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笑面青江
一个绑着青色马尾的青年出现了。他气质阴郁, 嘴角带笑,身披白装束。他的一只眼睛是金色的竖瞳, 另一只眼睛则被刘海挡住。
“呵呵,”笑面青江轻笑, “终于等到你了,主人。”
“源博雅”颔首:“拜托你了。”
笑面青江伸出手,他的手和“源博雅”的手重合,开始牵引他的动作。随着同步率增加,守护刀被刘海挡住的那只眼睛发出了诡异的红光。
“切裂吧,像石灯笼那样!”
话音落下,玉藻前的一尾分、身和本体之间的“缘”被切断, 彻底分离开来。审神者一把抓住金狐, 打开幻境通道,把她丢进了属于未来的樱冢,直接做了花肥。
“同根同源的分、身提供的能量,想必能让法阵运转好一阵子, ”醍醐京弥回到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冲虚空点了点头,“多谢款待。”
与此同时,这个时代的玉藻前本体产生感应,察觉到自己永久失去了身处皇宫的一尾。
“到底是谁!”玉藻前的修为陡然下跌,痛叫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可恶......皇宫吗,我一定会去的!”
随即,源博雅也醒了过来,困惑不已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当他和醍醐京弥灵魂相连之时,他好像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奥秘。可是当连接取消后,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顺序颠倒,细部模糊,无法理解。
唯有笑面青江转过身,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付丧神一手扯起白装束,在空中荡出了一条优雅的弧线。他漂亮的猫瞳眯了起来,独特的气质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幸不辱命。”他说。
风华绝代只有一瞬。
由于审神者灵力不足,妖力又用一分少一分,笑面青江为了节省能量,身体迅速缩小,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然而他虽然人变小了,内在却没变。
“主人主人,抱抱我嘛!”眼前的青发小男孩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向审神者扑去。
萌就一个字!
哪怕他此时的笑容放大在成人脸上看就完全是猥琐而已。眼下,这种表情只让人感觉到小孩子的可爱。醍醐京弥犹豫了一下,自觉无法抗拒,蹲下来接住了幼化的守护刀。
笑面青江得逞后,在审神者怀里蹭来蹭去,借机乱摸,还不时对源博雅和安倍晴明露出挑衅的笑容。
安倍晴明能够准确接受到他发出信息,源博雅却不能。他把神魂的困惑抛在脑后,伸出手,戳了戳笑面青江的脸:“神明居然会逆生长,真有趣!”
“不要戳啦,我又不是玩具,”笑面青江正色道,“凡人,要对神明恭敬一点!”
“好的,”源博雅犹豫了一下,“工口......三三?”
“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笑面青江明知故问,“难道,难道,你真的是主人的‘这个’?”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小指。
“......啊?”
“不要告诉我你看不懂,”笑面青江把另一只胳膊绕过醍醐京弥的脖子,两只手汇合,做了个暗示性的插入动作,“就是这个啦!”
源博雅这次看懂了,愣了一会儿,脸色涨得通红:“小孩子不可以做这么下流的动作!”
“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啊,主人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掐我屁股啦,好痛痛痛痛痛!”
“不许调戏博雅。”
“讨厌啦,是只能由主人你来调戏的意思吗?”
“是啊,难得你能正确领会我的意图?健!?br>“哎?哎?真的吗,不要啦,我反对——”
“反对驳回。”
源博雅的脸色更红了:“闲雅,胡说什么啊!”
醍醐京弥眨了眨眼睛:“我又没有胡说,叔父大人。”
“好过分!花心!真的花心!小乌丸回去说,你对一只狸猫移情别恋了,我本来还不相信的......把我的纯情还来啦!”
“......你还有纯情这种东西吗?”
“我是个五岁的宝宝!”
“......好吧,你赢了。”
笑面青江得意了,又指着安倍晴明说:“那这个狐狸呢?难道也不给玩?”
“不给。他也是我的。”
“喂,那边的狐狸,”笑面青江扭过头,“你听到了啊,不要被主人骗了,看,他这么滥情!”
安倍晴明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啊?”
安倍晴明用扇子挑起醍醐京弥的下巴,口气暧昧:“我可是狐狸啊,”他斜了笑面青江一眼,“当心被骗的,另有其人。”
笑面青江目瞪口呆:“天啊,出现了,传说中的情敌!”
