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龙和李荣一听这话,立马都错愕地看向了胡庭钧。
而胡庭钧神色凝重的低头思忖了小会儿,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坐在马车上,他掀开车帘,看着天边渐渐露出的一线鱼肚白。
记得当年他娘最后闭眼也是这个时辰,往昔的画面尽管年代久远,却宛如就发生在昨天:年幼的他入胡府后,为了斩断他回去的路,娘竟然舍去了性命,饮下了断肠的药……
黑夜渐渐被抛在车后,胡庭钧回到胡府时,天已微明。
钟伯和骆伢子正在整理院子,见胡庭钧这么早就来了,忙躬身道老爷还未起身,请问三爷是否现在就要通报。
胡庭钧想了想,还是在院子里站住,说等老爷起身再通报。他转念一想,又问衡伯起身了没有。
“三爷,可是在找老朽。”身后传来衡伯的声音。
胡庭钧转过身,见衡伯正神清气爽的站在自己面前,镇定自若地望着他。
“衡伯起得好早,可是才练功回来。”
“是啊,三爷。老朽一贯如此,倒是三爷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这么早来找老爷,是为何事?”衡伯难得的面带微笑,语气也很温和。
在这个胡府里,衡伯是少数几个真心对待胡庭钧的人之一,他看着衡伯,想着小时候他被大哥欺负被二哥捉弄的时候,只要衡伯瞧见了,就会上前护着他的……衡伯做的风筝他到现在都还留着,那是他娘死后的第二天,他为他做的。
见胡庭钧只是望着他并不言语,衡伯继续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往屋里走去了。
“不要去伤害金衣”胡庭钧望着衡伯的背影说道,声音有些低沉。“她是我爱的女人,不希望伤害她的人是你。”
衡伯停住了脚步,顿了顿才转过身来,面上的笑容已经消散,他淡淡的回答道:“谁去那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三爷若依旧执迷不悟,她定然会受到伤害,三爷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明白。”
胡庭钧看着衡伯的背影,胸口像被重物猛地撞击到,又痛又闷。
不一会儿,小厮过来通传,老爷起身了,让他上楼去。
“让他们为庭钧也准备一份来。”胡老爷见胡庭钧进来,遂令传膳。
“不用了,孩儿有话要说,说完便会走的。”胡庭钧还是规规矩矩的跟他爹行了礼。
胡老爷遂退下了小厮,只留下了衡伯。
“方才有人在客栈想偷袭金衣,并且偷了客人的玉镯,不知这事可是爹指使人做的?”
听胡庭钧说完,胡老爷便侧身望着一旁的衡伯问道:“有这事?”
衡伯摇摇头。
“真的不是爹让人做的吗?”
“你这是不相信你爹吗?”胡老爷沉下脸。
胡庭钧却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立即认错,说儿不敢之类的话,而是冷眼看着他爹。冷冷的说道:“若是我没猜错,那个人就是衡伯,除了他我想不出谁还会有这样的身手。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连偷鸡摸狗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
“放肆!你住口!你真是鬼迷心窍,为了一个女人现在连爹的话都不信了……你滚——”见一向乖顺的儿子竟然胆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逊指责他,胡老爷气得青筋直爆,他怒气冲天地冲着胡庭钧叱责道,并用手指着房门让他滚出去。
“我把话说完了自会走。有些事并不是像爹想得那样,现在的金衣是个好女人,是不同以往的好女人。请爹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就会发现她真的与以往大不相同……”
但不待胡庭钧把话说完,胡老爷就已经顺手拿起一旁的茶盏扔了过去……“滚——你越是这样她就死的越快”
这次胡庭钧快速的反应过来,侧身避过了,见与他爹实在说不通,只得气得起身拂袖而去。
等胡庭钧出去后,胡老爷才疑惑地看着衡伯。
衡伯摇摇头“我只打算去警告她一下,但没想到三爷他们也在那里,还有一个武功了得的年轻人,被他们发现之后我立马脱身回了,并没有去拿那劳子玉镯。”
在这世上,胡老爷相信的人实在不多,但对衡伯,他却是宁可不信自己也会相信他。现在衡伯说没有,那就肯定是没有做了。
“要不要去给三爷解释一下。”衡伯又说。
“不用,让他误会也好,本来就是想警告他的,这样倒是更好,这样他就能明白了我什么事都会做的,明白忤逆我的下场。”胡老爷眯着眼望着地上的碎瓷片,慢慢的说道。
而在顺昌泰,张金衣和朱忆宗总算弄清楚了是什么回事:
原来如夫人有天不亮就练舞的习惯,今儿她一睁眼,竟然发现放在她枕下的那对玉镯竟然不翼而飞了。
