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细雨如织。
今儿是胡庭钧出狱的日子,一大早谭龙和李荣就来接他了。
没等多大一会儿,胡庭钧就蓬头垢面的出来了。
“爷,呵呵,恭喜你出来啊。”谭龙傻呵呵地笑着将他迎上马车。
“嗯”胡庭钧闷闷不乐,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自从那天张金衣走后,他就再没有看到她了。
他后来听说原来是秦坤江要回汉口,张金衣也带着月芽儿和夏风一起随他走了,她说正打算出去散散心,现在刚好可以去汉口转转。
算起来她已经走了十六日,胡庭钧心道,也不知道她现在回来了没有。
“三奶奶还没有回,我昨日才去打听过了。”李荣不用想也能猜到胡庭钧的心思,不待他问就先回答道。
“三奶奶才走十几日,哪有这么快回。爷就巴望着三奶奶在外面多玩些日子吧,没准她玩高兴了,回来气就消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爷,说不定真像龙子说的,三奶奶回来气就消了,不再提和离的事了。”李荣一拍大腿,兴奋地附和道。
虽然这话的可信度不太高,但胡庭钧的心里还是燃起了希望,心情也顿时好转了许多,他现在就想听这样的话。
现在他的心乱得像一团麻,这么久没见,他对她是疯狂地想念着,巴望能快些看到她;
但他又担心他们一见面她就会提和离的事。所以就算张金衣不出去散心,他也打算暂时躲着她的。只期望能拖的久一些,让她能冷静下来,世事难料,冷静之后兴许真能原谅他也不定。
“不过”李荣又不无担忧地说道“就算三奶奶气消了,老爷那关又怎么过?”
“能怎么过,当然是跟老爷请求了。希望老爷看在爷研制出了秘方的份上,能原谅爷并答应这事。”谭龙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但看来很悬。
二爷虽是没说什么,但二奶奶容氏这一个月没少在老爷面前念叨,大有不将三爷赶出胡府难去心头之恨的味道……
“你还在做护院管家?”胡庭钧狐疑地望着谭龙。他突然想到李荣三天两头的往牢里跑就算了,怎么作为护院管家的谭龙也这么闲每次都跟李荣一起来瞧他?他先前就疑着,只是一直忘了问。
“嘿嘿,爷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想不到。那事既然是爷做的,我们俩又怎么脱得了干系。老爷立马就免了我这护院管家的职,还每人送了我们二十大板,命我们向二爷赔罪。说是看在上次我们有功,不然就将我们赶出去了。”
“你们怎么现在才说?”胡庭钧满脸的愧疚。
“我们没事,爷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我们心里明白,这事我们本来就有错,老爷不这么做,也不好和二爷屋里的交代。现在已经算是万幸了。大奶奶的头七一过,燕儿和冬晴就都被撵出府了。还有上次大爷出事,小武他们可是连命都丢啊……”李荣安慰道。
“是啊。”一想到小武他们,谭龙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们还是不要回去了,就在外面待些日子再说。”胡庭钧也忆起了小武那次。
这次笃定不能如他爹的愿答应与张金衣和离,他担心他爹会新帐旧账一起算,然后迁怒于他们,就像对付小武他们一样。。
“爷是不是打算忤逆老爷的意思?”李荣看到胡庭钧眼中的那份坚决,心里很是不安。
“我不能答应和离的事。所以,以防万一,你们暂且去客栈住几日吧。老爷若是派人传话什么的也不要回。”
“知道了。”李荣叹了口气“等我们把爷送进去,我们就走,那爷自己要小心”
车轮滚滚,马车很快停到了胡府门口,李荣谭龙告诉了胡庭钧他们打算去的客栈之后,就跳下了马车。
胡老爷果然在等胡庭钧。
自从胡老爷的身子恢复之后,他就亲自去了窑厂。今儿知道胡庭钧回来,他特地留在了府里等着。
胡庭钧一见他爹,首先当然是磕头赔罪,承认错误。
“你待会儿记得去向你二哥二嫂赔罪。不过先和我去窑厂吧。”在胡老爷心目中,排第一位的永远是瓷器和买卖。
“是”胡庭钧点头应道。
二人正要出书房,小厮前来通报“二奶奶正在门外,求见老爷。说是有事禀报。”
胡老爷的眉头拧成了团,但也无他法,只有让她进来,还嘱咐胡庭钧见了她首先要向她赔罪。原本他也是想避开老二屋里的,担心她吵闹误了大事。所以一见面他就拉着胡庭钧去窑上。但没想到她的消息这般灵通。