醍醐京弥煞有介事地点头:“怎么样,有没有惊喜的感觉?”
“我又不是鹤丸!”笑面青江捂着脸假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是我先来的,相遇,握手,拥抱,接吻......好吧没有接吻,明明都是我先,怎么会被人后来居上呢?”
“你是大人的时候,连拥抱也没有吧?”
“反正现在有了嘛!”
源博雅一脸幻灭,喃喃道:“居然还有这样的神明......”
安倍晴明微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佛教还有欢喜佛呢。”
“嘛,嘛,多种多样,”醍醐京弥拍着笑面青江的背,“好了别耍赖了,下来自己走。”
“主人讨厌我了吗?”笑面青江抱得更紧了,审神者被勒得呼吸困难,“明明为了主人,我什么都愿意做!”
“......是我抱不动了,笨蛋!”
经过此次事件,安倍晴明进入了摄关流藤原北家的视线。藤原伦宁是权中纳言藤原长良的孙子,他的女儿嫁给了藤原兼家。藤原兼家官至摄政关白太政大臣,其五男藤原道长一家立三后,权倾朝野。史上安倍晴明的发迹,就有藤原道长的大力扶持。
也许是因为曾经和藤原佐为共处同一个棋盘,藤原伦宁以歌人的身份和藤原佐为结成了患难与共的友谊。
“佐为翻案了?”安倍晴明惊讶地问,“他居然没有害怕,还答应了伦宁大人的请求?”
“不要用‘他’来称呼圣上,”源博雅瞪了安倍晴明一眼,“佐为毕竟也是藤原氏的子弟。”
“当年他的对手却不是,”安倍晴明恍然大悟,“是那位水尾帝......好啦,博雅别生气嘛,是那位清和帝对藤原氏的反抗之举吗?”
清河天皇是日本史上第一位幼帝,是被藤原良房操控的傀儡,摄政一职自此落入藤原北家手中,开启了外戚专权的序幕。他随后被后世称为第一关白的藤原基经逼迫退位给幼子,从此遁入空门,一生郁郁。
“谁知道呢?”醍醐京弥也阴谋论了,“明明只要复盘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人这样做,到底是因为佐为只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小角色。”
安倍晴明颔首:“佐为只关心围棋,他的对手却堵上了身家性命,只为排除异己,更进一步。”
笑面青江趴在醍醐京弥的腿上:“也就是卧榻之侧,除了老婆不能睡别人的意思吧?”
然后源博雅给了他们仨一人一个爆栗。
“别在我的面前用这种口气讨论政治!”
醍醐源氏的先祖、皇室忠臣这样说。
“可博雅没办法脱离政治吧?”安倍晴明打开绘扇,遮住口鼻,“圣上把你放到中务大辅的位置,难道不是为了......”
“别说了,”源博雅脸色一肃,“反正到头来,也是有心无力。”
虽然他操着耿直纯善的人设,可这不会和迟钝愚蠢混淆。藤原北家和皇室的联系实在太过紧密,这么多年下来,难分难舍。没有哪个继承人有魄力把他们舍弃掉,公家也不行,只有武家才能毫无顾忌,却又实力不济。可就算哪个勇士颠覆了藤原氏的统治,恐怕也不会愿意放权给皇室。长久以来的傀儡戏法让公家和武家都尝到了欲罢不能的甜头。
安倍晴明看出了他的烦恼,对着醍醐京弥挑了挑眉。醍醐京弥没有出声,只摇了摇头。
皇室是翻不了身的。就连明治维新时期所谓的“王政复古”,也在战败后被美国人干涉而终结了。
所以说,醍醐京弥愿意告诉安倍晴明自己来自未来,却对源博雅连试探都不肯。对方身在局中,不可自拔,如果告诉了他,他只会自己为难自己。审神者不喜欢无意义的挣扎,结果已经注定,何必增添烦恼,浪费生命。
“那佐为的围棋怎么办?”审神者果断转移话题。“光翻案没用吧,他想下围棋。”
“这个我知道,”安倍晴明笑了,“他啊,现在是阴阳寮的围棋师范和教学材料。”
“......教学材料?”
“用来教导刚入门的学生。报酬仅仅是帮他下棋而已,他很满意,忠行老师也很满意。”
“果然还是别管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