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郎天行心虚地瞅着张金衣。
张金衣却只是面带讥讽地看着他,并不作答。
“买秘方是我爹和胡家的事,金衣却为何要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不想再和郎公子有任何瓜葛而已。为了得到秘方企图将人灭门!可经郎公子的嘴说出来就像是在和胡家谈一笔瓷器买卖一般……我从来没有想到我曾经尊重过的郎公子是这样的人,这样可怕的人。”
对于他的狡辩张金衣除了愤怒更是觉着荒谬,但面上仍是疏离淡漠的表情。
“我——我只是为了吓唬他们,并没有打算真的那么做!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了。我昨晚还来找过你,就是想问你这件事,但是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到你,你去了哪里?”郎天行突然有些觉悟“难道昨晚让乌达大人出丑的事和金衣有关?”
张金衣不置可否。她微微扬起了一边的嘴角,眼底分明带着几分揶揄的色彩。
郎天行溃败地垂下头,黯然说道“你始终还是站在他那一边,就不能体谅我吗?!哪怕一次选择我也好……我只是想完成爹的心愿。”
“为了完成你爹的心愿,所以才搬来和我做邻居?!然后再烧我的屋子,做我的救命恩人,让我对你感激涕零?!偷我的钱包让我陷于困境……堂堂巡抚公子,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做过这些之后怎么还能说出让我站在你这边的话来?!”
张金衣气得七窍生烟,再也无法冷静,她用力的用手扇着风,真想拿把刀切开郎天行的脑袋瓜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张金衣这一番话将郎天行顶得哑口无言,原先想到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了,他没想到连这些事她也都知道了。
张金衣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
“郎公子请回吧,我若是你根本就不会来这里。不知是你脸皮太厚,还是觉着我好欺。像这样客气的对待你只此这一次……快走吧,真是晦气!”
她说完随即朝胡庭钧走去,不再理会他。
郎天行面如死灰,绝望地看着张金衣婀娜的背影越走越远,看着她慢慢走向胡庭钧,他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缩成了一团冻得生疼。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他喃喃地说道。
此后的几天,郎天行果然再没有来,而月眉和月香似乎相处的尚还融洽,胡府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张金衣暂时地松了一口气。
这天听说要将捉到的那个天地会的小头目斩首示众,她忙带着林妈和丫头们前去观看。
倒并非好奇砍头,她只是担心朱忆宗若是还活着多半会来劫法场,明显这就是官府的诱敌之计。法场就定在菜市口,待张金衣她们去的时候,已经围满了人。
前面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蓬头散发遍体鳞伤的反贼被反绑着跪在铡刀架前,铡刀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分外的刺目……
快到午时三刻时,行令官宣读了罪犯的判决书,反贼被带到了铡刀架后跪下。他的脑袋被迫伸出来嵌在了凹弧状的木架上,上面大约五尺的地方就是寒光恻恻的铡刀。只要一旁拉住铡刀的绳索被砍断,锋利的铡刀就会重重地落下……
头系红巾赤裸着上身满脸横肉的侩子手拿着一柄大刀伴随着催命鼓的步点跳着怪异的舞蹈……
台下围观的人俱都屏住了呼吸,有的用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着看,有胆大的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漏掉了什么……
只有张金衣左顾右盼地找着熟悉的身影和面孔,这一找倒还真在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熟人。
那就是顺昌泰的掌柜宋老爷和好几个伙计,他们俱都神情紧张地望着台上,张金衣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小姐——小姐——”
张金衣的全身绷得正紧,突然被人扯了扯衣袖,不由阂得一颤,扭过头一看,原来是月香和月眉也来了。
“嗯”张金衣匆匆和她们点头应了一声,又往人群里看去,宋老爷他们却不见了踪影。
“小姐在找哪个啊?”月眉也循着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