容氏一见屋,不待胡庭钧开口,她抢先就跪在胡老爷面前,哭哭啼啼地求老爷为二爷和她做主。
胡老爷忙让她起身,让胡庭钧给她赔罪。
容氏一听,老爷竟然这般轻描淡写,她不由怒从心起。也不肯起身,就跪在地上,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陈他们所受的委屈,暗示老爷偏心,当初将二爷发配到汉口,让他们夫妻分开,连他们传宗接代的大事也耽误了……
她虽然不敢明说让老爷怎么处置老三,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即便是不把老三赶出胡府,至少也该让他代替二爷去汉口。应该让二爷去窑厂主事才对。
胡庭钧心里本不愿给他们赔罪,方才是不想为这事再让他爹心烦,才满口答应的。现在容氏一闹,他索性就站在一旁看戏,看她能闹到何种程度。他心里却是忿恨不已,比起他阴阳相隔永远都无法再见的爱妻,你们不过分开半年……
胡老爷只能看着容氏哭闹,趁着她喘气的时候劝慰一番,只说并非是他偏心,只是老二素来对做买卖不上心,而老三却将窑厂打理得有条有理,买卖也越来越好。显然老三更适合留在窑厂……
胡老爷说的时候,容氏也不敢插嘴,只是一个劲的嚎啕大哭。好像她比窦娥还冤,声音也越哭越大,几乎盖住了老爷说话的声音。
胡老爷说着说着,突然捂着胸骨柄咳嗽起来,像是被一口唾沫呛住了一般,越咳越厉害,顿时脸胀得通红。
胡庭钧和小厮忙拢过去给他递茶水和捶背,但这些好像都无法缓解,胡老爷突然头一歪晕蹶了过去。
见老爷晕过去了,容氏也吓得不敢再哭了。忙跟着他们一起喊老爷的名字。
“快去请郎中来”胡庭钧死命掐着他爹的人中,一面吩咐小厮赶紧去请郎中来。
很快管家魏林也进来了,他一进屋首先对容氏说:“二奶奶还是先请回吧,一会儿郎中该来了。”
容氏一听,又喊了几声老爷,见老爷仍没有回应,她也开始心慌起来。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难脱干系,遂赶紧溜之大吉。
魏林站在窗户边看到二奶奶出了院门,忙回身向胡老爷禀报:“二奶奶已经走了。”
只见胡老爷立马睁开了眼,一巴掌拍开胡庭钧的手骂道:“死小子,用这么大力,是想掐死你爹吧!”
胡庭钧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哑然失笑。
装病的人这会子也不便再出门,胡老爷只能叹气,说明日再去窑厂。他又走到柜子前,掏出铜钥匙打开了柜门,从里面拿出两张写满了字的纸铺到书案上,而后让胡庭钧过来。
胡庭钧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猜到这纸上写的是什么了。
“你在这里把名字签上。”胡老爷指了指和离协议书下面落款的位置,示意胡庭钧签名。
“爹——”胡庭钧叫了他爹一声便不说话了,只是祈望着他爹,当然也没拿起案上那支已经吸饱了墨汁的毛笔。
“快签啊,还愣着干什么?!”胡老爷不耐的催促道,他选择无视胡庭钧祈求的目光。他早就听张金衣说了胡庭钧不肯签字还将协议书撕毁了,但他不相信一向孝顺的老三会忤逆他这个爹的意思。
胡庭钧却是仍然没有动。
“签了字,这次的事就既往不咎。”胡老爷深吸了一口气,忍耐的劝道。
“爹,孩儿不能和她分开,求爹成全。”说话间,胡庭钧已经跪下了。
胡老爷顿时拉长了脸,骂道“你又不是三岁孩童,岂能如此反复无常!之前处心积虑的要休掉她,现在她好不容易愿意和离,你竟然又说这些……你,你真要气死你爹才甘心吧!”
“之前是恼她为了秘方而来,且恶她心思狠毒……但自从她跌入井中之后,那个狠毒的张金衣仿佛就死掉了。现在的她却是德才兼备的好女人,这样一个好女人孩儿不想错过。且孩儿已对她暗生情愫,自忖此生非她不可。孩儿自知不孝,惹爹发恼,以后定当尽心服侍……但,独独此事,还望爹能成全。”
胡庭钧苦苦哀求道。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枉你一向聪明,竟不明白这个道理!你怎知她以后不会露出狠毒的本性来……休要多说,你若还想做我胡家的人,就赶紧签名。方才你瞧见了你二嫂是如何闹的,你真想被赶出去吗?!”
胡老爷却似已经铁了心。(未完待续)