
有了这些话,贾玲又敏感起来,并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表示石斌太不爱她,有事还瞒着她。见鱼儿已经咬紧了鱼钩,石斌当然收竿,说道:“下午在书房总想着你和孩子,结果无法正常办公就出去散了散步,结果看见了一些事情才如此沮丧。。。。。”
人的好奇心是越接近答案就越强烈,如今贾玲就要听到答案,石斌却又停顿下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让有贾玲些烦躁。不禁用力拍打起他,催他快点说出缘由。
既然是贾玲主动问,自然石斌占了主动,立刻说道:“是一个孤儿,我看他可怜想帮他,却又不想帮他一个,所以。。。。。。。”
果如石斌所料,贾玲一听这些立马就如打鸡血一般表示一定要建孤儿院。说是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好将来到哪里都有人帮扶支持。虽说他不懂什么积德,但却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建了这孤儿院看来不光会解开自己心结,说不定还会给孩子留下一些坚定的支持者。
夫妻二人这么一交流立刻就达成共识,表示一定要将这事办成。
一切都如计划进行,又是一个晨会,石斌又来了个故技重施,装成一副垂头耷脑、暮气沉沉的模样。
赵刚这没心机的果然第一个开口问为什么,但为了把戏演得真一点,石斌还是推了两次表示先不管这些细枝末节。由于石斌一直有气无力、精神萎靡,让在场诸人都很不舒服,终于一齐表示希望知道是什么让石斌如此沮丧。
见时机成熟,他便将缘由和想法说了出来。赵刚是第一个表示支持的;除了王三和刘县丞外不表态,其余也只踌躇一会之后便支持了;见事情已定,王三和刘县丞也不想做恶人,最终也同意了。
不过王三还是提出了一个条件:不能集体私款里挪用。虽说有点遗憾,但知道肯让他从公款里拨出已经是王三的底线,石斌也不再多言只点头表示同意。
刚准备散会,却听易俊说道:“大人,咱们何必如此麻烦,如今遍地都是难民,这难民之中又村妇居多。让她们吃白饭可不是好事,咱就让那些村妇照顾这些孤儿,包这些人每天有顿干的不就好了?”
石斌还没表态,李超又说道:“易俊兄弟所言有理,其实那些小孩也是能做事的,将他们发动起来帮忙干点如放牛、砍柴,那些村妇负责看管他们别丢了就好。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说吧还有很多适合他们做的事情,不过是咱们没发现而已。”
照他二人这么一说,石斌才知道事情原来可以这么简单,造个册子,做个登记,用劳动换食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