“没什么”张金衣只得将目光移回到台上,心里默默的为朱忆宗祈福。
她很是矛盾,既希望他能出现,证明他还活着,又担心他出现。
紧张的时刻很快来临——
监斩官手中的火签令被扔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跳舞的侩子手对准绳索高高地举起了大刀……
“闪开——快闪开——”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从人群后炸开,张金衣随即感觉到几道嗖嗖的劲风在头顶一闪而过,几只长箭破空而来直直地射在台上的铡刀架和催命鼓上。
骚动的人群赶紧往两边闪出了一条通道,几匹快马仿佛从天而降,像几道褐色的闪电直奔台上……
台上此时也蓦地多了几排官兵,前面的手拿着大刀,俱都赤膊精壮,面目狰狞,他们身后是排成了两排的弓箭手,前面一排蹲着,后面一排站着,在死囚前筑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看热闹的人一看这阵势,顿时惊慌失措,纷纷四处逃散,场面一片混乱……
张金衣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从彪悍的铁骑上勇往直前地冲破了那道铜墙铁壁。
兵器相撞的‘铛铛’声混着呵斥声透过嘈杂的人群传到她的耳中,撞得她的耳膜生疼生疼。
正午的阳光分外的灼热晃眼,张金衣只觉着眼眶发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雾气蒙蒙……
她捂住嘴,紧张地看着台上,忘记了呼吸,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一枝离弦的箭,并非形容词用的那种,而是真正的箭正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向好似灵魂已经出窍呆立在原地的张金衣射来……
“啊”
“小姐——月香——”
被一阵大力撞趴到地上的张金衣顿时清醒,她循着短促的呻吟声看过去,月香正痛苦的倒在地上,一支箭正插在她的肩头。
“月香——”
又有几支箭飞离了原本的目标向她们射过来……一旁的月眉,还有被人群冲散回头来找她们的林妈赶紧将月香架起来往外跑,口里直喊“小姐快跑——”
夏风和八月也跑过来扶起了张金衣,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了。
张金衣直接让轿夫将月香抬到了焦郎中那里。
好在箭只是射在了她的肩上,没有大碍,等她包扎好,她们就一起回到了新宅。
“还痛不痛?”张金衣握着月香的手,柔声问道,她的眼底溢满了感激。
“嗯,好痛。小姐。”月香蹙着眉头,咧着嘴。
“这么怕痛的人又为何要为我挡箭?”张金衣的清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不知道,当时看到箭射向小姐,奴婢就想着‘不行!’……许是奴婢总想着欠小姐的还没有还,小姐千万不能死吧。”
月香吃力地抬起头,想要坐起来,张金衣忙将她扶坐起。
月香却下床欲屈膝跪下,张金衣赶紧将她扶起坐好“你快坐下,有事就坐着说啊。”
“小姐——”月香撅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张金衣“奴婢知错了,就让奴婢再回到小姐身边吧,下次就算被打死奴婢也不会再说了,就让奴婢再回到小姐身边吧,小姐——哇——”说完她就像个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嗯,嗯,不哭,是小姐错了,不该将你看死的……表哭了,我已经让她们去收拾你的衣物了,以后就在这里陪着我……若是到时候不舍得将你嫁出去怎么办?”
月香终于破涕而笑。
“那月眉怎么办?一个人呆在小屋子里很可怕,总是担心夜里会有人闯进来……小姐不能让她也回来吗?她也很想回到小姐身边。”月香巴巴地望着张金衣。
“你们以前关系不是这么好吧?”
“那是从前,经历了这些事之后,这几天再住在一起,奴婢开始觉着她也很可怜了。不过有时候也还是讨厌她,总觉着她的心很大,眼睛长在头顶上,当自己是小姐般……”月香突然想起现在好像不是说月眉坏话的时候,忙打住,又央求道“奴婢是不是太过分了,小姐能原谅奴婢,奴婢却又跟小姐提要求,奴婢是看她一个人太孤单了,就像奴婢前些日子……”
张金衣笑着摇摇头“怎么会过分呢,你救了我的命啊。好吧,既然是你的要求我当然不能拒绝。待会儿就叫她回来,你就安心地养伤吧。”她轻轻拍了拍月香的手,让她安心。
“真的,谢谢小姐。”月香的脸上的泪水还未干,立马又夸张地咧开嘴欢呼起来。
晚膳前,去法场打听的林妈回来了,告诉张金衣她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地上到处都是血。
但是回来的路上却听人说死了不少人,死囚虽然被救走了,但是反贼也死了不少,还有一个更大的反贼头目死了……
张金衣霎时面色惨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