那玉镯是当年参领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她分外珍惜,几乎不离身,每晚从手上取下之后,就会放在枕下压惊,这是近十年如一日的习惯。单单今儿早上却没见着了,而丫头婆子将屋子里翻了个遍,却仍是未找到。
当张金衣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观雪楼时。
一进小院子的门就见几个伙计正趴在矮小的灌木里找着,而屋里已经被丫头婆子翻了个底朝天,她们正在慢慢的收拾。
见张金衣他们来了,如夫人虽是又急又气,但还是压住火吩咐丫头看茶。
朱忆宗赶紧又询问了一遍,想从如夫人的叙述中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如夫人于是将这事仔仔细细的又说了一遍。
“宝仪早就告诉过姨妈这里不能住,姨妈非不听。姨妈想想看,为何别的店里都住满了客人,唯独这里没有什么人住,这么好的屋子价钱却只收一半,却没有人来,这不奇怪吗?”宝仪梳妆打扮好才下楼来,不过许是不习惯早起,厚厚的脂粉仍是难掩一脸的倦容,较之昨夜要憔悴得多。
事实摆在眼前,如夫人也不吭声了,不再维护张金衣,而是等着她解释这事。
“事已至此,现在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还是先找到玉镯再说吧。”张金衣看了一眼把幸灾乐祸明显的写在脸上的宝仪,神色严峻的对如夫人回答道。
“说的好听,找到玉镯,要怎么才能相信你。难道要姨妈一直住在这里等你们找到玉镯为止?!我看姨妈还是报官的好。”
如夫人本来已经认同了张金衣的话,可宝仪仍是在不依不饶的落井下石。
张金衣一听急了,这一报官事情就闹大了,又会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若是再有流言顺昌泰实在伤不起了。而且她还真担心朱忆宗他们在这里藏了些什么,若是被官府来搜到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她急忙给如夫人保证道:“夫人就算报了官也未必能捉到小偷,还不如将此事交给我们,这事出在我们顺昌泰,我们也有责任。夫人请给我三日的期限,若是三日之类还弄不清此事,金衣愿听从夫人发落。”
见张金衣这么说,宝仪也不做声了,只在一旁暗自偷笑。
如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们。”
张金衣松了一口气,朱忆宗的眉头却已经皱成了一团。
在回前面大堂的路上,他问张金衣:“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张金衣叹了口气,摇着头耷拉着眉道:“总不能让如夫人报官把事情闹大吧,再说,你们——”她突然站住抬头望着朱忆宗“不会是你们的人干的吧,听说那对镯子可不便宜。”
“你在胡说什么?!”朱忆宗用手指轻轻地在她光洁的脑门正中弹了一下。
“不是就不是,干嘛打人”张金衣摸着额头,猛瞪着他“那会是谁呢?会是房顶上的那个黑衣人吗?那黑衣人会不会是你们的仇家,他们打听到你在这里,所以要来害你。”
“是那个黑衣人倒是有可能的,依他的武功,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拿那个玉镯倒不是难事。但他肯定不是我的仇家,首先没有我的仇家若是看到我了就会直接对我下手的,而不会去弄的那么复杂,去偷他人之物,去袭击你。不过——你怎么总是怀疑和我有关联,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还是想想你有什么仇人吧。”朱忆宗见张金衣瞪着双大眼一个劲的怀疑他,是又好气又好笑。
“我这不是在慢慢的想吗?”她想,本尊之前的仇人她无从知晓。她来到这里之后知道的仇人——张金贵和月眉还关在了牢里,肯定不会是他们。再就是胡庭信和大太太了,难道那个黑衣人是他们派来的?!对啦,胡家那兄弟俩不是正在争这个宝仪姑娘吗,会不会——
“你说,黑衣人会不会是那个宝仪姑娘,我看她一直在针对我,好像对我恨之入骨似的,会不会是胡庭信让她做的呢?她偷了玉镯之后再放到我房里,来个栽赃陷害。”
“那个黑衣人的身形比我小不了多少,绝对不是个女人。不过,听你这么说,那个宝仪姑娘倒是有偷玉镯的嫌疑。你去找如夫人身边的丫头问问,看她昨夜有没有机会接触玉镯。不过要小心,我看那姑娘不好惹。而且那黑衣人的武功十分了得,从现在起,你要寸步不离的呆在我身边才行。胡三爷那两个随从未必是他的对手。对了,怎么前几个月没见你那三爷让他的人来保护你,昨儿突然让他们来,就好像他知道你会有危险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